《无能为爱》作者：子泽华

文案：
     千万个聪明人都给爱情下过定义。

爱是恒久忍耐？

爱是给予而非获取？

爱是□□伤人又养人？

我不太聪明，也懒得思考。我不在乎，爱情是什么。

我在乎的是，我爱这个男人，而他也爱我，这就足够了。

但是某天，我被告知：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

    
第1章 章一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还是大修。所以，暂时可能出现前后文衔接不上的情况。我会加快将前面二十几章修改完成，请谅解。
　　美女不可能缺乏追求者，但美女可能缺乏爱情。顾中敏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女，各种各样的追求者前赴后继，却从没谈过一次正经的恋爱。21岁的年纪，正是好年华，却一直单身。
　　虽说仍然保持单身，学校里关于顾中敏的感情传闻却不少。所谓树大招风，一个漂亮的过分的女孩，即使没有男朋友，别人也要制造出一点可供八卦的话题。其中一个话题是，她被某某富商包养，所以才租住外面的房子，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住学校的宿舍；所以才有穿不完的新衣服，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来来去去就几套，诸如此类。
　　顾中敏对于这些传闻向来一笑而过，真真假假，自己明白就好，其他的，根本无需向旁人解释得太多。室友兼好友肖肖提醒：“清者自清的想法，向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顾中敏挑眉：“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解决些什么问题。”172的身高往肖肖面前一站，五官深邃分明，看上去竟有几分霸气。肖肖看着顾中敏笑：“之前追过你的那个篮球队队长，后来找了个不到160的。估计是在你这里受了打击，怕了你这种人，换口味了。”
　　顾中敏撇撇嘴，想到那个所谓的“队长”，不过是个自恃的人物而已。肖肖换个话题：“大三了，再不找个男朋友，校园恋就基本没戏了。再加上你这高不可攀的条件，哎，还加上你的各种绯闻，唉呀，难啊！”
　　顾中敏拿着炭笔在纸上涂涂画画，随口应付：“恳请发布通知，请各位友好的兄弟姐妹们，抓紧帮我留意，尽快解决个人问题。”
　　肖肖问得煞有其事：“条件呢？”
　　“看对眼了就行。”顾中敏忽然很认真，“爱情，是天注定的。”
　　没过几天，肖肖就带回来一个消息：“顾中敏，你那个天注定的对象出现了。”
　　顾中敏挑眉。肖肖得意地宣布：“刚才我去了院学生会办公室，知道怎么回事么？一个刚入学的小师弟，为了你跟陈思维打起来了。有人为了你跟人打架，这应该符合你的爱情期待了吧？应该说是天注定的对的人了吧？”
　　顾中敏讶异：“怎么回事啊？”
　　“听在场的人说，是陈思维在办公室里开你玩笑，说些挺下流的话。你也知道的，他这个人嘴巴不太干净。后来，那小师弟在一旁听着不高兴，就跟他打起来了。”肖肖想着陈思维那个人，平时只能靠着学院学生会副会长的身份骗骗小师妹而已，在熟识的同学当中的名声的确不敢恭维。“只可惜啊，我去的时候，他们刚刚被拉开，没看到现场直播。”
　　顾中敏翻白眼：“你这么喜欢看打架？”想想，“后来怎么收场？”
　　“终归是在院办公室，他们不会闹出什么大动静。大家一拉，也就打不下去了。”肖肖坐着，“坦白说，我还真想有个帅哥为我打架。要是有人为了我跟别人打架，说不准我就倒贴过去了。”
　　“首先，他们打架不见得就是为了我。其次，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见得就要像你所说的倒贴过去。”顾中敏只觉头痛，“平时别人风言风语也就算了，现在他们闹这么一出，我又不得清静了。”
　　肖肖撇嘴，心内也明白顾中敏外表招人，内心却是低调的：“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能怎么办？跟陈思维那样的人计较，是贬低了自己。我只能等着风波自己停息。”顾中敏叹气，“莫非感情就是这个样子的，追求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追不到，便成了这副恶心模样。”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陈思维那样卑劣的。”肖肖打量顾中敏，“不过你确实太招人了些，样貌好身材好，我估计院里没哪个男生没暗地讨论过你。”忽然转了语气，笑嘻嘻，“是D吧？”
　　顾中敏丢过去一支炭笔：“神经！”
　　肖肖想了想：“其实吧，我觉得，你可能还是得注意一下旁人对你的看法。平时大家都是偷偷讨论你也就算了，你也可以坚持清者自清，但要是真有什么好事的人，把风言风语传到领导那里，那就麻烦了。”肖肖恢复认真，“你专业成绩是最好的，可以说前途无限，但要是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影响到将来毕业，岂不是很亏？”
　　顾中敏低头沉思：“我明白。”
　　“明白就行。”肖肖笑，“有时候还是要让那些多嘴的人没话可说吧。比如说，别人想着你是被富商什么什么的，你怎么着也得说一声，那来接你的车子都是家里的吧。家里有钱，怎么了？”
　　顾中敏笑：“只怕那样一来，又有别的闲话可说了。”
　　“被你一说，好像人活得真没劲了。”肖肖摇摇头，“算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顾中敏揽着肖肖：“知道你关心我。我知道怎么做，行了。”
　　肖肖瞪她：“那你是打算怎么做？”
　　“再想再想。”顾中敏呵呵笑着，“晚上出去吃饭？”
　　肖肖听到吃的就来了精神，连连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哎，刚才话题一换，忘了一件要紧的事。”
　　顾中敏以为她是要说什么，专注地看她：“嗯？”
　　“难道你不想关心一下，为你打架的人是何方人也吗？”
　　“嗯？谁？”顾中敏很配合。
　　“学生会新招的干事，叫李峻。”肖肖强调，“帅哥。”
　　顾中敏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最后还是摇摇头：“没印象。”
　　“改天去看看。虽然被打得脸上有点伤，总体上还看得出是个帅哥。”
　　中敏摇头：“才大一。再帅，也是个小孩子。”
　　“怎么说人家小师弟都是为了保护你的清誉，才跟人家来这么一架啊。院花，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下吧。”
　　“你认为我该有什么表示？”顾中敏无奈，“我只能说，只懂得出手打架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成熟的人。”
　　肖肖笑：“未必呀。”
　　

    
第2章 章二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修文，谢谢关注。
　　顾中敏不愧是美人，在一堆表情惨淡的学子当中，尤其明艳出众。正在图书馆专心找资料，不知道陈思维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美女。”
　　顾中敏把书搂在胸前，看着陈思维：“怎么？”
　　顾中敏身172，又穿上了高跟鞋，堪堪和陈思维平视。陈思维面不改色：“果然不愧是院花，魅力都散发到师弟那里去了。佩服！”
　　顾中敏只觉得好笑，自己不找他算账，他反而自己送上门：“多谢了。你的名声也不错。”
　　陈思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是同学中流传的一句“艺术贱男”，他脸色一沉，眼光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几本书，想了想，“你们这种人，也不必努力学习，安心被人家养着就行。”
　　顾中敏冷哼：“你也一样。希望你早点找到好点的买家。”
　　陈思维瞪她：“你不要这么过分！”
　　“我对什么样的人，自然有什么样的分寸。”顾中敏看着陈思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说我什么，我警告你，再让我听到你嘴里不干不净，我不会再容忍。”
　　陈思维咬咬牙：“哼，谁不知道你是被人包养的小情妇。装什么装啊，我说的是事实。”
　　“你再说一句。”顾中敏怒极反笑。
　　“我就说，你是被人包养的……”
　　话还没说完，顾中敏马上甩过去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声音不小，附近在看书的人都转过脸来看他们。
　　陈思维反应过来，想伸手还击，顾中敏正想伸手去挡，旁边一个大掌牢牢握住陈思维的手，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再怎么混，也不要沦落到打女人。”
　　顾中敏看过去，是个高大清朗的男生，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陈思维众目睽睽下被打了一个耳光，想反抗却又被制住，他低吼：“李峻！有本事我们再打一架，我肯定把你打趴下！”
　　顾中敏看了男生一眼，原来这就是那个李峻。李峻也不顾及众人的反应，点头：“随时奉陪。”
　　图书馆的管理老师听到骚动，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李峻正想开口，顾中敏不想把事情闹大，直接拉了李峻的手：“我们走吧。”
　　李峻一愣，还是任由顾中敏把自己拉开，两人很快走开。
　　陈思维在后面沉声挑衅：“你等着。”
　　李峻想回头回应，顾中敏扯着他：“不要理他！”两人匆匆离开了图书馆。
　　顾中敏扯着李峻走出图书馆，两人在图书馆旁的湖边站定。顾中敏看李峻，他脸上的淤青仍然很明显：“那个跟陈思维打架的李峻，就是你？”
　　李峻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顾中敏。
　　顾中敏心底忽然浮起一点异样的感觉，想了想：“无论如何，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的事情跟别人打架，或者闹出其他任何问题，明白吗？”
　　李峻很认真地看她：“我不允许别人这样说你。”
　　顾中敏遇到的追求者何其多，这样的表白却是第一次。她整整心绪，正色道：“总之，以后你别再跟那个家伙吵，更不能打，不要刚入学就拿处分。要是真闹大了，我也不会同情你。”顾中敏想了想又说，“你不是学生会的成员吗，得罪了学生会副会长，不好吧？”
　　李峻不置可否：“如果要跟着这种人做事，不如不做。”
　　顾中敏脑子里瞬间转过几个想法，最后还是笑了笑：“随便你了。”她理理手中的几本书，“只要，以后你做的事情不影响到我。”说完，转身要走。
　　李峻喊住了她：“顾中敏，你是一中的吧？”
　　顾中敏愕然回头。
　　李峻看她：“我也是一中的。我要告诉你的是，我高中一入学，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直到现在，我还喜欢你。顾中敏，我喜欢你4年了。”他很认真，“我不会允许别人说你半点不好。”
　　顾中敏确实愣住了。她看着李峻，李峻却没有回避她的眼神。顾中敏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成熟男人，而非来自一个年轻的男孩，最迷惑人心的表白。
　　两人相对静默了许久。最后顾中敏还是开了口，就像她无数次拒绝他人的表白那样：“坦白说，喜欢我的人很多，我也知道我的外貌……”
　　“不是因为你的外貌，虽然你的确很美。“李峻打断她，“我喜欢你的笑容，你的个性，你的才华。你高中每个学期参加的美术作品，我都看过。美术教室放满你的画，我每天都去看，你知道我那时候，心里对你几乎是充满崇拜了吗？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暗恋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但我真的暗恋了你4年。”
　　顾中敏觉得，她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了。她甚至无法把眼前这个男孩当做一个低她两届的师弟，她左右想了想，还是开口：“有人喜欢，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觉得这只是你一时的错觉。”
　　“如果只是错觉，怎么错了4年？”李峻站在她身前，“我也曾经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但事实证明，不是。”
　　“如果，你不是在这所大学里遇到了我，你会发现你其实早就忘了我。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证明你当时的感觉是对的，仅此而已。”
　　“我是为了你才考来这所学校的。第一年文化课考不好，又重读了一年。”
　　李峻的语气很平淡，听在顾中敏耳里，却掀起心底无数波澜。她从来不知道，就在自己一无所觉的时候，竟有这么一个人默默地关注着自己追随着自己。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李峻看她，“我知道我比你小，我知道我没有你那样的才华与天赋，我知道你身边的追求者一直很多，但是，如果这些都不考虑的话，你认为，我和你，有可能吗？”他脸色凝重。
　　顾中敏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生。他当然算是一个好看的男生，但此刻最好看的是他的眼睛，里面好像装满了心情。哪怕只是一个浅浅的眼波流动，都盛载了万千种情绪。
　　

    
第3章 章三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修文，谢谢关注。
　　顾中敏回到小公寓，肖肖正在客厅看书。顾中敏只觉得心事重重，放下书，到浴室洗澡去了。出来的时候，肖肖拿着苹果吃，看顾中敏闷闷不乐，不明就里：“最近不是生理期吧，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顾中敏想了想：“我好像遇到一个有点麻烦的问题。”
　　“什么？”
　　顾中敏危襟正坐，“你觉得，一个人默默喜欢了你几年，而你对这个人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喜欢吗，还是只是一时的触动？”
　　“你遇到这个问题？”
　　顾中敏也不扭捏：“是。”
　　“对象是？”
　　“李峻。”
　　肖肖点点头：“天哪，怎么回事？他只是为你打了一架，怎么就扯到喜欢几年的事情了？”
　　顾中敏把事情说了一遍。肖肖最后下了结论：“我觉得你们不妨尝试一下。”
　　顾中敏苦笑：“别傻了，我们根本不了解。”
　　“所有人都是从不了解到了解的。”肖肖一改之前的儿戏态度，“没有谁能一步到位，什么关系都需要时间去逐渐形成的。”
　　“也许你是对的。”
　　“什么也许，的确就是对的！”肖肖站起来，用力一拍顾中敏的肩膀，“给你东西看看。”说着，递过来一份院刊。
　　学院的学生刊物向来是办得奇奇怪怪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有。顾中敏有点疑惑地接过来，第一版是耸动的标题：“佳人花落谁家？敬请关注！”
　　顾中敏看下去，竟是有好事者将几天前李峻和陈思维打架的事情发表出来，文章虽不指名道姓，但知情人一看，也能猜到当事人是谁。
　　肖肖说：“同学们真的不得了。”她扭脸看看顾中敏，“怎么样，女人的虚荣心得到完全的满足了吧？”
　　顾中敏轻叱一声：“神经！”她想，“幸好没指名道姓，否则院里领导偶尔关心一下，我们就绝对完了。”
　　肖肖又叫起来：“看李峻的资料。”
　　编辑果然够耐心，把“G同学”“C同学”“L同学”的资料全都罗列在上。
　　“资料上写的，他真是一中的，还是高分录取啊。”肖肖指指李峻的年龄，“20岁，比你小1岁。”
　　顾中敏皱眉，不说话。
　　“才差1岁，考虑考虑不？帅哥啊。”
　　顾中敏揉她的脸：“很怀疑你是不是随时谋划着背叛男朋友，怎么时时刻刻都那么关注帅哥。”
　　“唉，其实，我最爱的是你。”肖肖奸笑，“尤其，爱你的身材，哇，34D。”
　　顾中敏把肖肖的嘴巴拧扁：“色女人！”
　　“食色，性也。”肖肖的嘴巴被拧住，但是努力发表言论，“不色的不是正常人。”她不怀好意地审视顾中敏的身材，“浪费了这么一副好身材，这么多年，没人欣赏。”
　　顾中敏看着肖肖，脑海却浮现起李峻的样子，眉眼清俊，语气认真，想着想着便安静下来。她摇摇头，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暗恋？跟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在一起？她讨厌这种胡思乱想的感觉，却又控制不了去想。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胡思乱想的源头，是动心。
　　周末，顾中敏背了画架，到图书馆旁边的小湖画画。她读的是时装设计，在这一方面也的确有着天分，成绩不俗。虽说家里是从事房地产行业的，并不能在这个方面给予她太多帮助，但顾中敏一向对自己要求很高，决心要靠自己的努力在设计行列做出一番事业。于是也就比旁人努力得更多些。
　　顾中敏画着画，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抬头去看，竟是李峻。李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顾中敏不习惯如此仰望他，站了起来：“有事？”
　　李峻不说话，只看着顾中敏，顾中敏不甘示弱，两人目光对峙。没过多久，顾中敏忽然觉得两人的举动实在无聊，便要收回眼光。李峻忽然哑声开口：“那天，你还没给我一个答案。”
　　顾中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一个比我小的人在一起。”顾中敏看着他的脸，之前的淤青和浮肿已经退去，眼前的他实在算得上是一个样貌出色的人。
　　“只是一岁。”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顾中敏弯腰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动作竟有些慌乱。第一次，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难道，真的因为他之前打了那么一架，所以感觉有所不同？还是，因为他所说的4年暗恋，所以才如此不自在？她觉得自己眼下简直像个傻瓜。
　　李峻看着她的动作：“你很讨厌我？”
　　顾中敏回避他的问题，不做声。李峻站在她身前：“做我女朋友。”眼光和语气几乎是祈求的。
　　顾中敏看着李峻几乎能滴的出水的眼睛：“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没有原因。”
　　李峻勾起一抹笑，这样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充满魅力：“我喜欢你，而你单身，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好吧，你说你喜欢我4年，那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说？”
　　李峻愣住。
　　顾中敏忽然笑起来：“4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我恋爱分手都好几回了，你凭什么觉得我单身，就为了等你的出现？”
　　李峻脸色冷峻，后来还是缓缓开口：“我拿着花，像个傻瓜一样，在你的教室门口等你。你却只让你的同学告诉我一句，你要到大学才谈恋爱。”
　　顾中敏无言。她记得，她高中时的确以这个理由推辞过很多人的求爱，却从来不知道，李峻也是其中之一。她低声：“所以，所以，你觉得我们，就因此必须在一起吗？”她甩甩头，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一向洒脱的顾中敏难得纠结，她一字一句，“在艺术学院，你绝对不愁找不到女朋友。所以呢，你不妨考虑其他的女孩子。”
　　顾中敏转身走掉。李峻站在背后，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她听见：“我会努力证明，我有资格当你男朋友。”
　　

    
第4章 章四
　　更加疯狂的追求者，顾中敏也见过，几招几式也就打发了。只是面对李峻不太张扬却又处处渗入的感情攻势，顾中敏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顾中敏去图书馆，李峻也在一旁看书，更加可怕的是，他似乎比她更早到，桌面已经堆了几张画纸；顾中敏去画画，李峻也会坐在远处，不知道是听音乐还是念英文。顾中敏偶尔看过去，他也会投注很认真的眼神回望；甚至，顾中敏难得去食堂吃一次半次早餐，也能见到李峻站在同一条队伍里，貌似不经心的样子。
　　顾中敏说：“这是怎么了？仿似他是一个跟踪狂似的，太可怕了。”
　　肖肖回道：“更可怕的是，你好像对这个跟踪狂有点好感。或者说，至少不排斥。”
　　顾中敏无言以对，只得哑口。
　　某天顾中敏终究忍不住，扔下手上的书，走到隔着几张桌子远的李峻跟前：“你跟我来。”
　　李峻很顺从地跟着，走出了图书馆。
　　“你这样好玩吗？时时刻刻跟着我，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李峻神情却似乎很无辜：“我没有跟着你。”
　　顾中敏气不过，把这些天来两人的无数次相遇一一列举出来：“难道，你认为这些都是巧合吗？”
　　李峻很认真地想了想：“刚好我活动的范围，都大概是这几个地方。”罢了忽然看顾中敏，“你都留意到我在你的附近吗？”
　　顾中敏无端被他杀了一个回马枪，仿似自己才是那个时刻关注他的人，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希望以后别再见面。”
　　“我刚好相反。”李峻忽然伸出手来拉顾中敏，“我真的喜欢你。”
　　顾中敏穿着一件白色长袖衬衫，他的体温却透过衬衫，熨帖着她的肌肤。顾中敏轻声警告：“放开我。”
　　李峻放开了她。
　　“我问你几个问题？”
　　“好。”
　　“你了解我吗？单纯的暗恋，你觉得会有结果吗？”
　　“我自问没有足够地了解你，但我希望你要给我机会让我去了解。”
　　“了解之后，发现我根本不是你心目中那样的女孩呢？”
　　李峻看着她：“我知道你的本质，那是让我喜欢的。至于你爱吃甜或吃咸，喜欢黑色或是白色，都不会影响到我对你的感觉。”
　　顾中敏发现，自己在李峻面前，瞬间便没了逻辑可言。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是被人家包的小情人？”
　　李峻盯着她，眼神严肃。
　　“你怎么可以容忍这种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
　　“你又怎么知道是坏话呢？说不定，真的是事实呢。”
　　李峻摇头：“我不相信。”
　　顾中敏心底荡起了微笑。是的，她需要的便是这种坚定的信任。但她还是很自然地耸肩：“许多事实，你都不见得了解。”
　　“只要你给我机会去了解。”
　　顾中敏没说话，笑了笑，越过李峻，准备走回图书馆。她想，她大概真的要好好想想是不是该允许这个男生走进自己的生命了。
　　李峻在后面跟上：“所以，你的答案呢？”他忽然舔舔自己的后槽牙。这个动作竟然让顾中敏觉得他不是一个20岁的男生，反倒像个男人。
　　顾中敏往前走，李峻默默跟着。迎面走来两个高大的男生，对着李峻说了声“李峻！”暧昧地看向顾中敏，眼神里包含多重意味。
　　顾中敏忽然被这种暧昧的眼神弄得有些愤怒，猛地回头，眯着眼睛看向李峻：“慢着，我有种感觉，你该不会和所有无聊的男生一样，只是因为打赌，才编造出什么所谓的暗恋的故事？”
　　李峻眼神里有期待，有紧张，却被顾中敏的一句话问愣了。静默了一会儿：“你是这样看我，这样看我的感情的？”
　　顾中敏的确曾经遇过这样可恶的男生，但心内却隐隐觉得李峻不该是这样的人，但还是口硬：“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李峻盯着顾中敏的眼睛：“你真的这么想？”
　　顾中敏沉默。再想开口说什么，李峻忽然点头：“好吧。”自己先进了图书馆。
　　顾中敏看着李峻离开的背影，说不清内心的情感，是失落，是遗憾，或是其他。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顾中敏无心再逗留，收拾了东西要走。走过通道时，她甚至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李峻那边一眼。李峻戴上了眼镜，好像很专心地看书。顾中敏心底取笑了一下自己，大步走开。
　　顾中敏回到公寓，肖肖估计是约会去了，整个房子空荡荡的。顾中敏把自己抛在沙发上，试图理清自己的情绪。眼下的事实似乎是，李峻曾经很喜欢她，但被她的质疑导致产生退却的念头了，曾经的“证明我有资格当你男朋友”好像短短几天内就成了一句戏言。
　　顾中敏问自己，该这么在乎吗？如果对一个人毫无感觉，何必耿耿于怀对方是不是信守诺言？何况，那甚至不算是一个诺言。年轻的人，本就是这样的。喜欢，或不喜欢，都是转念间。
　　顾中敏心想，糟糕了，这个人似乎真的是特别的。至少自己心里已经会不时想到他了。仅仅因为他长得不错，或者因为他说喜欢了自己四年？但是，一个喜欢四年的人，假若真能放弃得这么轻易，那么感情是不是也太脆弱了些？
　　顾中敏翻来覆去地想，最终都无法找到一个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答案。从来没经历过恋爱的人，原来竟可以这般为一个人伤神。她喃喃自语：“天哪，我该不会也有点喜欢他吧？”
　　肖肖终于回来，见顾中敏开着小灯在发呆，吓了一跳。顾中敏提高音量：“肖肖！”
　　肖肖探寻的目光看向她。
　　“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
　　“通常情况下，当你问出这个问题，就表示对方已经虏获了你的心。”肖肖一副爱情专家的口吻，“是李峻吧。”
　　“你怎么知道？”
　　“凭我的直觉。”肖肖笑，“事实上，自从李峻出现，你已经有意无意地问了我许多问题。顾中敏，我想，你可能中招了。”
　　“对方，甚至还没真正出招。”顾中敏哀叹一声，“他只是一句表白，然后，我们频繁地遇见，而我就此沦陷了？莫名其妙。”
　　“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
　　

    
第5章 章五
　　顾中敏发现，李峻确实不是跟踪狂。即使两人有一点点不愉快——顾中敏的确这么想，但他们还是会频繁地遇见。顾中敏不知道自己应该要表现出什么样子，但李峻看上去自然极了。天知道她多么讨厌他这种自然。
　　李峻和陈思维为了院花打架的事情告一段落，甚至院刊上的八卦文章也换了主角，顾中敏却还能从旁人那里听到一些关于李峻的消息，比如，陈思维让他退出了学生会，比如，李峻自己组建了一个美术社团，参加的社员还不少。
　　“大一新生里，李峻算是个风头满劲的人。”肖肖很故意，“也是，看得上我们院花的人，眼光独到，能力也不容小觑。”
　　“算了吧，就是一个笑话。”顾中敏很无奈地在纸上写写画画，“你知道吗？我的犹豫是对的，年纪小的人往往就是不定性。一见面就跟我说喜欢我，过几天就因为我一句话而放弃，这样的喜欢，还真是幼稚。”
　　“从你的语气当中，似乎在期待对方现在进一步行动？”
　　顾中敏忽然叹口气：“似乎不太可能。”
　　“你一方面又用旁人的流言去考验他，一方面又质疑他的真心实意。不要说是年轻人，即使是足够成熟的人，也会逃开的。”
　　顾中敏撇撇嘴。
　　肖肖走过来：“他默默喜欢你四年，又为了你打架，这样的感情既可以低调，又可以高调。其实吧，我觉得，他不会轻易放开你的。”
　　顾中敏苦笑：“噢！”肖肖拿过她的画板：“你看看你画了些什么。”上面赫然是李峻的速写像。
　　顾中敏拎着一大袋行李要走回公寓，走向校门口的一路上都是社团招新的人潮。一个帅气的男生跑过来：“hi，同学，我们是美术社团，在招新，你有兴趣参加吗？”
　　顾中敏笑笑：“我大三了。”
　　“噢”，男生点点头，“也可以参加我们的活动啊。我们可以教你如何画画，很不错的。”
　　“我刚好是学时装设计的。嗯，我也有一定的美术功底。”顾中敏笑着推却。
　　旁边一个漂亮的瓜子脸女生接过男生的话茬：“师姐，那你们可以考虑加入我们的领导队伍，和我们的社团一起进步啊。”
　　顾中敏正想推辞，旁边一道男声响起：“你们先去弄好展板吧。”
　　两人闻言离开。顾中敏看向来人，笑了笑：“哦，这是你们搞的社团。”
　　李峻也笑笑：“是啊，刚成立，才招了20多个人，所以他们很热心地招徕人才。”
　　顾中敏点头：“很负责任啊。20多个人，对于一个新社团来说，算是不错了。”
　　李峻还是笑笑。
　　顾中敏看看李峻：“那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忙吧。”
　　李峻很自然地稍稍弯腰，接过了顾中敏手中的行李包：“我帮你。”
　　行李确实很重。顾中敏手里得了空闲：“呃，我打算拿回我住的地方的。“言下之意是让李峻把行李还给她。
　　李峻看了看：“我帮你送回去吧。东西不轻。”
　　“你不用在这里看着？”
　　“走开一阵子没关系。”
　　“好吧。”顾中敏也不扭捏，边走便解释，“是家里带来的一些秋天的衣服和吃的东西。”
　　李峻换了个手：“我看见了。”
　　“嗯？”
　　“刚才有个很帅的男生拿这个行李给你，还给了你钱。”
　　顾中敏不做声。
　　“是你哥哥吗？和你长得很像。”
　　顾中敏忽然笑起来：“为什么你不会认为他是包养我的人？”
　　“难道，别人那样说你，是因为你的哥哥吗？”李峻看看远方，“他和你很像，不会是什么其他人。”
　　“谢谢你的信任。”顾中敏语气轻快起来，“是我的双胞胎弟弟。不过他读另外一所大学，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有个弟弟。”
　　李峻点点头：“那，为什么不解释一下？”
　　“没有那个必要啊。”顾中敏忽然很明媚地一笑，“我不会在乎每个人的想法的。”
　　李峻被顾中敏的笑容吸引，好一会儿才稍稍回神。
　　两人拐进了一个小巷，顾中敏指指某栋半旧的公寓：“就是这里。我住的地方可没有电梯啊，要走5楼，你行吗？”
　　李峻嗯了一声，踩着楼梯缓缓上楼，又问： “为什么你不住学校？”
　　“住宿舍，好几个人一间房子，我可不习惯。”顾中敏说着，在门前站定，打开门，“到了。进来坐坐吧。”
　　李峻犹豫了一下：“我方便进去吗？”
　　“你觉得自己是正人君子的话，当然可以。”顾中敏说着，走了进去。李峻也跟了进去。
　　顾中敏让李峻把行李放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谢谢你帮我搬行李上来，要不我肯定累得够呛。”李峻没说什么，喝着水，也不到处乱瞟乱看。
　　顾中敏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自己也喝了点水，“怎么，要参观一下吗？”
　　其实也没什么好参观的，小小的一套房子，两个房间，一个小客厅，一个小厨房。
　　李峻摇头：“你们这里收拾得挺干净的。”
　　“不要把我想成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顾中敏笑着，“都是我室友收拾的。要是我一个人住，这里恐怕都成狗窝了。”
　　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李峻放下水杯，“要不，我先走了。”
　　“行，我送你下去。”顾中敏也不多说什么，拿了钥匙就准备出门。李峻说：“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送送你，没事。”顾中敏率先走了出去，李峻跟在后面。
　　两人在小小的楼道里走着，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只得默默地下楼梯。
　　两人走到了楼下，顾中敏挥挥手：“谢谢你。再见！”
　　李峻忽然喊住准备转身的顾中敏：“事实上，你没有男朋友，更加没有所谓的被人家包的事情，对吧。我相信你的。”
　　顾中敏看着李峻，等待他的下文。
　　“而我，也可以证明我喜欢你，不是什么玩笑，更加不是什么打赌。你相信我吗？”李峻看着顾中敏，“如果相信，那你还有什么拒绝我的理由吗？说出来，让我知道我有没有可能，好吗？”
　　

    
第6章 章六
　　“我们之间有可能吗？”
　　李峻把选择权交到顾中敏手中，顾中敏却惶然。原来男女关系，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洒脱如顾中敏，也遇到了两难之处。点头接受，心内却不敢确定那就是自己要的；若摇头拒绝，也不愿意两人从此陌路。最后，顾中敏还是匆匆丢了一句：“让我想一下吧。”
　　李峻答应了她。
　　顾中敏左思右想，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星期。也不敢到图书馆看书，怕遇到李峻。肖肖看她如此拖泥带水：“要是我是李峻，那能让你磨蹭这么久。你想来想去，都说不出一个不字，那就是答应了。干脆点行吗？”
　　顾中敏如梦初醒。是的，既然自己就是拒绝不了，为何还颠三倒四地想这想那呢？
　　正想联系李峻，才醒悟到一个事实，自己对李峻实在是一无所知，连他的宿舍号码也是没有的。真要联系，还真是一时间找不到办法。
　　顾中敏第二天一早到了图书馆，平时是用心看书的，如今却左顾右盼，等着李峻在老地方出现。快到中午，还是没见到李峻。顾中敏突然低骂一声，李峻大概这个时候是有课的，自己什么也不顾及，急急忙忙的跑来，简直像个傻瓜。
　　正想着，和平常一样穿着白衬衫的李峻出现了。顾中敏看过去，他却不是一个人，身边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正是那天招新的女孩。
　　顾中敏本来想马上过去打招呼的，瞬间舍弃了这个念头，低头收拾书本，准备离开。正忙着，李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来了？”
　　顾中敏抬头看李峻，试图自然地微笑：“也准备走了。”
　　李峻看她：“去吃午饭？”
　　“是啊。”顾中敏拿起书包，“再见。”
　　李峻却跟在后面：“我跟你一起吧。”
　　顾中敏故意走得比往常快，她身材高挑，迈的步子又大，李峻有些讶异：“怎么走这么快？”
　　顾中敏忽然回头：“李峻，你还想要那个答案吗？”
　　李峻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点头。
　　“在我告诉你那个答案之前，我要声明一点，我的男朋友必须是专一的。那些用情不专的人，我是讨厌透了！”顾中敏说得很急，“我想了这么多天，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但是，刚才我忽然又想推翻了我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你明明说喜欢我，转身又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李峻皱着眉，消化了她的一字一句，尔后：“我很高兴你给的答案，而且你不需要推翻这个想法。我跟别的女孩子可没有什么。”
　　“刚才那个女孩子呢？”顾中敏眼神清亮，迎向李峻。
　　李峻低笑一下：“她只是我的同学。”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我今天只是来图书馆帮她找一些专业书籍。”
　　“她的眼神可不是像你所说的这么简单。”顾中敏很快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醋味，“反正我是不允许我的男朋友三心二意的！”
　　“如果，你将我认定为男朋友的话，我这个男朋友可以保证，我没有三心二意。”李峻笑着，诚恳，又有些调笑的意味。
　　顾中敏只觉得自己好像过于直白了：“我去吃饭，你别跟着我。”说着，要走开。
　　李峻轻轻扣住了她的手：“我听到你的答案了。”
　　顾中敏想抽开，最后还是放弃了，望向李峻：“你说你不是三心二意的。”
　　“是的。”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本来手是扣着的，很快放开了。一左一右，隔着一点点距离。虽然都没有说话，感觉却是怪异又甜蜜的。
　　李峻去拿了两份面条，两人继续安安静静地吃。陈思维不知打哪儿钻出来，在两人身边站着：“两位好啊。”
　　顾中敏翻个白眼，真不知道陈思维为何这样神出鬼没。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面条。李峻看看陈思维，两人曾经闹得那么不愉快，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思维见两个人都不理自己，自讨无趣，讪讪地笑：“不错啊，李峻，跟我们的院花在一起吃饭。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啊。”
　　李峻看看他：“师兄，你想吃的话，也可以一起。”
　　顾中敏还是不说话。
　　陈思维耸耸肩：“不打搅你们了。不过很佩服你哦，入学没多久，就把我们的院花追到手。难怪当初和我打架呢，原来一早就存了这份心思。”他看看顾中敏，“院花，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顾中敏抬头看陈思维：“如何？我的感情需要向你报备？”
　　“不用向我报备。只是觉得，挺有趣的，一个被包的，跟一个小白脸……”
　　李峻站了起来：“你嘴巴干净点。”
　　“你们，也未必多干净嘛。自作清高，有什么了不起。”
　　顾中敏马上拉住李峻：“不要理这种人。”
　　三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在食堂吃饭的人都看了过来。
　　陈思维向来要面子，即使是自己错，也要博个尾彩：“顾中敏，你真的喜欢这个小师弟吗？该不会只是为了掩饰自己被人家包养的事实吧？”
　　李峻压下的火气又高涨起来，正想挥拳过去，顾中敏却制止了他：“我做事，从来只求问心无愧，不需要到处解释。不过你有件事情说对了，我真的喜欢他。”说罢，稍稍踮脚，在李峻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尔后望向陈思维，“与你何关？”
　　旁边的学生都呆住了，没想到顾中敏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演这么一出。陈思维脸色也微微变了，反倒是李峻，满腔怒火消退，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第7章 章七
　　一个小风波，意外地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李峻拉着顾中敏的手，两人在马路上慢慢走着。
　　“我现在觉得很幸福。”李峻看着顾中敏，“谢谢你。”
　　“你说得好像我给了你多大的恩赐一样。”
　　“真的是恩赐，美梦成真。”
　　“行了，别肉麻了。”顾中敏忽然松开李峻的手，“我们好像还没有真正的了解对方呢。要是我发现你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铁定甩了你。”
　　李峻微笑：“你可以慢慢了解。”
　　“好啊，就从你的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了解开始。”顾中敏很认真，“你身高多少，体重多少？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
　　李峻看她一眼，慢吞吞的：“身高182，体重快70吧，好久没称了。家乡，就是A市东区。”
　　顾中敏插嘴：“我在西区。”
　　“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李峻说着，“我家里呢，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爸是医生，我妈是老师。”
　　顾中敏一下子从审问犯人般的角色中抽离出来，笑嘻嘻：“我以前羡慕独生孩子，觉得一个人霸占了全家人的爱，实在太好。不过现在大了，想法也变了，家里人多，也热闹点。”
　　“你家是只有你和你弟弟两个？”
　　“除了那个双胞胎的弟弟，还有一个弟弟呢，不过他还很小，才12岁。”
　　“哇。”李峻点点头，“那你们家里很热闹。”
　　顾中敏点头，又笑：“我们这样真的像男女朋友吗？”
　　李峻也笑了笑。
　　顾中敏忽然看李峻：“你，是第一次恋爱吧？”
　　李峻点头。顾中敏点头，很满意：“我也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顾中敏住的公寓楼下。“那，我先上去了。”顾中敏说着，“再见了！”
　　李峻叫住她：“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哦，对啊。”顾中敏拿出笔，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给李峻，“你的呢？”
　　李峻把自己的号码写在纸上：“这是我宿舍的号码，612。”
　　顾中敏皱皱鼻子：“我好像还没打过电话到男生宿舍。啊，不，打过给我弟弟。”
　　李峻笑笑。
　　顾中敏似乎还是不太适应两人的关系一下子从陌生人跳到男女朋友：“哎，我上去了。”
　　李峻点点头：“我打电话给你。”
　　顾中敏走了几步，正想偷偷回头。李峻忽然开口：“中敏！”
　　顾中敏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回头看他。两个人傻乎乎地相视而笑。
　　李峻走前几步，看着顾中敏：“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顾中敏想了想，点头。
　　李峻便轻轻地把顾中敏纳入了怀里。顾中敏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淡淡肥皂味，和那炙热的体温。两人静静的相拥，李峻忽然侧一侧头，低头在她耳边说：“在食堂那个，不算是我们的初吻吧？”
　　顾中敏当时有所行动时从不羞涩，如今却闹了个大红脸。李峻又轻轻开口：“我想吻你。”
　　顾中敏稍稍欠一欠身，李峻便有些生涩又有些蠢动地寻到了顾中敏的唇。他不敢贸然贴上去，两人的唇隔着两厘米，或是一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轻轻地感受着对方呼吸的气息与节奏。最后，顾中敏稍一抬脚，两人便唇齿相贴了。
　　这是他的初吻，是她的初吻，也是他们共同的初吻。顾中敏揽紧李峻的腰，却从不感觉这的吻来得突兀，因为她知道，内心的感觉，会指引人们做应该做的事情。
　　顾中敏和李峻在一起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艺术学院。大家议论纷纷，“很登对”之类的祝福当然有，但更多的是对顾中敏的质疑。顾中敏从来不是一个缺乏追求者的美女，为何毫无预警地选择了比自己低两届的师弟，许多人心里都打了个大大小小的问号。
　　顾中敏却毫不在乎大家的看法，只觉得自己喜欢了选择了，就不应该顾忌别人的看法。李峻同样洒脱，即使被同学取笑，还是一笑置之。
　　两人在一起，偶尔也会说到这些八卦话题。顾中敏问李峻：“你不怕被同学笑？”
　　“有什么好笑的？”
　　“别人会说，交一个比自己大的女朋友，很没面子吧。你们不是都喜欢年轻的，最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顾中敏非常直率，她班上就有个痴情汉，和一个正在念初中的女孩子在通信，做所谓的“笔友”。但大家都明白，若非存了一点别的心思，谁会闲着没事跟个小女孩每周写信？可见，男人们都是爱年轻女孩的。
　　“请允许我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比我大一岁的事情。”李峻低下头吻顾中敏，顾中敏很配合地回应他。两人对于亲吻这回事，都乐在其中，并日渐熟稔。
　　两人纠缠一番，均是气喘吁吁。顾中敏还不忘刚才的话题，提醒：“是一岁又八个月，四舍五入的话，就是两岁了。”
　　“按照四舍五入的说法，一岁也好，两岁也好，都舍掉了。”
　　顾中敏哈哈大笑：“你的数学学得不错。”
　　“当然。”
　　“其实，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一下子就会发展到了这样的关系。”
　　“我们以后会更好。”
　　“你说，爱情的力量真的这么大吗？让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一点点走向熟悉，愿意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坦露给对方，把自己的快乐或悲伤都维系在对方身上。”
　　李峻忽然文绉绉地来一句：“这是爱情的伟大之处。”
　　顾中敏想笑，忽然却收敛了脸色，轻声说：“李峻，我们一定要一直相爱。我选择了开始一段感情，就要努力走下去的。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
　　李峻点头。
　　两个人的恋爱渐入佳境。每次两人约会回去，李峻把顾中敏送到公寓楼下，依依话别许久，才甘愿回学校宿舍。
　　“这么依依不舍，干脆叫他也搬出来。”肖肖好心地建议。
　　“同居？”顾中敏拿着衣架子敲肖肖的头，“你脑子没病吧？”
　　“喂！我哪一句说要你们同居了，我只是让他搬出来，那他回去的时间比较自由，不必每次都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学校！”肖肖摸着头，“本来脑子没病的，被你敲出毛病了。”
　　顾中敏晾好衣服：“原来我误解肖小姐了。抱歉呀！”
　　“毫无诚意！”
　　顾中敏越过肖肖，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肖肖凑过去：“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不。”
　　“说真的，你们，那个了没？”
　　顾中敏扫过去一个眼风：“八卦！”
　　“说嘛！”
　　“没有。”
　　“真没有？”
　　顾中敏摇摇头：“真没有。其实，他不是这种人，挺尊重我的。”
　　“好男人！”肖肖摇头晃脑的，“柳下惠，坐怀不乱也。”想了想，“其实我男朋友也提过几次了，我都不答应。我想，还是慎重一些好吧。”
　　

    
第8章 章八
　　顾中敏这边忙着学业和联系实习的事情，李峻却为了社团的事情忙得一塌糊涂。难得闲下来，顾中敏要约李峻一起吃晚饭，打电话到他的宿舍：“吃饭了吗？”
　　李峻的声音在嘈杂的声音中不太清晰：“没呢，同学正闹着，要一起去吃火锅呢。”
　　“去哪里吃？”
　　“学校后门，我们去过的的那家。”李峻低声问，“吃饭了吗，要去吗？”
　　顾中敏想了想：“你的同学都是我不认识的，没什么意思。”
　　“不会。你去的话，我待会去接你。”
　　顾中敏正想搭话，旁边一道声音笑闹：“李峻，跟谁讲电话呢？不吃饭了？美女在等着你呢！”
　　顾中敏眉头一皱：“有什么女孩子要去吗？”
　　“有男有女，都是同学。我过去找你，一起去吧。”
　　顾中敏忽然想到如何把李峻身边的桃花小苗扼杀在摇篮里：“不用了。你慢慢吃。”
　　李峻又叮嘱了几声，把电话挂了。顾中敏审视一下自己，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再到美食街找李峻。
　　顾中敏沿着路找到了那间火锅店，站在门口，看到大厅里人头涌涌。李峻坐在一个桌子边，和旁边的年轻男女边吃边笑。
　　顾中敏收拾一下脸色，走了进去，直接站到了李峻身边。李峻极为意外，马上站了起来。顾中敏心底笑，突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怎么过来了？”
　　“刚好蹭饭吃。”顾中敏很大方地冲众人一笑，还不经意地看了李峻身边的女孩子一眼。
　　李峻给大家简单介绍：“我女朋友，顾中敏。这些呢，都是我的同学朋友。”
　　李峻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旁边一个男生很识趣地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李峻也就势坐了下来。顾中敏看着那个瓜子脸女孩，正是之前见过面的那位，她笑笑：“嗨，我们之前见过的吧。”
　　瓜子脸女孩笑笑，有些勉强。李峻让服务员拿过一副碗筷，顾中敏却直接拿起他的筷子，夹了碗里的鸭血吃了一口：“真饿了。不好意思啊，你们不介意吧？”
　　众人当然纷纷表示不介意。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孩说：“李峻的女朋友是大美人，早有耳闻。没想到真人这么漂亮。”
　　顾中敏笑：“这桌上，美女不少啊。身边这一位，看上去也很出众呢。”
　　李峻不知道顾中敏打的什么小算盘，只专心为她布菜。
　　瓜子脸女孩谦虚：“怎么比得过你呢？”
　　顾中敏和众人都笑。李峻夹了顾中敏爱吃的东西：“多吃点。”
　　“真是老婆奴啊。”
　　“当然，李峻苦心追来的，自然要小心伺候。”
　　“其实，也没谁追谁。”顾中敏笑，“我也要小心伺候他，否则被更温柔的女孩子抢走了可就糟糕了。”
　　众人又是笑。李峻看向顾中敏，顾中敏还他一个无辜的笑容，余光看到瓜子脸女孩变得闷闷不乐，心知已经达到目的，也不再多说，专心吃饭。
　　吃罢饭，李峻和大队分开，跟顾中敏在路上闲逛。
　　“知道我怎么突然来了么？”
　　“想我了？”李峻看顾中敏，“今晚你真漂亮。”
　　顾中敏笑：“我来不是为了让你赞美的，而是——”她故意拉长声音，“要歼灭情敌。”
　　李峻很快心领神会，低头闷笑。
　　“告诉你啊，我已经向敌人宣示主权了。要是你自己不安分，别怪我。”
　　“我不敢。”
　　顾中敏哈哈大笑，忽然看着李峻：“会不会觉得我太邪恶，而瓜子脸太无辜？”
　　“我喜欢你的邪恶。”
　　顾中敏很满意地点头。李峻低头去吻她，语气含糊：“穿上高跟鞋，刚刚好。”
　　顾中敏热烈地回应。路灯下，两人的身影纠缠成一团。
　　许久之后，李峻放开顾中敏，捧着她的脸，用手指细细描画她的五官，流连忘返。
　　顾中敏被他的手指弄得有点痒，伸手抓住他的手：“干嘛？”
　　“你真的很美。”李峻定定看着她，“你的五官，好像是上天特意制造出来的艺术品，每一个线条，都那么好看。”
　　顾中敏笑：“谢谢夸奖，你也不差。”
　　“我仅仅是不差，而你就是完美。”李峻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印下一吻。
　　顾中敏想了想：“峻，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如果一个男人足够爱一个女人，那么无论这个女人长成什么样，她在他心目中都是最完美的。是这样吗？”
　　“其他男人我不知道，我对你，就是这样。”
　　顾中敏呵呵笑了起来，李峻说：“每次看到你的笑容，我都觉得好像世界上都不会有烦恼。”
　　“甜言蜜语，受不了。”顾中敏夸张地抖了抖身子。
　　李峻勾着她的手指：“只有对着你，才讲得出这样的话。”
　　“那你保证，这辈子只对我好，只爱我一个。”
　　两个人煞有其事地拉了勾，还盖了章。
　　顾中敏送走李峻，准备上楼，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爬楼梯时，她回想着短短几个月以来，两个人进展神速的爱情，只觉得世事奇妙。在那个人出现之前，自己竟完全预想不到生命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幸福，甜蜜，一切都美好得像个梦。
　　她边想边笑，甚至伸手去触摸自己的唇，上头仿佛还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她想，她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也爱上了。
　　刚开门，就听到低低的哭声。顾中敏一惊，直觉看向肖肖的房间，过去敲门：“肖肖，怎么了？”
　　肖肖红着眼睛开了门：“中敏。”
　　“怎么了？”
　　“我和他，分手了。”肖肖挤出一个笑，“毕业了，一切都结束了。”
　　“为什么分手？”
　　肖肖摇头；“他家里帮他在家乡找到工作了，他寒假回家乡，下学期不回来了。所以，我们分了。”
　　顾中敏知道肖肖的男朋友高他们一届，已经大四了：“他没打算跟你一起找工作，或者，你没想过去他那里？”
　　“我是独女，我妈肯定不让我去他那里工作。他那份工作待遇很好，估计他也不想放弃。”肖肖眼睛潮湿，“唉，反正没什么好说的了，都分了。”
　　顾中敏想起肖肖那时和男朋友你侬我侬，出双入对，老公老婆的叫，如今竟也屈服于现实，轻易说了分手，内心不禁黯然。不过还是要安慰肖肖：“别这样，分了就分了。未来有更好的等着你。”
　　“我也这么想。”肖肖笑，却再次逼出了眼泪，“我真是很不争气，对吧。”
　　顾中敏把肖肖搂进怀里：“想哭就哭会吧。”
　　

    
第9章 章九
　　临到期末，大四的学生基本上没有课可上。顾中敏陪着肖肖一起，送了肖肖的男朋友去坐火车。临上车，肖肖的男朋友把肖肖压在怀里，久久才放开。
　　回去的路上，肖肖只是流泪。顾中敏心情也沉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直以为爱情的力量是至高无上的，只要彼此相爱，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么一回事。爱情以外的东西太多了，爱情本身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两人回到公寓，肖肖躲进房间，顾中敏拿了自己的书，准备好好看看书。无奈，一直心不在焉，想的都是关于她和李峻的未来。眼下，虽然他们都是在学校里，你侬我侬，但终究她是要比李峻先离开学校的。一旦分开，两人会不会也像肖肖和她男朋友那样，难有好的结局呢？到了下学期，按照学校的规定，她就得去实习了。如无意外，她的实习单位是S市的知名时装公司，到时，相隔着近千公里的距离，她怎么办，李峻怎么办，他们的爱情怎么办？
　　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起了。顾中敏接起来，是李峻。
　　李峻语气很兴奋：“下午考最后一科，你呢？”
　　“我也是。”
　　“考完了一起吃饭？”
　　顾中敏答应下来。
　　吃饭的时候，顾中敏也闷闷不乐。李峻看她：“怎么了，不舒服？”
　　顾中敏终究忍不住，把肖肖的事情跟他说了。
　　李峻沉默了一会儿：“只要我们彼此迁就，这种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怎么解决？”顾中敏忽然觉得烦躁，大概是受到肖肖的事情影响，“我必然是会到S市实习的，也必然会在那里发展我的事业，毕竟那里才是全国时尚行业发展得最好的地方，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老实说，我现在没什么打算，”李峻语气低沉，“我才大一。”
　　顾中敏泄气：“是啊，你才大一，还可以玩还可以什么都不想。而我大三了，下学期就要考虑很多现实的问题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想这些问题？”
　　“我觉得我现在想，是很适合的！”顾中敏放下筷子，“你也是独子吧，要是你家里到时要你回去，而我在S市，你觉得两个人长期分开，这样好吗？”
　　“我家里也没说，非得要我回去。”
　　“如果就是要呢？”顾中敏也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为何咄咄逼人，“如果你回A市，我在S市，怎么办？”
　　“你不是A市人吗？就算我回去，你也可以回去，那里也是你的家乡。”
　　“我说了，我肯定会去S市！我选择了读这个大学，读这个科系，我就想好了我将来的发展。”
　　李峻也放下筷子：“你是不是在试着和我吵架？”
　　“我只是和你讨论！”
　　李峻拧起眉头：“好，我的答案是，我一直相信，如果两个人相爱，没什么解决不了。不管是什么实习什么事业，去哪个城市，这些问题都不是本质的问题。我不喜欢你为了这些小问题，变得这么激动。”
　　顾中敏抓起自己的包包，率先走出了餐厅。外面冷风一吹，她紧了紧大衣。她知道自己激动了，但她也知道，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她不想失去他。她希望，她和他是有未来的，不是几个月，不是一两年。
　　李峻付了帐，跟着出了门，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拉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走着。
　　走到公寓楼下，顾中敏没有回头：“我到了，你回去吧。再见！”
　　她隐约期待着李峻从背后抱她，轻轻吻她。但李峻只是嗯了一声。顾中敏咬咬牙，上了楼。
　　肖肖端着泡面在吃，见到顾中敏进门，惨淡一笑：“哭够了，原来还是会饿的。”
　　顾中敏苦笑：“你哭完了，轮到我了。”
　　“怎么回事？”
　　“你们这个前车之鉴啊，害我和李峻吵了一架。”顾中敏不知道两人算不算吵架，但一个事实是明显的，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冷战。
　　肖肖听顾中敏说完，抽抽鼻子：“其实，我也觉得你对他严苛了。他才刚上大学，正是要好好享受青春的时候，你就要他考虑那么长远的事情？“
　　顾中敏叹气：“早知道，就不在一起了。找个同龄的，多好。”
　　“打住！”肖肖说，“这句话是恋人关系的禁忌。”
　　顾中敏吐吐舌头。
　　整个晚上，李峻都没有打来电话。顾中敏等到凌晨两点，客厅的电话还是安安静静。顾中敏冷笑：“你不打给我，我也不打给你。”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三天后，顾中敏还是没有等来李峻的电话。顾中敏愤愤地收拾行李：“不找我就不找我，我回家！”
　　肖肖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是你的错，你就先道歉嘛。”
　　“不！”顾中敏叠着衣服，客厅的电话忽然响起，她赶忙扑过去，“喂！”
　　肖肖看着顾中敏的脸色微变：“怎么了？”
　　顾中敏放下电话：“李峻病了，我去看他。”
　　顾中敏赶到医院，李峻的室友很识趣地走出去。李峻半靠在床上穿着一身格纹睡衣，因为发冷，披着一件外套。本来样子就是清朗的，眼下看起来，更有点稚气，病恹恹地不出声。身边另外一个病人很好奇地看着他们，嘴里嘟囔：“这么个漂亮的女朋友啊”。
　　“怎么突然病了？”顾中敏站在床头，看着李峻。
　　“着凉了。”李峻鼻音浓重，“本以为是普通感冒，没想到是肺炎。”
　　“你就瞒着我，不告诉我一声？”
　　“都病得迷糊了，今天才好点。”李峻轻描淡写，“今天记起好几天没找你了，让我同学打电话给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顾中敏闷气，“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旁边的病人很热心：“别走啊，给小伙子买点粥，要不空着胃吃药，不好啊。”
　　顾中敏回头瞪李峻：“你休息一下吧，我去买。”
　　李峻叫住她：“阿敏，等病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第10章 章十
　　顾中敏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么一个情况，本来两人还莫名其妙地冷战着，却又莫名其妙地跟着李峻一起回家了。此“一起回家”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有更深层的含义，是跟着回去见他的父母。
　　顾中敏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正坐在火车上，李峻大病初愈，靠在一旁看着顾中敏笑。顾中敏回望他：“笑什么？”
　　“想到了一句话，丑妇终须见家翁。”
　　“你才丑呢。”
　　李峻又笑。
　　顾中敏想了想：“怎么突然让我跟你回家？”
　　李峻收起笑容：“那晚，你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想了一晚上，我知道我要给你安定感，回家见我爸妈是第一步，以后我会更努力，不会让你后悔选择了我。”
　　顾中敏嘟嘴：“你想一晚上，就想出这么一招？”
　　李峻趁旁人不留意，凑过去轻轻吻了她，很快离开：“就是啊，吹大半夜风，才想出这么一招，还让自己得了个肺炎。”
　　“不要使用苦肉计。”顾中敏眼风一扫，语气还是软下来，“以后别这么傻了，知道吗？”
　　李峻点头，低笑。
　　顾中敏也笑。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再次拉近了，甚至，比之前更近。
　　顾中敏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便蔫蔫的：“你带药了吗，我想吐。”
　　“我不知道你会晕车，没准备。”李峻懊恼，“待会靠站，我去买。”
　　“算了。”顾中敏摇摇头，“我忍忍吧。”她靠在李峻身上，闭上眼睛假寐。
　　李峻摸摸她的头：“你看起来，很辛苦。”
　　顾中敏睁开眼睛，见到李峻一脸担忧，勉强笑了笑，凑到他耳边：“我那个来了，所以特别难受。”
　　李峻听了有点脸红，低声说：“那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讲，我们改天再回去。”
　　“临时来的。”顾中敏叹气。
　　李峻也不顾得旁人看，把顾中敏搂进怀里：“你睡吧，我陪着你。“
　　顾中敏闻言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两人经历一番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了A市。顾中敏越发觉得痛，李峻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状况，不知所措。
　　顾中敏勉强安慰他：“没事的，都习惯了。“
　　李峻看她脸色发白：“我和你去医院。”
　　“别呀！”顾中敏拉着他的手，“笑死人了。”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一定很糟，“陪我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吧。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见你爸妈。”
　　恰好车站旁边就有酒店，李峻要了一间单人房，让顾中敏休息。
　　顾中敏躺在床上假寐。李峻去买药，还满脸通红地带回了一包女性用品。顾中敏吃下药，稍稍缓过气，看着李峻笑。
　　“我都担心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笑。”李峻看着顾中敏，“你一直都这样嘛。”
　　“很多人都这样的。别担心。”顾中敏招招手，李峻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顾中敏拉下他的脖子去吻他。李峻稍稍避开：“我病才刚好，小心别传染了。”
　　“不会的。”顾中敏热切地吻他，在气息的交换中，去感受着两个人的情感交融。李峻把她紧紧抱着：“敏，我爱你。”
　　“我也是。我也爱你。”他们彼此第一次如此坦诚地透露心声。
　　“以后，我会努力为我们的将来努力，你别再跟我吵架，别跟我冷战。”
　　顾中敏笑笑，轻声说：“爱情让一个人如何变得自私，变得敏感，变得神经质，我都明白。这些感觉，在和你在一起这几个月内，我都体会过了。你知道吗，吵架，或者是冷战，都因为我越来越在乎。”
　　李峻嗯了一声，让她枕上自己的膝盖。顾中敏很顺从地伏睡着。
　　“认识你以后，我的人生观好像被你一点一点地摧毁。我曾经以为，人是需要理性的，所以我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任性，试图更理智一些。比如，要不要爱你，我都要想很久。但是你告诉我，不要想太多。只要我们相爱，就足够了。真是这样吗？”
　　“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我真的这样觉得。”
　　“所以，无论我们将来遇到什么问题，你都要这样告诉我，让我确定。”
　　李峻摸她的头发：“好。”
　　“我要向你道歉。那天，是我自己太激动。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
　　“还有，我回去跟肖肖说，早知道就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李峻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所以，你现在还会后悔吗？”
　　“当然不。”顾中敏抬头看他，“我为曾经有这样的说法，向你道歉。”
　　李峻没有说话，只是再次低头吻她。
　　两人在酒店休息了整个下午。顾中敏吃过药，觉得好多了，恢复精神便说要出去走走
　　“你确定没事了？”
　　“没事了。”顾中敏拉他，“我们不是要去见你爸妈吗，起码得买点东西吧。快陪我去。”
　　李峻连声说不用，顾中敏拖着他：“陪我去！要不不买东西，我不去了。”
　　李峻只得陪着一起去了商场。两人逛了一圈，最后决定买一瓶葡萄酒和一盒护肤品。李峻看着价格标签咂舌：“原来我妈整天涂涂抹抹的东西这么贵啊，女人为了自己那点姿色，付出太大的代价了。”
　　顾中敏扫他一眼：“听起来，我以后要是买化妆品，你得心疼死？”
　　“不会。”李峻强调，“第一，你本来人够漂亮，不化妆都貌似天仙，第二，要是你想再给自己的花容月貌点缀点缀，我完全不吝啬任何一毛钱！”
　　“记住你的话。”顾中敏看着李峻，“我记性很好的。”
　　李峻嘿嘿的笑。两个人去结账，两样东西就接近2000块钱。顾中敏翻自己的包，李峻却掏出钱包，付了钱。
　　顾中敏半嗔：“本来我就是我该买的东西。”
　　李峻很认真：“你该买的，就是我该为你买的。”
　　“等你挣到钱以后再说吧。到时好好养着我，知道吗？我可是享受惯了的人。”顾中敏半开玩笑。
　　李峻却很认真：“你父母给你的生活，我将来会给你更好的。”
　　

    
第11章 章十一
　　李峻家住的是新式的公寓，两人进了电梯，顾中敏忽然吐口气：“有点紧张。”
　　“有我呢。”
　　两人出了电梯，李峻领着顾中敏走到其中一户：“我家。”李峻在背包里翻钥匙，翻来翻去找不到，顾中敏正想让他仔细找找，门咔哒地开了。
　　一张优雅精致的中年女人的面孔就在门后出现：“小峻。”
　　李峻抬起脸：“妈！”揽了顾中敏一下，“这是中敏！”
　　顾中敏叫了一声：“阿姨。”
　　李母笑容可掬：“中敏是吧，赶紧进来吧。家里都做好饭等你们了。说是今天回来，我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
　　顾中敏笑：“不好意思啊，阿姨，我们有些事情在路上耽搁了一下。”
　　两人进了屋，顾中敏打量一下房子，是复式的格局，装潢颇有格调。李峻弯下腰找拖鞋给顾中敏，又把拖鞋放到顾中敏脚下，让她换。顾中敏站着，看李母的脸色似乎微变，便也弯了腰：“我换就行。”
　　李峻又拿过小凳子，让顾中敏坐着换鞋。
　　李母开口：“小峻啊，还没见你对妈妈这么周到呢。”
　　李峻笑，不以为意：“爸呢？”
　　“在楼上呢。你去叫他下来。”
　　李峻冲顾中敏笑笑，便上了楼。顾中敏递过刚买的东西：“阿姨，这是我给你和叔叔带的一点东西，希望你们喜欢。”
　　李母接过来一看：“东西不便宜啊，花了很多钱吧。”
　　顾中敏笑了一下。李母把东西放在一旁：“下次来玩别带东西，都是小孩子，花的都是父母的钱，何必呢？”
　　顾中敏又笑了一下：“阿姨，我知道了。”心里不知道李母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李峻陪着父亲走下来，李父，看上去年纪不轻了，有些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向顾中敏点点头，就吩咐李母：“吃饭吧。”
　　李母很快就在桌上布了菜。顾中敏说要帮忙，李母说：“你去洗手，准备吃饭。”
　　顾中敏便转身要去洗手，李峻带着她：“到洗手间洗吧。”
　　两人站在洗手间里，李峻低声问：“感觉如何？”
　　“还行吧，没看出讨厌我。”
　　“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你。”李峻挤了一点洗手液在她手上，“我爸做医生的，有点洁癖，我们得把手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顾中敏扑哧一声便笑了。两人洗完手，到了饭厅。李母给每个人盛了碗汤：“没做什么特别的好菜，都是家常菜，试试看喜不喜欢。“
　　“汤很好喝，阿姨。”顾中敏喝汤，“比我妈熬得还好喝。”
　　李母笑了笑：“那多喝点。”
　　李峻在一旁夹着红烧肉吃，李父开口：“小敏，尝尝红烧肉，不要怕腻。女孩子多吃点肉才好。”
　　顾中敏本来就不特别挑食，便夹了一块。
　　“小敏，你是哪里人啊？”
　　“我也是A市的，不过家里离这儿还有点远，坐车还要一个小时呢。”
　　“噢，都是A市的，很好啊。做什么都有个照应。”李母姿态很优雅，很少吃东西，一直都在看着他们吃，“你们刚上大学，都挺舍不得家里吧。”
　　顾中敏一愣，看了一眼李峻，他没把自己的情况跟家里说过吗？
　　李峻想说话，顾中敏自己答了：“叔叔阿姨，我现在已经大三了，高李峻两届。”
　　李父李母都愣了一下：“怎么，没听小峻说过啊。”
　　“爸，妈，其实我们以前都是一中的。她那时候只高我一届，后来我不是多念了一年吗，所以才高我两届。”
　　李父慢条斯理地开口：“高几届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合得来合不来。”
　　“合得来！”李峻说，“爸，才差一岁，你就以为我们有代沟了？”
　　李父笑了笑，李母没说话。
　　顾中敏想了想：“其实，叔叔阿姨，你们是不是觉得不适合啊？”
　　话音刚落，李父李母还没反应，李峻先给她递了个眼色。
　　李母开口：“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我们家也不是特别传统的家庭。我们要是那种不开明的父母，小峻也不敢轻易地就把女朋友往家里带。”
　　顾中敏听不出李母语气里的深意，便嗯了一声，没答话。
　　“反正，你们觉得合适的，就好好相处。”李父说着，“年轻人的爱情，本来就是自由的。”
　　李峻点头：“爸妈，我知道。中敏人很好的，以后你们慢慢熟了，肯定相处得好。”
　　顾中敏偷偷在餐桌底下掐了李峻一下。
　　四个人安静地吃完饭，李父李母又陪着顾中敏在客厅里谈了一会儿，无非都是问问家里的情况学习的情况。李峻坐在一旁吃水果，一副时刻做好维护女朋友的准备。
　　最后顾中敏开口说要走，李母也不挽留，去收拾了几盒参茸，递给顾中敏：“你买的东西，我们要是不收，就是灭了你的面子。但是你毕竟还是孩子，以后来就千万别带东西了。这些东西，是我一些学生送的，我做个顺水人情，你就带回去给你父母吧。”
　　顾中敏到底是商人的家庭出身，知道这些礼尚往来是必要的，也不推辞，道声谢后，便道别要走。李峻说：“我送你。”
　　“不用了，你还是在家陪陪叔叔阿姨吧。我懂得怎么回家。”
　　“肯定要送送的。”李母吩咐，“送回家了，赶紧回来。”
　　“知道！”李峻便和顾中敏出了门。
　　两人一出门，还等着电梯，李峻就凑过来啄了一记：“看样子，我爸妈都喜欢你。”
　　“不讨厌就是了。”顾中敏靠在墙上，“不过这样和大人说话，真是累。要是跟你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该多好。”
　　“那你以后就那样，用不着伪装什么。”李峻笑，“真实的你更可爱。”
　　顾中敏又叹了口气：“你现在这副傻样子，见了我家里人，肯定被批评得体无完肤。”
　　李峻立马来了兴致：“这句话什么意思，待会儿带我回家吗？”
　　“我还没那个打算。”顾中敏说，见李峻一脸失望，“以后还有机会呢。”
　　两人进了电梯。顾中敏忽然又开口：“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别生气啊。”
　　“说。”
　　“其实，我觉得你妈特像太后。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你妈是老师吗。我就幻想她戴着眼镜，穿着套裙，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没想到，她这个打扮和气质，不像老师，像老佛爷。”
　　“我妈，是大学教授。”李峻说，“平常款儿特别像是个贵妃娘娘什么的，被你一说，直接升级到老佛爷级别了。”
　　两个人呵呵直笑。
　　

    
第12章 章十二
　　顾中敏回家之后，很认真地把李峻的状况跟父母做了交代，最后加了一句：“爸妈，我现在真的很喜欢他，真的。”
　　顾母看了女儿一眼，感叹：“女儿大了，由不得父母了。”
　　顾父倒是随和：“年轻人谈谈恋爱，不是坏事。不过，阿敏，你觉得自己足够认清楚这个男生了吗？”
　　“我很努力地去了解他，而且，越了解越觉得他值得我喜欢。”
　　顾父顾母相看一眼，最后顾父说了：“那下次你把他带回家看看。”说完，找了个理由，自己回房了，剩下顾母一个人。顾中敏知道这是顾母要对她进行深刻教育了，叹气：“妈，说吧说吧。”
　　“你和他，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顾中敏没想到自己母亲率先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哎，反正没到最后阶段。”
　　顾母也不顾忌太多：“女孩子还是要有个尊重自己保护自己的观念。若是情到浓时就什么都顾不上，等清醒过来后悔都来不及了。”顾母看着顾中敏，“谈恋爱不是坏事，但也只能单纯地谈恋爱，你们现在都还小，知道吗？”
　　“妈，我知道。你也别把我当成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那，那个男生呢？你感觉他跟你在一起，是看上了你什么，好样貌，好身材？还是什么？”
　　顾中敏很认真：“妈，你还没跟他相处过，所以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纯粹、自信又可爱的人。你不要把天下所有喜欢你女儿的人都当成了坏人，像是他们觊觎着什么似的。经过这段时间我和他的相处，我知道他喜欢我是因为我这个人，而不是其他什么附加条件。”
　　“行了，才问一句，你就回了几十句。”顾母嗔道，“有空带他回家看看，我要亲自看看，一个纯粹、自信又可爱的男孩子是什么样子。”
　　“知道了！”
　　“最后再说一遍，别嫌弃我啰嗦啊。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知道！”
　　顾中敏窝在自己的床上，笑得异常甜蜜。
　　一切实在太美好了。两个人能彼此喜欢，已经是非常不容易，而双方的父母也都对此保持着宽容的态度。对于年轻的情人而言，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顾中敏在床上打了几个滚，终究忍不住，给李峻打电话。电话通了，一道男声：“喂。”
　　顾中敏一下子听不出是李峻的声音，还是李父的声音，便小心开口：“你好，我是……”
　　“敏，是我。”李峻笑，“怕是我爸爸？”
　　顾中敏反击：“当然，我怎么知道是你接的电话，声音又听不出来。”
　　“我知道，我跟我爸在电话里声音有点像。”李峻想了想，“我刚洗完碗，想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先给我打了。这是不是叫心有灵犀呢？”
　　顾中敏说：“要是我不打，估计你也不会主动给我打，还找借口。”
　　“不可能。”李峻低声说，“要不，我先回房间，再给你回电话。现在在客厅，我妈肯定偷听我讲电话。”
　　顾中敏哈哈大笑。
　　没过一会儿，李峻就回了电话：“现在在房间里，还在床上，舒服着呢。”
　　“我不也是在床上。”顾中敏顺口应了一句。一下子，两个人忽然都联想到某些不太适宜的内容，便稍稍安静了一下。
　　顾中敏先找回话题：“你怕你妈偷听你讲电话？你要是不乱讲话，干嘛怕你妈听？”
　　“我和你说的话，不适合被我妈听到。”李峻止不住低笑，“你不是说了吗，她是太后，太后只适合，嗯，一些比较正经的事情。”
　　“你和我说的话，不正经？”
　　李峻呵呵笑，笑完，才轻轻开口：“才分开几个小时，就想跟你见面了。”
　　“不行！我待会都准备睡了。”
　　“你真狠心。”李峻语气忽然变得暧昧，“要不，亲亲我？”
　　“才不陪你干这种无聊的事情呢。”
　　“那我亲你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顾中敏只顾得上笑，话都没办法说了。好不容易收住笑容，顾中敏说：“跟你说件正经的，我跟家里谈到你了。”
　　“你爸妈怎么说？”
　　“我把你照片给我爸妈看了，爸妈一看，怎么这男孩子长得这么难看，赶快分了。”顾中敏很认真地编造着谎言，“我现在心里挺难过的。”
　　“真的假的？”李峻半信半疑，“我是不如你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难看吧。你确定你带的是我正常时候拍下来的照片？”
　　顾中敏忍笑忍到几乎要内伤，还是要语气认真：“就是带你上次跟我去玩的时候，拍的合影。”
　　“那张不是挺好嘛，男的帅女的美。”
　　顾中敏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李峻这才知道被耍了：“顾小姐，你也太过分了吧，明知道我很在乎你家里人的意见，还要骗我。”
　　“谁知道你那么笨啊，你怎么笨到，别人说你丑，你真的觉得自己丑？”顾中敏边笑边说，“下次我再说，我妈嫌弃你矮，你还真以为你182的个头很矮了？”
　　“外表本来就是主观的。再说了，要是你妈非得要个185以上的女婿，那我在她眼中肯定是矮子了。以后不准拿你爸妈的事情骗我。”
　　“好了，别生气了。”顾中敏适时变身为温柔女友，“我爸妈呢，没说你好，也没说你不好，只叫我下次带你回家看看。”
　　“同意让我去你家，就是好的开始。”李峻有些兴奋。
　　“一切还是未知数呢，好好努力吧。”
　　“我肯定努力。告诉你，我从小到底都有长辈缘，你爸妈肯定喜欢我。”
　　“要是到时见了你，直接给你一个字，滚，看你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李峻嘴上说的轻松，下一句又出卖自己的紧张情绪，“你得告诉我，你爸妈什么性格，我得好好按他们的喜好去调整调整。”
　　“你不是让我别在你爸妈面前装吗，现在你反而想在我爸妈面前装？”
　　“我对你有信心，对我自己可没有信心啊。”
　　“我爸妈不是挑剔的人。”顾中敏软声说道，“而且，在我看来，你很好很好，真的。”
　　

    
第13章 章十三
　　那年的寒假，对顾中敏和李峻来说，都是不可能会忘记的日子。
　　李家父母对两个孩子在一起，并不表示太多异议。李峻找了个机会上门拜见顾家父母，两老也是颇为满意，默认了两个人的交往。顾中敏非常享受这种感情上的无所拘束，只觉这段感情美好得接近完美。
　　大年三十的黄昏，李峻还在顾中敏家跟顾中敏你侬我侬，舍不得离开。小弟弟顾中云奉父母之命叫人吃饭：“峻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叫吃饭了！”
　　顾中敏应了声：“知道了”，推推李峻，“今天除夕啊，你该回家吃饭吧，你爸妈肯定在等你了。”
　　李峻依依不舍地拉拉她的手：“嗯，我明天来找你。”
　　顾中云站在一旁，小大人的模样：“哎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顾中敏扭顾中云的小耳朵：“人小鬼大。”跟李峻说，“你回去吧。”
　　李峻跟顾父顾母道别，便出了门。
　　家里已经布好了菜，顾母端菜走出来：“阿敏，快坐下吃饭，阿云，去洗手。”
　　“姐姐不用洗哦？”顾中云说着，走进厨房洗手。
　　顾中敏拿了碗筷，夹了一个丸子。
　　双胞胎弟弟顾中林从楼上下来，坐下，拿着筷子夹香蟹粉丝吃：“李峻呢，回家了？”
　　顾中敏点头：“嗯。”
　　“要是平常呢，也留他吃饭了。今晚除夕，怎么好意思留？”顾母说着，解下围裙，准备一起吃饭。
　　顾中敏听了自己的话，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触动，放下筷子：“我出去一下。”
　　她本以为追出去会看到李峻的背影，没想到李峻竟站在门口的花坛，默默地抽烟。李峻见顾中敏出来，马上扔了烟，走了过来。
　　顾中敏和李峻隔着两步远：“怎么偷偷在这里抽烟？”
　　李峻挤出一点笑容：“不抽了。”
　　顾中敏眼睛有些不争气地潮湿了：“怎么不回家？”
　　“好像不想离你太远。”
　　顾中敏扑进李峻怀里：“傻瓜。”
　　李峻低下头，吻她。顾中敏捶他：“讨厌，都是烟味。”
　　李峻忽然开口：“敏，我们结婚吧。”
　　顾中敏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你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
　　“我不是一时冲动。”李峻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彩，“我想跟你在一起，永远拥有你。不想像现在这样，在明明是团圆的时候，却要离开你。”
　　无法否认，顾中敏的情绪已经被李峻感染，但还是保持理智：“你还没到年龄呢。再说了，婚姻大事要很慎重。”
　　“等我年龄一到，我们就登记。”李峻说着，“你先答应我，好吗？”
　　“峻，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一旦谈到婚姻，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了。我觉得，按照我们现在的情况，谈这个还太早。”
　　“在我的想法里，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其他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更何况，我爸妈未必不喜欢你，你爸妈未必不喜欢我，你一下子把问题都扯到两个家庭，是在找借口吗？”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进度可以放慢一点。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是学生，一旦结婚了，就是大人了，就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你觉得现在的我们具备这个能力吗？”
　　“我会努力让你幸福！”
　　“我相信你的诚意，但是，生活往往是另一回事。”顾中敏犹豫地开口。
　　李峻沉默许久。顾中敏也站没再说话。
　　许久之后，李峻缓缓开口：“我知道我所有的想法在你心中都像孩子一样幼稚又天真。但是，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就可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强烈的想要把你变成我的。我太爱你，不仅仅是喜欢，你知道吗？”
　　顾中敏来不及说什么，顾父顾母走了出来：“阿峻，阿敏，要不先进来吃饭吧。”
　　李峻忽然走到顾父顾母前面：“叔叔，阿姨，我想请求你们，让中敏嫁给我！”他目光炽热，眼神坚定。
　　顾中敏愣住了。
　　顾中林和顾中云站在门后也有点呆住了。
　　顾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这个？”
　　李峻脸上全是紧张，嘴角却噙着笑，：“叔叔，阿姨，我知道我太唐突，我也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去给中敏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活。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将来把阿敏交给我！”
　　年轻的李峻，向来是个不缺乏动力的人。热情，果敢，凭借着一股冲动，就把自己的心迹袒露于大人面前。
　　于是，那个犹带着寒意的初春，顾家和李家约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最后，李峻用一只简单的白金戒指，把顾中敏订了下来。
　　李峻整天收不住笑容。顾中敏看他显摆着自己手上的那只男戒：“别说我不提醒你，你没得后悔了。属于我的东西，恕不退还。”
　　“你要退，我也不肯走。”李峻笑着，吻她。
　　顾中敏看着指间的戒指：“天哪，我真不知道我爸妈和你爸妈都是这么冲动的人，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你。”
　　李峻笑，又吻顾中敏的手指：“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多么难得的女婿，也知道你是多么难得的媳妇。”
　　顾中敏只是笑：“脸皮厚！”
　　“你知道吗？我爸爸很喜欢你。”李峻学着父亲的语气，“阿敏很好啊，长得漂亮，人又聪明，你不抓紧，别人就抢走了。”
　　“真的吗？”顾中敏想着李父的样子，“真想不到。你爸爸，看上去挺严肃的。”
　　“对我很严肃，对我妈就不一样了。”
　　“真的？”
　　“我爸今年60多了，我妈还不到50。他对我妈，好得让我羡慕。平时家里一个太后一个太上皇，可怜我被管得死死的。”
　　顾中敏说，“听起来是个浪漫的老少恋。”
　　李峻点头：“我和你算不算？”
　　顾中敏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李峻的手：“讨厌！”
　　李峻笑：“我会像我爸对我妈一样，对你很好很好。”
　　“记住你说的话。”
　　“当然，我不努力的话，你跑了，我去哪里找到你？难道，又要花一个四年去等待吗？”
　　

    
第14章 章十四
　　顾中敏正式接到S市公司的实习通知时，已经是五月。
　　顾中敏想了很久，最后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顾父说：“你要是真想在这个行业发展，就去试试。对方是大公司，你肯定学得到东西。至于家里，肯定会在经济上和精神上支持你。李峻那边，你们好好沟通，年轻人，事业要紧。”
　　顾中敏心里也确定了要去。唯一要做的，便是跟李峻好好谈谈。
　　顾中敏约了李峻吃饭，两人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粤式餐厅，叫了炖汤和蒸鱼。李峻兴致很好：“最近我在帮一个服装厂画设计图，迟些会有一笔收入。暑假我们去旅行吧，你想去哪里？”
　　顾中敏安静了一下：“我刚好有事跟你说。”
　　李峻停下筷子：“嗯？”
　　“我暑假准备去S市实习，一考完期末试就走。”
　　李峻愣了一下：“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我申请的是一家挺有名气的公司，不知道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就没跟你说。”顾中敏看着李峻，“他们也是刚通知我的。”
　　李峻摇摇头，又笑：“没关系，那我们暑假就在S市过。我去那边打工，你去那边实习，我们还能在一起。”
　　“可是，暑假过后，我不回学校了，会一直留在那边实习。”
　　李峻慢慢收起笑容：“你不回学校了？”
　　“是。毕竟我也快大四了，是要为自己的工作好好计划了。”顾中敏抓过他的手，“对不起，事先没跟你说。你也知道，S市算是目前国内时装发展得比较好的地方，我想要有成绩，必须往那里走。””
　　李峻愣愣地：“你不回学校了，我怎么办？”
　　“无论如何，我肯定比你早毕业，就算我待到毕业才走，一样也是比你早走。”顾中敏想到肖肖的故事，心情也暗淡了几分，“你可以支持我吗？”
　　李峻闷声喝汤：“算了，你都决定了，我没有意见。”
　　顾中敏说：“我在那里试试，要是你毕业了，就来找我。”
　　“我还有三年才毕业。”
　　“你可以跟我一样，大四就去实习。”
　　“那也还有两年！”
　　顾中敏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们先吃饭吧。”
　　两人第一次毫无交流地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李峻付了账，闷闷地走了出去。顾中敏跟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两个人走到平时约会的小凉亭，李峻站定，转身：“你已经决定了？”
　　“嗯。”
　　“你不怕，这两三年，别人追你，或者有人追我？”
　　“如果我们这么容易变心，就算天天黏在一起，也会变的。”顾中敏坐在石椅上，“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李峻没有答话，坐在她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凑过来吻她。顾中敏回应他，她知道他们都需要一个炽热的吻来安抚彼此不安的情绪。
　　许久之后，李峻喘息着：“你等我。我一定会去S市找你。”
　　顾中敏很柔顺地窝在他的怀里：“我会等你。”
　　过了几天，李峻找到顾中敏，就递给她一个盒子。
　　“是什么？”
　　“打开看看。”
　　顾中敏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个手机。
　　“我刚买的，你一个，我一个。”
　　“手机很贵吧。你怎么有那么多钱？”
　　李峻递给她一个，自己收起另一个：“既然都不去旅行了，这笔钱就拿来买手机吧。以后你去实习，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顾中敏心里有点难过。反倒是李峻笑了笑：“我一直都会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选择。”
　　期末考过后，李峻陪着顾中敏去了S市，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公寓。房子有些年头了，但还算干净，顾中敏一个人住着，倒也舒适。李峻帮她把东西全部收拾好，顾中敏在一旁喝着水，看他铺床，看他挂好衣服，看他把她的小东西一点点摆好，忽然开口：“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李峻回头看她，忽然笑笑。顾中敏便觉得那样的笑容，是世界上最迷人的笑。
　　“等我毕业了，过来找你。”李峻把她圈在怀里，“在我来之前，好好照顾自己。”
　　顾中敏不说话，只在他怀里，甜甜蜜蜜。
　　等到把房间完全收拾好，顾中敏看表：“都快10点了。”
　　李峻拿起钥匙：“行，我回酒店吧。”
　　顾中敏跟在后面：“你明天就回学校吗？”
　　李峻点头：“我还要回学校忙社团的一些事情。”
　　顾中敏有些依依不舍：“明天我去送你。”
　　李峻打开门，忽然站定，转身，吓了顾中敏一跳。李峻开口：“敏，我今晚住这里，可以吗？”
　　顾中敏马上想到了房间里唯一的床，犹豫着开口：“不好吧。”
　　“只是想陪陪你。明天我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你。”
　　顾中敏心里其实也是不舍得的，但还是犹豫：“那，那……”
　　李峻看她为难：“乖，我回酒店。”
　　顾中敏内心也渴望能和李峻多呆一会儿。伸手拉住他：“要不，你在这凑合一晚吧。”
　　李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顺手拍上门，马上吻住了顾中敏。
　　许久之后，顾中敏才气息不稳地推开他：“你去洗澡，洗完洗好衣服，要不明天没衣服穿了。”
　　李峻便去洗澡，随意披了件浴袍，又把衣服随便洗了洗，晾在阳台上。
　　顾中敏看着他只披着浴袍，有些不自在，转身进了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李峻躺在床上看电视，顾中敏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身边睡着一个人，李峻忽然便没了看电视的兴致，低头去亲她的脸：“累了？”
　　“嗯。”顾中敏推开他的脸，“你看电视吧。我睡了。”
　　李峻又凑过来：“在想什么？”
　　顾中敏满脸通红，只觉得这个人有些无赖，明知道自己是尴尬到了极点的：“没想什么。”
　　李峻沉沉笑了两声，关了电视，关了灯，脱了自己的浴袍，拉开被子，睡了下去。
　　

    
第15章 章十五
　　两人躺在同一张大床上，才醒悟到眼下的状况，是如何的尴尬。虽然不是肌肤相贴，但顾中敏清楚对方是未着片缕的。顾中敏懊恼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眼下这情况这么睡得着？
　　李峻忽然有了一点动静。顾中敏大声问：“干什么？不要乱来！”
　　李峻语气委屈：“我想翻个身，行吗？”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半边身子都快麻了。
　　顾中敏不知如何接话，最后喃喃：“翻身就翻身吧，用得着这么大动静吗？”
　　李峻翻了身，背对着顾中敏，两个人的距离又稍稍远了些。
　　顾中敏拼命说服自己赶快入睡，却偏偏没办法睡着。后来，感受着李峻那边似乎毫无动静，便轻声问了声：“峻，你睡着了？”
　　李峻闷声道：“还没。”
　　“怎么这么安静？”
　　李峻忽然语气痛苦：“我能再翻翻身吗，这边身子又压麻了。”
　　顾中敏扑哧一声笑，后来越笑越大声。李峻翻了个身，又面对着她，翻动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肌肤相贴，顾中敏不禁静默了一下。李峻很快又避了一避，将两个人的距离稍稍拉开。
　　两个人在黑暗中沉默着。明明心潮起伏，还是要装作平静无事。
　　李峻忽然开了口：“敏，能不能，能不能……”
　　“你又要翻身？”
　　“能不能抱抱你？”李峻鼓起勇气，飞快说了出来。
　　顾中敏沉默。他们当然有过许多次的拥抱，但眼下的情况，却可能会是生命中最尴尬的一次拥抱。
　　李峻急急开口：“对不起，我……”
　　顾中敏却同时嗯了一声。
　　李峻身体僵了一下。但下一刻，双手还是有点迟缓地，轻轻覆在了她的腰间。
　　两人身体都同时感受到这种体温贴合所带来的震撼感受。
　　李峻喃喃，也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说什么：“敏.……”
　　顾中敏也有点心情激荡，但她似乎发不出声音，只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李峻整个人都贴了过去，双手一点一点地在她腰间游移，一点一点向上，便到了她最敏感的地方。
　　顾中敏隐约知道自己该制止，但是似乎又不想去制止，她全身发软，毫无力气。
　　李峻的手便那样抚上了她。那双温暖宽厚的手，曾触碰过她的脸，曾为她弄开纯净水的瓶盖，曾经在吻她的时候，紧紧压着她的后脑，但第一次，它们带给她这样从身到心的共同颤栗，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每个指尖上血液的流动。
　　李峻显然也是动情了。他从身后紧紧拥着她，身体间毫无缝隙，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体温升高，心跳如雷。顾中敏开始感应到他身上起着最最微妙的变化。
　　两具年轻的身体便如此亲密的贴合。李峻的手开始覆上了她饱满的前胸，最后稍稍加了力度，按压了下去。这样的力度让顾中敏似乎更沉溺，但同时也抽回了一点点理智：“峻……”
　　李峻模糊地应了一声。
　　顾中敏转身去看他，也由此从他的大手中离开，一瞬间，两人都有小小的不适应。李峻停住了动作，定定地看她。黑暗中，他的眸子闪闪发光，灿烂如星。
　　顾中敏清清嗓子：“峻，我妈说……我们不要这么快，好吗？”
　　李峻猛地回过神来：“对不起”，马上从床上起来，拿起了浴袍，随便一披，就进了浴室。顾中敏躺在床上，身上尚有褪不去的热潮，心里却是茫然。
　　浴室里水声渐响，许久之后，李峻又走了出来，也不上床，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说话。
　　“峻？”
　　“嗯。”
　　顾中敏从床上坐起来，犹豫了一下：“睡吧。”
　　李峻沉声：“你先睡，我先坐一会。”
　　顾中敏想了想，下了床，走到李峻身边：“生气了？”
　　“不是。”李峻抓过她的手，“我怎么可能生气，只是……对不起。”
　　“真的没生气？”
　　“如果我为这样的事情生气，还够格做你的男朋友吗？”
　　顾中敏拉拉他的手：“那，你睡吧。别在这里呆坐着。”
　　李峻看她短睡裙下光洁修长的腿，目光深沉，苦笑了一下：“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能再，再睡在一起。”
　　“那我睡沙发，你睡床。”
　　“不用。我看看电视，你先睡吧。”李峻拿过遥控器，随手开了电视机，谁知一开机，画面就是深夜老电影的接吻镜头。李峻飞快关机，啪地一声把遥控器扔开。
　　顾中敏只觉得眼下的一切，尴尬又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峻哀怨地看她：“你还笑？看我出丑，还笑得出来。”
　　顾中敏听了这话更是笑得难以自已。好不容易收住笑容，李峻的目光依然深沉，顾中敏一时心软又心动，坐上了他的大腿：“要是，你真的想，我答应你。”
　　说出这话时，顾中敏没来得及做太多的思考。李峻抓过她，便把她压在身下狂吻，引发的热度足以炙伤对方。
　　顾中敏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认定自己将属于这个男人，那么，早点或晚点奉献出自己的纯洁，或许并不重要。
　　顾中敏动作轻柔，轻轻拉开了睡裙的带子。李峻却喘息着放开了她的唇，同时制止了她的动作，把她的睡裙拢紧。
　　顾中敏不解地看他。
　　李峻把她拉起来：“我要你，名正言顺地属于我。”他凑在她的耳边，“等我们结婚，我会要你，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顾中敏讶然又感动，不禁更抱紧他。
　　李峻嗓音低哑：“快去睡觉！你想我再洗一次澡吗？”
　　顾中敏仍然脸红，但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峻咬牙切齿：“你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女人！”他抱起顾中敏，把她抱回床上，“赶快睡觉！”自己转身进了浴室，哗哗的水声再次响起。
　　顾中敏趴在床上，笑得不能自抑。心里却有一道比笑声更确定的声音告诉自己，今生，就是他了。这样一个懂得尊重她，懂得爱护她的男人，她不会丢掉。
　　

    
第16章 章十六
　　顾中敏的实习生涯开始得并不顺利。虽然挂着设计部实习助理实习生的名号，但做的无非是一些斟茶递水叫外卖的杂事。带她的是某个大牌设计师的助理，对方职位不算高，气焰却不低，整天把她呼来唤去，只觉受尽了冤气。
　　实习生活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和李峻每天的通话。两个人自那个混乱又迷离的夜里之后，虽然身体的关系上毫无突破，但无可否认彼此的心却更加拉近。顾中敏送李峻去机场的时候，李峻只反反复复地说：“我会很快来找你。”回去之后，每天的电话是少不了，浓情蜜意。
　　顾中敏和李峻谈到未来，感觉未来的一切已经没有变数。顾中敏乐于接受命运的安排，既然是这个人了，就好好守着吧。
　　李峻也感叹：“你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跑不掉了。”
　　顾中敏向来是不吝给李峻一些小小的打击的：“这可未必。公司最近有人追我，对方条件很不错。”
　　“条件不错？有多不错？“
　　“销售部的经理，年少有为，英俊潇洒。”顾中敏哈哈笑着，他每次都是这样容易上当。公司当然真的有人追她，不过大都是形象颇为对不起观众的三十好几的男人。她也不管对方好坏，一律果断拒绝，这正是她的行事方式。
　　李峻声音低低：“别让他们这些满肚子坏水的人给拐跑了。”
　　“你放心，你跑了我还没跑。你还是想着你跑了以后，给我多少青春损失费吧。”
　　两人总要在临睡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直到累了才沉沉睡去。
　　整个漫长的暑假，李峻来了S市几次，每次都是住个几天，又回去。两人非常有默契地不再去碰触某种隐秘的底线，即使在一起，李峻都是主动去睡沙发，顾中敏看他每次睡得不甚安稳，劝他：“这么辛苦，就别跑来跑去了。”
　　“不辛苦。”李峻偶尔还是会非常肉麻，“再苦，抵不过相思之苦。”
　　坦白说，这种感觉并不差，相反很好。顾中敏跟肖肖说过他们的相处模式，肖肖也感叹：“好男人。”想到自己的情况，更是黯然。“你跟李峻在一起这么久，多数时间基本上是见不着面的。这样的情况，你们都能坚持下来，感情确实深。”
　　“反正都觉得合适，没必要因为一时的分开而想着要找个新的。”顾中敏看着手上的戒指，笑了笑。
　　一句话说到肖肖的心里，想了想：“他高中暗恋你几年，就凭这一点就感动你了？”
　　“不是因为这个。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挺在乎感觉。在他跟我表白的时候，那感觉立马就有了，好像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想要的，也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真羡慕你们这样的感情。”肖肖说着，又叹口气，“你们打算将来怎么办？他毕业了，到别的城市工作，你怎么办？”
　　“看到时候各自的情况。其实，他也说过要来我这里的。”
　　“唉！”肖肖开始发疯，“为什么在我眼中很重要的问题，在你们那里就变得轻描淡写？不公平！”
　　“很多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的。”顾中敏说着，心里其实还有一句，所谓的为了事业或为了别的什么抛弃爱情，归根究底，是因为爱得不够深吧。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等暑假过去，顾中敏基本适应了实习的生活。更庆幸的是，另外一个大设计师罗根看过她的图，颇为赞赏，主动提出让她跟着他学习。罗根30几岁，留了一脸络腮胡，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大些，但的确是有本事的。
　　顾中敏终于摆脱了那个小助理，马上向李峻报告这一大好消息，李峻笑了一会儿突然收住笑容：“慢着，那设计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多大？”
　　“30多岁吧。”
　　李峻义正言辞：“珍惜李峻，远离异性。”
　　“难道我就不用工作，每天就只围绕着你转？”
　　“你之前的上司不是个女的吗？跟着她不好吗？”
　　“别提她”顾中敏警告，“别拿这些破理由来阻止我。”
　　李峻立马投降：“提醒一下而已，不要这么快就生气。”
　　顾中敏笑了笑：“你给我大方点！”
　　肖肖听他们的故事，觉得好笑：“你们啊，一个是大帅哥，一个是大美女，反正在一起是免不了为对方吃醋的了。”她一时口快，“不是有个女孩子，整天跟在他后面跑吗？你为他喝的醋，也不少了吧。”
　　顾中敏心里一咯噔：“什么女孩子？”
　　“李峻没跟你说吗？”肖肖有点不知所措，“那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李峻好像跟一个女孩子走得蛮近，那女孩还蛮漂亮的，我都在学校里见过几次了。”
　　顾中敏眼睛眯起来：“对方长什么样？”
　　“瓜子脸，眼大大，样子还行。当然，比起你是差远了。”
　　顾中敏这段时间很忙，而李峻开学以后也忙了，两人电话的确比以往少了。顾中敏猜想，这个李峻该不会这么守不住寂寞吧？心里便恼怒起来，和肖肖聊完，立马打给李峻。
　　李峻那边挺嘈杂的。顾中敏更是心烦：“都这么晚了，在干嘛呢？”
　　李峻笑：“今晚社团活动呢。”
　　顾中敏不转弯抹角：“我有事要问你。”
　　“问吧。”李峻大概是走到了安静些的地方，声音清晰了许多。
　　“肖肖刚才跟我说，你最近跟一个女孩子走得很近？”
　　“什么啊？”李峻正想反驳，忽然醒悟到些什么，“哦，是我同学。也是社团里面的，你们以前见过。”
　　那边传来一声女孩子的欢呼：“李峻！李峻！过来啊！”
　　“李峻！” 顾中敏被这一声刺激到，“你怎么回事啊，明知道那女孩子喜欢你，怎么老是跟人家在一起呢？”
　　“我们没什么。
　　“就按照你们这情况，现在没什么，迟早也得有什么！”
　　李峻咳了一声：“阿敏，你就听肖肖说一句，就来兴师问罪了，我跟她是同学，她还是社团里面的主要负责人，能不经常在一起吗？”
　　“那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们经常在一起，是为什么，心虚吗？”
　　“我怎么以前没觉得你这么不讲理？”李峻语气冷峻，“她又不是谁，我跟你聊天，干嘛无事浪费时间去谈别人？”
　　顾中敏忽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算了，既然你觉得没什么，那就好。”
　　“你的语气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不想谈了。”
　　“阿敏，你等于是我还没娶进门的妻子。你懂这个含义吗？”
　　顾中敏想了想：“我希望你比我更懂得这个含义。至少，我从来没让你觉得，我在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纠葛。”
　　李峻沉默一下：“等活动完了，我给你打电话。”
　　顾中敏挂了电话。
　　

    
第17章 章十七
　　顾中敏和李峻闹了小小的不愉快，李峻再打过来时，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关机。第二天上班，也是心不在焉的。晚上罗根要她留下来加班，顾中敏只得听命。
　　罗根，听上去像外国人的名字，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中国人，还是从乡村走出来的天才设计师，时尚触觉极其敏锐。顾中敏看他的图，也觉得需要多年的追赶才能到达那样的水平。
　　罗根叫了外卖，撸起袖子就吃。顾中敏看了觉得好笑：“你很饿吗？”
　　罗根点头：“当然。”他看看顾中敏，“你的身材非常好，可以放心地吃，没有必要为了一点点的胸围或腰围，去抗拒美食。”
　　“我没有刻意维持身材啊。”顾中敏卷着面条吃，“只是你也吃得太豪放了些。”
　　“男人顾忌什么形象，别扭！”罗根随意拿起纸巾擦擦嘴，坐在沙发上毫不客气地打了一个饱嗝，忽然盯着顾中敏。
　　顾中敏觉得有些不自然，擦了擦自己的脸：“怎么了？沾到东西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顾中敏笑起来：“谢谢赞美，但是，我宁愿你赞美一下我的设计图。”她的设计稿多次被罗根无情地枪决掉。
　　罗根大笑：“女孩子太漂亮，或太聪明，都会让男人入迷的。而你两者兼具，真不知道男人会怎么疯狂。”
　　“这话就说错了。”顾中敏狡黠一笑，“事实上，我还真没遇到什么为我疯狂的男人。”
　　“希望有天能看到。”
　　“没机会了。”顾中敏朝罗根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指，上面有个简单的白金戒指，“我订婚了。而对方好像不是一个疯狂的人。”顾中敏默然，李峻有时甚至是冷漠的。
　　“哦，我留意到这个，还以为是小女孩戴着玩的呢。”罗根眯着眼睛，“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还很年轻，就甘愿被绑住了？”
　　“没办法啊。后悔也来不及了。”顾中敏说着，继续忙碌，“宵夜吃完了，忙完剩下的一点，就该走了。”
　　“难得遇到一个不爱聊八卦的女孩子。”罗根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继续吧。”
　　“我也很八卦的，但是时间不允许。快十点了，我眼皮也要打架了。”
　　罗根哈哈地笑，胡子一动一动，本来是凶恶的脸，看上去竟柔和了许多。
　　顾中敏就忽然想到了另一座城市的男孩，他在干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同样想起她吗？
　　两人忙完，罗根开车送顾中敏回家：“其实你是个很有天分的人。好好努力，我想你会在这一行有自己的地位的。”
　　“谢谢。”顾中敏笑，到了楼下，解开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罗根耸耸肩，顾中敏下了车，车子呼啸而去。
　　顾中敏拖着疲倦的身体，缓缓走着。忽然一个人影走到顾中敏面前，顾中敏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是李峻。路灯下，李峻脸色阴沉。顾中敏意外：“哎，你怎么在这里？”
　　李峻审视她：“你为什么不开机？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你去干什么了？”
　　顾中敏被他一连串的问话弄得疑惑极了，想了想：“我在公司加班。”
　　“刚才谁送你回来？那个男人是谁？”
　　顾中敏忽然反应过来，李峻的阴沉脸色所为何来。她笑了笑：“哦，没什么。只是同事而已。”
　　“仅此而已？”
　　“当然。”顾中敏故意粲然一笑，“就像你和你的同学那样，关系非常单纯。”
　　李峻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顾中敏暗想，你也知道这种妒忌的滋味会让人发疯吧。
　　顾中敏想了想：“如果没什么，我先上楼了。”
　　李峻语气低沉：“我中午坐飞机赶到这里，等了你几个小时。你电话也不接，快凌晨了才让一个男人送你回来。而你这个时候，却只对我说，先上楼了？”
　　顾中敏这才想到李峻没有自己家的钥匙，心里不禁有些难受，却还是嘴硬：“那你可以不用来啊，在学校跟漂亮的女同学搞社团，不是很好吗，何必到我这里受气？”
　　李峻看了顾中敏一眼，转身就走。
　　顾中敏气结：“李峻！”
　　李峻也不回头，径自向前走。顾中敏追了上去：“李峻，你要去哪里？！”
　　李峻还是没有理会。顾中敏踩着上班穿的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辛辛苦苦地跟在后面。
　　李峻拐进了一个小巷，走进了一间旅馆。顾中敏也不出声，看着李峻要了一间单人房。
　　李峻上楼，顾中敏跟着上楼。李峻打开门，顾中敏跟着走进房间。李峻进了浴室洗澡，顾中敏就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水声哗哗，顾中敏心中却完全没有任何暧昧的臆想，心里只觉得又闷又痛，难受极了。
　　李峻洗澡出来，也不看顾中敏，向前台要了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啪的一声关了灯，自己倒在床上睡觉了。
　　顾中敏的泪马上滴了下来。她马上用手擦干，不想让李峻知道自己流泪。她吞下喉咙的涩意，语气尽量轻松：“李峻。”
　　李峻没有回答，只翻了个身。
　　“李峻，如果你再不理我”顾中敏捋着手中的戒指，走到床边，轻轻把戒指放在他的被子上，“戒指还给你。”说完，转身要走。
　　李峻还是没有动静。顾中敏心底对自己冷笑了一声，走到门边，要打开门，却发现自己不会开门。她就着月色找门卡，想要打开门，李峻却腾地从床上蹦起来，几步走到她身边，用力把她压在门边，激烈地吻了下去。
　　顾中敏努力闪避着李峻炙热的吻，李峻却不管不顾，用力把她圈在门与他的怀抱之间，用力地吻着。
　　许久，李峻尝到了一点暖暖的咸味。李峻抬头，黑暗中，顾中敏的眼睛是湿漉漉的，湿得发亮。李峻低哑地开口：“你哭了？”
　　这是他们相恋以来，顾中敏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她向来是乐观又洒脱的，这副样子，李峻是第一次见。
　　李峻只觉心里也难受极了：“对不起。”
　　

    
第18章 章十八
　　当晚，两人几乎是纠结了整整一晚。
　　顾中敏硬下了心要走。李峻只得匆匆穿回自己的衬衫牛仔裤，跟在顾中敏后面走。情况来了个大逆转，现在是顾中敏在前面走，李峻在后面跟。
　　顾中敏的脚被高跟鞋磨得生痛，泪水更是忍不住滑落。她向来是不屑流泪哭泣这一套的，边流泪边擦，眼睛也涩涩的痛。李峻跟在她后面，见到她走路一拐一拐的，把她拦腰一抱，抱了起来。
　　顾中敏挣扎着要下去，她高挑个子，一挣扎李峻也抱不住，只得放她下来，又把她背了起来，紧紧锁在背后：“我送你回去。”
　　两人回到了顾中敏住的地方。顾中敏一进门就跳下来，脱了高跟鞋，脚踝的地方已经磨出了血。李峻看了心痛，翻箱倒柜去找消毒水。好不容易找到，把顾中敏安置在沙发上，自己蹲在一边给她擦药。
　　顾中敏痛得要命，用力去掐李峻，李峻也痛，却不敢躲开，只得继续忍着。李峻给顾中敏擦完药，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戒指，要给顾中敏戴上。
　　顾中敏一避再避，就是不愿意戴。李峻抬头看她：“敏，你真的不要了吗？不要戒指了，不要我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顾中敏语气冷冷，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转过头不看李峻。
　　“我错了。”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顾中敏硬着心肠，“我把戒指还给你，结束这些错误。”
　　“别这样。”李峻用手转过她的脸，“我知道，我错了。”
　　顾中敏冷哼一声：“你有什么错？”
　　“我错在，不该跟别的女孩子走得太近，还不跟你好好解释。我错在，着急赶过来，好不容易见到你，却没有给你好脸色。我错在，不顾及你的感受，把你丢着一个人，不管你。”
　　顾中敏见他交代得老实，冷笑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
　　李峻见她愿意理睬，赶紧抓过她的手，要把戒指给她戴上。顾中敏还是避开，李峻便无奈了，坐在地上：“你真不愿意理我了？”
　　“我呢？踩着高跟鞋，跟在你后面叫你，你理过我吗？”
　　“我道歉，行吗？”
　　“道歉不见得能解决一切问题。”
　　李峻坐在地上，神色颓唐：“我知道我错了，你可以谅解一下吗？社团活动我已经忙了两个星期，快有三天没好好睡过觉，今天中午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等了你几个小时还好，你回来，却是坐着一个男人的车子回来。我给你脸色看，我是不对，但我也是想你在乎我，安慰一下我。”
　　顾中敏看李峻的确很累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想我安慰一下你，那你忘了事情的根本问题在哪里了吗？”
　　李峻不做声。
　　“你那个同学，那个瓜子脸，你明明知道她对你是有意思的。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清楚她对你的那份心思。现在我不在学校，你不是更应该避开她，断了她一切幻想吗？可是你没有，还是跟她在一起。我自问不是洒脱到毫不在乎的人，我告诉你，我就是妒忌，我就是吃醋，我就是生气。”
　　“我们只是在一起搞活动。”
　　“你有那么单纯，可是她没有。”顾中敏冷笑，“今晚送我回来的是我的上司，我对他毫无感觉。但是如果我告诉你，他称赞我漂亮，称赞我身材好，称赞我聪明，你会不会妒忌，会不会生气？”
　　李峻低头：“我会。但是，我觉得毫无自信的人，从来都是我。”
　　“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顾中敏越想越生气，“我们本来就在年龄上有一点差距，再加上两地相隔，我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盲目地保持自信。”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对你身边的狂蜂浪蝶吃醋的份。”
　　“你哪里需要吃我的醋？我身边有些什么人，一起做些什么事，我都对你交代得一清二楚。你呢？这个女孩子，你却没跟我提起过，你们整天在一起都做了什么，才让肖肖见了好几次？”
　　李峻不做声，缓缓地站了起来：“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是你该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李峻摇头：“不跟她同班，不跟她同一个社团，见了面不打招呼？”他看着顾中敏，“做这些吗？”
　　顾中敏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至少你可以让她明白，你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她。”
　　“她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
　　顾中敏气结：“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任由如此？”
　　“反正我肯定，我对你，于心无愧。”
　　顾中敏沉默。李峻伸手递给她戒指：“你还要不要？”
　　顾中敏扭过头，不看他。
　　李峻走到窗边，用力一扔，把戒指扔了出去。
　　顾中敏被他快速的动作吓到，几乎反应不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才知道他做了什么。她的声音颤抖起来：“李峻，你真的扔了我们的订婚戒指？！”
　　李峻冷冷看她：“你不是不要了吗？你不要了，留着也没用。”说着，作势要把自己手上的戒指也摘下来。
　　顾中敏顾不上脚痛，走了过去，用力打了李峻一拳：“你这个混蛋！”说完，低低地哭起来。
　　李峻却顺势把她的手抓紧，用力一套，把戒指套了进去。
　　顾中敏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你不是扔了吗？”
　　“你不是说不要吗？”
　　“混蛋！”顾中敏又作势要打他，李峻扣紧她的腰，“你骗我说不要戒指了，我骗你说把戒指扔了。我们拉平了。”他目光深邃，“我吃你一次醋，你吃我一次醋，我们也拉平了。”
　　顾中敏努力要挣开，李峻却把她紧紧压在自己怀里：“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可以为这件事情吵架。就算吵，谁也不能把戒指摘下来！”
　　“哼！”顾中敏还是要扯下自己的戒指，李峻单手把她的双手扣在腰后，用力止住了她的反抗，专心享受她的甜美。
　　许久许久，顾中敏终究还是渐渐平静下来，李峻缓缓松开她的手，她的手很自然地环上了李峻的脖子，只是嘴里还不服气：“混蛋。”
　　

    
第19章 章十九
　　两人不大不小地闹了一场后，很快重归于好。两人约法三章：无论如何争吵，戒指是不能摘的，分手的话是不能说的，彼此是不能不理睬对方的。
　　李峻赶回学校，临走前对黑眼圈浓重的顾中敏叮咛千百遍：“好好注意脚伤，别沾到水了。”
　　顾中敏只觉得情人吵架，实在是劳心劳力的一件事，以后少惹为妙。
　　过几天，顾中敏收到李峻寄过来的一封信。打开一看，竟是她的素描像。看样子，是李峻当晚趁她睡着，偷偷完成的作品。上面写着几行小字：“别人多好，都不是你。我爱的，就是顾中敏，别人无可替代。”
　　顾中敏笑，承认这个小礼物收服了自己。
　　顾中敏尤其意外的是，接到李母的电话：“小敏啊，我过两天到S市见个朋友，顺便去见见你，你方便吗？”
　　“方便方便。你什么时候到啊，妈？”顾中敏这声妈，叫得实在有些心虚。
　　“到时给你打电话吧。”
　　顾中敏只好答应了下来。想了想，打给李峻。
　　李峻听了，沉笑一声，“估计我妈是想来个对未来媳妇的突击检查，房子收拾干净点啊。”
　　“嗬，算是突击检查吗？”
　　“其实也不算。她这不是给你提前打报告了吗？”李峻笑，“不过我妈的确挺难伺候，你小心应付。”罢了又问，“脚好了吗？”
　　“没什么事了。”
　　李峻想到两个人混乱的那个夜晚：“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了。”
　　“知道了。”顾中敏想了想，“我收到你的画了。其实，我相信你的，只要你跟我解释，我都相信你的。”
　　李峻应了下来：“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讲，不瞒你。”
　　两人又东扯西扯地说了其他的事情，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顾中敏第二天出门时，还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小公寓，虽不是一尘不染，但还过得去，忙着上班，就不多作收拾，匆匆出门了。
　　下午接到李母电话：“小敏啊，我到了S市，你现在下班了吗？”
　　“下班了，倒是有个应酬……”顾中敏没想到自己未来的婆婆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还有应酬啊？”李母的语气就多了一点挑剔，“你的工作收入是不错，就是太忙了点。”
　　顾中敏连忙说：“我找同事帮忙一下吧。您现在在哪里，我打车去接你。”
　　李母语气稍稍缓和，报了个地址。顾中敏便赶紧拜托罗根帮自己想个办法。幸好晚上的应酬不算太正式，罗根就找了一个同事，把事情给解决了。
　　顾中敏打了车去接李母，李母手上拎着一个小包，看这样子，真的要在她那里过夜了。顾中敏赶紧接过包，不太自然地开口：“妈，饿吗？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李母看她一眼：“倒是不饿，就是累。我想赶紧洗个澡，睡觉。”
　　“行，那您到我那里去吧。”
　　两个人一起到了顾中敏的小公寓，李母拿了睡衣，就进了浴室。顾中敏正想着“一切顺利”，李母却走出来，“小敏！”
　　顾中敏跟这位未来婆婆向来相处得不多，赶紧走了过去：“怎么了？”
　　“不是我说你啊，这脏东西，怎么不收拾好呢？”
　　顾中敏一看，是自己用的卫生用品，还没顾得上拿去扔。一时有些尴尬，便赶紧收拾好，装进垃圾袋，扎好放到一边。李母眉头微蹙：“这个卫生问题啊，一定要注意。”
　　“我知道了，就是最近忙，一时忘了。妈，你累了，赶紧洗澡吧。”
　　“那，你有消毒液吗？给我喷一喷。”
　　顾中敏愣了一下：“有。”
　　好不容易，李母终于忙乎完，开始洗澡，顾中敏给李峻发短信：“你妈妈到了，果然是太后，够呛。”
　　李峻很快回复：“辛苦了，我妈就是那样，在家里，我跟我爸都得让着她。”
　　顾中敏又发了一条：“改天好好跟你说，我还得给你妈铺床呢。”
　　“加油！”
　　顾中敏放好手机，认命地去铺床。世事果然是一物治一物，自己向来是懒得做家务的，家里父母宠着，李峻也能包容，偏偏遇到李母，不敢怠慢。
　　顾中敏只能安慰自己，算了，也算是进了李家门，就得尽媳妇之道。
　　顾中敏请了几天假，陪着李母在S市逛了几天。李母心里高兴，嘴里却说：“你请假陪我，被老板知道了，不好吧？”
　　“本来我这份工作就不是特别要求按时上下班，最重要的是有作品。”顾中敏解释，“再说了，就算再忙，您来了，我也得陪着啊。”
　　李母嘴角很满意地弯起，抚摸着一件缎面的裙子：“S市就是时髦的地方，我们那里，可真没有这样漂亮的裙子。”
　　“妈，那你试试？”
　　李母翻出价格牌看了看：“好看是好看，但也贵了点。”
　　顾中敏本来家里经济就宽裕，如今工作收入也算可以，自然不太在乎钱方面的事情：“妈，你先试试吧。”说着就取下裙子，让李母进去试衣间。
　　一旁的导购小姐笑笑：“你和你妈妈长得都好漂亮啊。”
　　顾中敏笑笑，没说什么。
　　李母走出来，裙子穿在身上，非常优雅漂亮。顾中敏点头：“行，好看！”
　　李母也喜欢，想了想：“难得喜欢，贵点就贵点吧。”说着便要拿手袋。
　　顾中敏却没把李母的手袋递过去：“妈，我去付钱。”
　　于是李母笑容不曾消退过。后来两人找了餐厅吃饭，李母忽然想到什么：“小敏啊，你现在出来工作了，收入也不错。小峻呢，还在念书，这事业上跟你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这个，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我只是赶在前面先出社会而已。等他毕业了，肯定也能找到好工作。”
　　“我就怕你觉得你们两个有差距。”
　　“每个人跟另外一个人，都不可能完全站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只要感觉合适，有差距也算不了什么。”
　　“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够开通。”李母笑了笑，轻轻抿了口茶，“我挺喜欢你的，各方面都不错，跟小峻感情也好，我们就放心了。”
　　顾中敏得到太后赞赏，简直是受宠若惊。
　　李母却又缓缓开口：“不过呢，生活方面，还是得注意，将来成家了，老公孩子，都得让你照顾呢。一不注意，有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顾中敏只能点头称是。
　　

    
第20章 章二十
　　何保持良好的婆媳关系？这是永恒的命题，却也是永恒的无解。
　　对顾中敏来说，把太多的精神消耗在一个无解的问题上，是愚蠢的表现。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讨好自己的未来婆婆，要让一个女人真正把另一个女人视为妈妈或女儿，基本上是太困难的一件事情。所以，她想彼此都保持原来的个性，并尽量和平相处，这就足够了。
　　在顾中敏和李母不算特别多的接触当中，彼此都对对方有些认可或不认可。李母自然有她的优点，优雅知性，一点不失自己的大学教授的身份。但与此同时缺点也是明摆着的，太自我也太执着。而顾中敏在李母眼里，绝对是未来孙子的最佳基因遗传者，而且，脑子也醒目，不足之处，大概就是儿子太爱她，纵容得过分了。
　　但是目前看来，一切都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的。起码，李母乐见儿子20出头就和顾中敏订婚，而顾中敏也愿意在未来的某天嫁入李家。既然有此共识，相处就不是太大的问题。
　　李母在顾中敏那里待了几天，便收拾了东西回家。顾中敏也不挽留，送了她到机场，叮嘱她到了给自己打个电话，便赶回去上班了。
　　李峻晚上照例打电话来：“我妈回到家了，晕机，晚饭都没吃。”
　　顾中敏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李峻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个语气？”
　　顾中敏连忙解释：“不是，我前两天不是陪着你妈妈去买了件裙子吗？当时是我付的钱，现在我看到她把钱放我茶几上了。”
　　“是这么回事啊。”李峻笑了一声，“想收买未来婆婆啊？”
　　顾中敏笑斥：“我才不是那种人”，想想，又说，“看你妈妈的样子，也不是轻易能收买得了的。”
　　“也是，你不是说，我妈是太后吗？”
　　顾中敏哈哈笑，笑完正色道：“我给你算笔帐。你妈妈来这几天，说了我一次不倒垃圾，说了我两次床单不整齐，说了我一次养的花半死不活，糟蹋生命。但是呢，也说了我一次大方，说了我一次聪明能干。你说，按这说法，你妈给我打几分？”
　　李峻听了笑：“我上次回去跟他们说要跟你订婚，我爸说无须考虑，当下就给你打100分。我妈呢，想了想，说你家里太有钱了，怕我们家管不住你，给了个80。”
　　顾中敏听了不说话。李峻见她沉默便急了：“怎么不说话了，不是生气了吧？”
　　“李峻，你是不是心里也觉得对我的家庭情况有些想法？”
　　“怎么会呢？”李峻也急了。
　　顾中敏躺在沙发上：“我家里条件好，不代表我不受管。但是呢，你们也不能认为，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就要让你们管着。”
　　“怎么扯到这个了？”
　　“就是想到这个，就说这个。”顾中敏语气平静，“比如，我不会做家务，做得不好，你们是认为我恃着家里条件好不做呢，还是认为我不受管才不做？”
　　“我做我做。”李峻立马投降，“怎么好端端的说到这些？我妈说你了？”
　　“我知道我自己的缺点。”
　　“我娶你回去是当老佛爷一样供着的，不是让你当钟点工。”李峻说着，“不能生气。”
　　顾中敏扑哧一笑，李峻才松了口气。
　　两个人傻笑了一会儿，李峻忽然压低了声音：“敏，坦白说，目前你家里经济条件真的比我好，这是事实。如果你嫁给我以后，发现我给不了你那样的生活，你怎么想？”
　　顾中敏骂他：“你也犯浑了？”她一一说着，“第一，我们家也是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小时候，我们家里条件也一般。第二，你认识我这么久以来，觉得我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吗？我家里有钱，但我基本上不乱花钱。第三，我相信我们一起努力，可以创造我们想要的好的生活。”
　　“谢谢你，敏。我一定不让你将来受苦。”
　　“我相信你的。”顾中敏轻声说着，“要不，我当初不会选择你。我不是那种随便谈恋爱又随便分手的人。”
　　“我知道，敏。谢谢你相信我，谢谢你选择我。”
　　顾中敏只觉得心底一片甜蜜，但又忍不住吐槽：“行了行了，真是肉麻！”
　　肖肖找了个男朋友，比她大了几岁，是机关里面的。每次打电话给顾中敏就感叹：“真羡慕你和李峻那样的感情，我跟那个人，天天对着，烦透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这对，也动静不小。”
　　“顾中敏，你少说风凉话了，找的男朋友又帅又体贴！让我们这种人情何以堪？”
　　顾中敏笑了几声：“吵起架来，也是要命的。”
　　肖肖马上发挥八卦精神：“怎么了？”
　　顾中敏想到和李峻吵架时，当时自己内心的生气和紧张：“还不是你惹起来的由头？”顾中敏把故事简单一说，“反正后来也就这样。”
　　肖肖笑：“他一使美男计，你就没辙了。”
　　“大概吧。”顾中敏想了想，“反正啊，我有预感，我和他，就是这样，好的时候特别好，不好了就能吵翻天的那种。”
　　“这才够轰轰烈烈啊。哪像我，死水一塘。”
　　“行了，知足吧。”顾中敏想到李峻，“其实，我也很知足，想到这辈子就跟这么一个人纠缠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的了。”顾中敏忍不住低头看自己的戒指，“婚都订了，也就这样了。”
　　“羡慕你们。父母不反对，自己又喜欢，哪像我啊，这个人是我爸妈喜欢我，我不喜欢。”
　　“慢慢来吧，感情是培养出来的。”
　　“这句话你没资格讲，你和李峻那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吗？简直是瞬间迸发的，就像电视剧一样惊心动魄。”
　　“也没那么夸张吧。”顾中敏笑着，心里忽然便浮现起了李峻那张脸。诚然，他们的感情缺乏日积月累的坚实基础，但似乎并不妨碍他们一天比一天深爱对方，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幸运吧？
　　“
　　

    
第21章 章二十一
　　临到六月，李峻忙着期末的设计作业，每次给顾中敏打电话就抱怨：“挺烦的！”
　　“做学生的，都是这么一回事。”顾中敏听他的声音，“是不是上火了？声音那么哑？”
　　“整晚熬夜，能不哑吗？”
　　“买点润喉的药水喝喝。”
　　“还是老婆关心我。”李峻低笑，“我妈说让我买冰糖梨子吃，你看你什么时候做给我吃？”
　　“要等我，你就干脆让喉咙哑掉吧。”顾中敏像个老妈子，“赶紧自己买去。”
　　“知道了”
　　顾中敏换了个话题：“快放暑假了，有什么打算没有？找到实习单位了吗？”
　　“学校现在挺注重就业的，今年开始，是必须实习。”李峻笑了几声，“生怕我们毕业找不到工作。”
　　“我们这个专业，就业是有点难度。那你怎么打算？我们公司每年都招实习生，你要不要考虑？”
　　“做实习生？那在公司里，我岂不是你的下属？还是不要吧。”
　　顾中敏好气又好笑：“你不是在乎这么一点点小事情吧？不是你李峻的风格啊。”
　　“男人就是这个风格，绝对不能让女人超过自己。”李峻笑着，“我还是另外找单位。要不在家附近找个小公司，凑合凑合算了。要吃饭什么的，回家很方便。”
　　顾中敏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也没说什么：“那你自己注意啊。”
　　顾中敏加班回家，刚打开门，厨房便有灯光透了出来。顾中敏心里一动，肯定是李峻。自从上次李峻苦等她几个小时后，她就给他配了钥匙。
　　顾中敏走过去，轻轻搂住李峻的腰：“想你了，你就来了。”
　　李峻在锅炉前面忙碌，只是敷衍：“心有灵犀。”
　　顾中敏不以为意，看他在忙什么，不禁失笑：“只是煮个泡面，你弄得好像是在做满汉全席。“
　　李峻叹气：“做饭不是我的强项。”
　　好不容易，两个人在厨房捣鼓了一碗面出来。李峻喝了口汤：“咸了。”
　　顾中敏建议：“要不，加点水再煮一煮？”
　　“还煮，都成面糊了。”李峻捧着面碗，“不喝汤，只吃面算了。”
　　面也是咸，顾中敏从冰箱拿出一盒鲜奶，“喝这个。”
　　李峻只好一边吃面，一边喝鲜奶：“要是拉肚子，你负责照顾我。”
　　顾中敏说：“你肠胃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坐在一旁，静静看他吃，忽然自己也觉得饿了，“给我吃一口。”
　　李峻挑了一筷子给她，果然很咸，顾中敏大口灌了一口鲜奶，干脆到厨房翻水果垫肚子。
　　李峻吃着面：“你还没吃饭？”
　　顾中敏吃着苹果，“没呢，吃了个个小三文治。”
　　“你这份工作，是把自己的健康也赔进去是吗？”
　　“有得必有失，世事本来就是这样。”顾中敏看李峻一眼，“不对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
　　“考完期末试了呗。”
　　“你不是说要实习？”
　　李峻吃碗面，抽了张纸擦嘴：“是要实习啊。”
　　“所以呢，跑来跑去很好玩？”顾中敏看着他，“不打算好好实习？”
　　“在你心中，我原来是这种人啊？”李峻拉着椅子坐到她身边，“其实，告诉你吧，我在这里找了份实习。”
　　“真的吗？”顾中敏眼神带着怀疑，“什么公司？”
　　李峻凑在顾中敏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顾中敏不相信：“骗人！”
　　李峻笑：“信不信，由你。”说着就要站起来。
　　顾中敏抓着他的衬衫袖子：“真的？你真来我们公司实习？”
　　李峻点头，很认真。
　　顾中敏有点相信了：“那你怎么之前都不说啊，还骗我说要在家附近实习呢。”
　　“要不怎么叫惊喜呢？这就叫惊喜！”
　　顾中敏叨叨着：“这叫惊喜，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口上这样说着，脸上还是忍不住笑意，这代表，一切顺利的话，他们能在同一间公司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从此就在一起了？
　　李峻居高临下，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顾中敏，学着顾中敏当初的口吻：“这可是我跟这公司联系了好多遍，才能定下来的事情。提前说了，要是没成，一定丢脸。”
　　顾中敏站起来，勾起他的脖子：“那，你是打算跟我一起上班了？”
　　“嗯！”
　　“在公司里，我职位比你高，不介意？”
　　“我像是会介意的人吗？”
　　“这可不好说，上次你在电话里就不是这么说的。”
　　“上次不是逗你玩吗？”李峻在她的下巴啄了一下，“洗澡去。一路舟车劳顿的，累死了。”这时候还不忘翻旧账。
　　“行了行了，去吧。”
　　李峻去洗澡，顾中敏便稍稍整理了一下床铺。之前他来，两人也是睡一张床的，但因为都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没怎么好好收拾，现在看样子李峻得住久些了，得好好收拾一下。
　　顾中敏把李峻的衣服收进柜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放到了桌子上，却又觉得这样一来，平时就没办法用桌子了。左思右想，最后干脆把东西全倒在地上。李峻洗好澡，不穿上衣，就套着一件短裤就出来了。
　　李峻看乱糟糟的房间：“你不至于把房间弄得这么乱吧？”
　　“等着你收拾呢。”顾中敏气闷，“你带了这么多东西，衣服啊书啊，乱七八糟的，我这小地方，怎么弄啊？”
　　李峻认命，自己蹲下来收拾：“现在就嫌弃我碍地方了？好，我走！”
　　“行了你！”顾中敏好气又好笑，趴在他身上：“慢慢收拾，我相信你在你娘亲太后的管教下，收拾的本事还是非常了得的！”
　　“说到这个，上次我妈来，你不会把房间也弄成这个样子吧。”
　　“哪有？”顾中敏小小的撒了一下娇，“我可不敢把你妈的东西扫到地下。”
　　“是，对我就这样！”
　　李峻把东西分门别类收好，拍拍后背上的人，“起来了，我把这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不起来，怎么样？”
　　“不起来？”李峻直接捧着一摞书，径自站了起来，顾中敏就那样吊在背后，死都不放开。李峻就这样拖着顾中敏到了客厅。
　　“行了，一七几的人，想累死我啊。”李峻放好书，把她放到沙发上。
　　“以前不知道是谁说我高挑迷人，现在嫌弃我高？”顾中敏说着，又要缠到他身上。
　　“没，你一直都这么高挑迷人，行了吧？”李峻又把她放下，“快去洗澡，该干嘛干嘛的。”
　　“不！”顾中敏搂着他，“要我走，偏不走！”
　　“大小姐，请顾及一下我作为男人的感受好吗？”李峻忍不住回头，“一个大美女贴在我身上，我会有反应的，行吗？”说着还看她的前胸，意有所指。
　　顾中敏才反应过来，脸一红，踢了李峻一脚：“乱看什么？”
　　“属于我的，爱看就看。”李峻也不躲闪。
　　

    
第22章 章二十二
　　晚上两人换了新的床单，顾中敏坐在床上：“你什么时候上班？”
　　“随我高兴。”
　　“不要耍嘴皮子！”
　　“的确是这样，那负责人说了，合适的时候就过去。”
　　“公司没给你安排宿舍？”
　　李峻看着顾中敏：“你还真是要赶我走啊？”
　　“没有啊，我只是好奇，一个小实习生，不住宿舍，公司会怎么想呢？”
　　“爱怎么想怎么想。”
　　“哎！”顾中敏抓过李峻的手，一脸认真，“你提醒我了。你去上班也行，但是我们能不能约定一下，在公司里面不公开我们的关系？”
　　“为什么？”
　　“我觉得不太好。”顾中敏说着，“办公室恋情，有点那个。”
　　“哪个了？你不是怕我一个小实习生丢你的脸了？”
　　“李峻！”顾中敏瞪他，“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开玩笑开玩笑。”李峻赶忙求饶，“那你说，为什么啊？”
　　“反正就是觉得，公开了的话，在公司里会不自在。”
　　“行了。”李峻说着，要走出去客厅睡觉。顾中敏叫住他：“你这次是要长住，还是睡床吧。睡沙发不舒服。”
　　李峻看了她一眼，在一边睡下了。
　　顾中敏趴在李峻身上：“关于我们的约定，你没生气吧？”
　　“生气倒没有，再磨蹭，冲动就有！”李峻警告。
　　顾中敏哈哈大笑，做个鬼脸，安安分分地躺到了另一侧。
　　李峻休息两天后，便打算去实习。
　　顾中敏喝着热豆浆，看着李峻在镜子面前整理衣服：“你平时也没那么在意自己的样子啊？”
　　“第一天，得给大家留下良好的印象。”李峻扣着衬衫的袖口扣子，还扭过头看顾中敏，“怎么样，行吧？”
　　顾中敏心里承认，这个家伙有副好身板，穿起衬衫的确好看，但脸上只是微微一笑，没给他夸奖。忽然想到什么：“公司里面，年轻漂亮的姐姐很多，你千万别帅过头，迷惑了人家。”
　　“这个好办，你只要往公司里一喊，李峻是我顾中敏的，那所有人都不敢跟你抢。”李峻坐下来，拿着自己那杯豆浆喝，“挺好喝的。”
　　“我没那么强悍。”
　　“你不就是那么强悍吗？宣示主权，是你的权利，请充分使用。”
　　顾中敏笑，不上他的当：“反正我是不可能公开我们两个的关系。要是你被抢了，抢了就抢了，我乐得清闲。”
　　李峻摇头：“我知道，我爱你永远比你爱我多。”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不知道怎么的，李峻一说出口，竟然觉得真有点心酸。顾中敏掐他：“行了，别没事找事。”
　　两人一起坐车到了公司，一起进大堂，一起坐电梯。两人出了电梯，顾中敏早已熟门熟路自己往办公室那边走，李峻给她一个眼神，自己走到前台，找人咨询去了。
　　顾中敏整个上午就在罗根的办公室讨论案子，真把李峻忘在一边了。临到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设计部的老大召集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来了几个学设计的实习生，这是李峻，这是周慧，这是张雅茹，他们以后就在部门里实习了，大家认识一下。”
　　李峻装模作样的一一跟大家握手，顾中敏在他伸手时，悄悄用指甲戳了他一下，李峻微微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老大贵人多忙，讲完几句就打算走人，忽然又回头：“罗根，中午别吃食堂了，带大家出去外面吃一顿。”
　　罗根领命。顾中敏用嘴型说了句：“难得大方。”罗根耸肩，笑了笑。李峻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心里有点郁闷，给顾中敏递了个眼色。顾中敏故意装作没看见，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区域。
　　设计部加起来快20人，就要了一个包厢，坐了两桌。顾中敏坐在一边，在其他几个大设计师面前，她是不大说话的，安安静静吃东西。
　　为了表示对实习生的关爱，罗根身边坐着李峻和另外一个实习生，而另一个设计师身边也坐了一个实习生，不时地找点话题聊，以示亲近。李峻是能聊的人，很快就跟大家聊得不亦乐乎。那个叫张雅茹的女孩子，眼神不断往李峻身上扫。顾中敏看在眼里，忽然想起肖肖跟自己说过的一句玩笑话“你们两个吃互相的醋，就看谁先被醋淹死”，便觉得可笑又在理。刚才罗根跟她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峻就递来警告的眼色，如今张雅茹一直看着李峻不放，自己心里确实也有点不舒服。
　　想着想着，顾中敏不禁嗤笑了一下，自己和李峻两个，在吃醋方面，果然是不相伯仲的人。她这么一笑，几个人都看了过来，李峻也看了过来，眼神打着问号。顾中敏赶紧收敛神色，应付着：“哈哈，继续聊继续聊。”
　　晚上两人一起下班，饥肠辘辘，在家附近的小店叫了两个饭，迫不及待就吃起来。
　　李峻先吃完，看着顾中敏的样子：“想不到挺能演戏，在公司里都没正眼看过我。你都不知道，我偷瞄你多少回了。”
　　“我知道你偷瞄我。”顾中敏笑着，“说明你违反约定了，还好意思提。”
　　“我不是演员，学不来那一套。”
　　“既然是过来实习的，就专心工作。”
　　李峻没说话，默默喝了口茶。
　　顾中敏吃着饭：“那张雅茹是什么学校的？”
　　“怎么问这个，我怎么知道？”
　　“你们都是实习生，私下没交流交流？”
　　“我才不招惹她。”
　　“为什么？”
　　“今天，是大老板亲自带着她进部门的。肯定是皇亲国戚，我等小民，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李峻说着笑，“而且，也不是美女，没那个交流的意思。”
　　顾中敏才知道为什么中午部门吃了这么一顿饭，原来是有这点关系在。她笑，对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向来不做考虑，只在乎自己关心的：“人家老看你，你没什么感觉吗？”
　　“她要看我，我能不让她看吗？”
　　原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的迟钝，顾中敏提醒：“约束好自己啊。这个不是美女，你不动心，下次遇到美女，也不能动心。”
　　“遇到再说。”
　　

    
第23章 章二十三
　　当　　吃完饭，李峻牵着顾中敏的手，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在街上一前一后地走着。李峻感叹：“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我还要这么牵着你，两个人吃完饭，在楼下散步，一起看月亮。”
　　顾中敏看着面前的背影。也许是李峻的话起了一点点催化剂的作用，她心底有了一点点异样的感觉。以前大家都是学生，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只觉得他让她喜欢着，在一起牵牵手，拥抱着，便很幸福。如今，在他身上，她开始渴望责任感，渴望一种稳定的关系。
　　“峻。”
　　李峻回头看她：“嗯？”
　　顾中敏伸手，晃晃手上的戒指：“什么时候，换成婚戒？”
　　当李峻想要抓住顾中敏，顾中敏便愿意戴上他的订婚戒指。当顾中敏想要稳定的关系，李峻就必须考虑给她一个结婚证书。这是一种双方的互动，如果有一方心情热切而另一方不愿意配合或回应，那么这双方关系必然会走入一个僵局。无论如何，顾中敏和李峻都必然渴望彼此的感情可以长久而稳定地维持下去，所以，容不下半点犹豫。尽管两个人都非常年轻，但婚姻已经被列入他们的人生行程表。这将意味着，两个人的感情，发生一个很重要的转折。
　　就在顾中敏一时感叹，轻轻问出“什么时候换成婚戒”时，两个人就已经达成一个共识，他们必然会结婚，而且会尽快把这件事情完成。万事俱备，只等李峻到达法定婚龄。
　　两个人痴缠到深夜，直到四点多，才不敌睡意，和衣而睡。直接结果就是两个人第二天都带着黑眼圈去上班。李峻貌似规规矩矩地站在电梯里，忽然轻声说：“你黑眼圈这么重，看起来还是很漂亮。”
　　顾中敏不搭话。两个人出了电梯便一左一右走开，一个直接进了设计部的专属办公室，另一个先去人事部签到。
　　中午，顾中敏叫了公司餐厅的外卖，准备到茶水间吃饭。几个实习生却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过，顾中敏眼风一扫，李峻站在几个女生中间，确实容貌出众。李峻也看见了她：“顾小姐”，他故意拿捏着腔调，“我们去餐厅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顾中敏趁别人不在意，瞪了他一眼，假笑一声：“你们去吧，我叫了饭了。”
　　李峻点点头，和几个设计部还有行政部的实习生一起走了。顾中敏想着，这莫非就是所谓的“无形的距离”？忽然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便摇摇头，开始吃饭。
　　滴滴的信息提示声响起，顾中敏拿起手机一看：“红烧肉，煎蛋，青菜。情侣餐。”
　　顾中敏失笑，自己的食盒的确摆着这几样肉菜。刚才李峻只是这么一走过，便看得清清楚楚，只能说好眼力。她想了想，还是回了一条：“据我所知，很多人都叫这个餐，那你岂不是和很多人都吃情侣餐？”
　　李峻很快回了一个：“我没看到的，不算。”
　　顾中敏笑，没有再回，专心吃饭。没过多久，又收到李峻的信息：“在公司附近开了个房间，过来午休？！”
　　顾中敏发去一个微笑，不表示去或不去。吃完饭后，一看时间，快一点了，还剩下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想了想，还是出了公司，打电话给李峻，“在哪呢？”
　　李峻告诉了她详细地址，顾中敏便上了去。一敲门，李峻打着哈欠开门：“快来睡觉，晚上基本没睡过。现在困得要命。”
　　顾中敏其实也困，本来打算在公司眯一下就算了。李峻懂得享受人生，她也乐得陪同，于是也不忸怩，直接把自己抛在大床上睡了。
　　李峻也困，但还是忍不住腻歪一下，从身后揽紧了顾中敏，顾中敏扭了扭身子，不习惯穿着紧身衬衫睡觉，尤其里面还穿着内衣，束缚得并不舒服。
　　顾中敏迷迷糊糊地伸手向后，李峻本来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后来眼神便渐渐暗沉，他轻轻探手进去，帮她解开了内衣的暗扣。顾中敏身上得了放松，睡得越发安然。
　　李峻轻轻唤了声：“敏？”
　　顾中敏没说话，只翻了个身，面对着李峻，径自睡着。李峻终究忍不住，轻轻地解开了顾中敏的衬衫纽扣，轻轻地伏下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顾中敏安静地睡着，房间里只有李峻粗重的呼吸声。李峻的动作越发大，顾中敏悠悠转醒：“嗯，怎么了？”
　　李峻见她醒来，直接吻住了她的唇。顾中敏的身体好像瞬间苏醒，所有的意识都恢复到最清明的状态。她抱着李峻的脖子，承受两人之间的情潮涌动。
　　李峻忽然哑声：“我答应过你，不能这时候……”
　　“嗯。”
　　“你帮帮我吧。”
　　顾中敏有些脸红，但是她亦知道他们必然会顺理成章地如此发展下去，从心灵到身体，都完全属于彼此。
　　阳光极好。他们之前也有过激烈的亲吻和爱抚，但还是第一次在这样明亮又灿烂的阳光下进行。顾中敏伸出手，去触碰他，去感受他。李峻没说话，只埋首在她的前胸，呼吸她身上的味道，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乐园。
　　最后他在她手中猛烈迸发。顾中敏看着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手，有点发愣。李峻满足又愧疚，揽过她：“谢谢你，老婆。”
　　顾中敏眼神一挑：“我忽然怀疑你找我过来，不是为了好好午睡。”
　　“本来是的，都是你……”
　　“我怎么了？”
　　李峻不说话，不去解释她那时探手去解内衣的动作是如何诱惑了他，不去解释她在他眼中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吸引力。
　　他抽出纸巾去擦她的手，她抽开，站了起来，也不穿好衣服，进了小小的洗手间洗手。
　　李峻跟进去，看镜子里低头安静洗手的她：“你生气了？”
　　顾中敏不答话，只安静洗手。李峻又说：“觉得我是色狼，讨厌我了？”
　　顾中敏忽然抬头，伸手去抱他：“你知道，它很难看。”
　　李峻忽然了悟到她指的是什么，苦笑了一下。
　　“而且，你最后的表情，很讨厌！”
　　“我讨厌我讨厌！”
　　顾中敏凑在他耳边：“以后，那样难看那样讨厌的一切，都只能属于我。不能让别人看到。”
　　“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啊，老婆。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顾中敏勾着他的脖子：“意图不轨，甜言蜜语，都是你们男人耍的把戏。”
　　“我这把戏，只对你耍，行吧？”
　　

    
第24章 章二十四
　　肖肖曾经问过，适当的距离是不是让一段感情保鲜的最好方法。在顾中敏看来，距离永远不是让两个人爱或不爱的理由。对于她和李峻而言，分开固然会彼此思念，走在一起却也不见得腻了对方。曾经顾中敏一个人在S市，李峻留在学校，彼此的感情没有消退；如今两个人朝夕相处，却也没有觉得厌倦。这大概，真的是世间难得的事情吧。
　　顾中敏和李峻便正式过起了所谓的同居生活。这个事实，双方父母都是知道的，却没说什么，毕竟订婚戒指戴在两个小年轻的手上，双方的身份是清楚明白的。但顾母还是隐晦地叮嘱过，说两人始终还是学生，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有了孩子。
　　顾中敏心里失笑，也觉得父母实在忧心。她和李峻当然都渴望着对方，两人相处也有热情如火的时刻，但最终还是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这是李峻对她的保护，也是她对李峻的坚持。她没有跟自己的母亲解释太多，只答应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只不过那次两人意外的擦枪走火，实在让她对两人的相处方式有些动摇。两个人都年轻，而且也是有感情的，朝夕相处，很难真正做到完全紧守防线。如果有一天，彼此真的动情了，要说真正管住自己的欲望，恐怕不是易事。
　　两个人窝在一起，实在无事可做时，李峻偶尔会看顾中敏的设计作品。他有一点点近视，在看图的时候会戴上眼镜。
　　顾中敏便看着他：“你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真的不一样。”
　　李峻拿掉眼镜，拖着顾中敏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顾中敏顺从地坐下去：“怎么了，不看图了？”
　　“怎么不一样了？”
　　顾中敏没有回答，只是笑。
　　李峻抱着顾中敏就吻了下去。许久，稍稍挪了挪腿，顾中敏知道他一定累了，赶忙起身，又为他按按腿：“腿麻了吧？”她不是娇小的女人，坐久了，他自然是会累的。
　　李峻看顾中敏一副认真的模样：“挺会关心人的。”
　　“当然。”
　　顾中敏又呵呵地笑，给李峻按摩了几下之后，自己转身躺到床上。
　　“不是说要体贴人关心人吗，怎么快就放弃了？”李峻坐到床上，看顾中敏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
　　“爱情，不是单方面地付出的。”顾中敏笑着，“我也要享受一下你的体贴和关心。”
　　本来是开玩笑，李峻果真伸手在顾中敏的小腿上轻轻揉捏起来。顾中敏在外表上是受尽造物者的眷顾的，不仅五官美丽大气，身材和皮肤都是极好的。李峻感受着掌中的细腻皮肤，力道适中地按着，顾中敏很满意：“不错。”
　　“谢谢夸奖。”
　　“看不出来你挺懂按摩的。来，帮我按按肩膀。整天画图，肩膀好酸。”
　　李峻依言坐到床头，轻轻按压起来。顾中敏嫌躺着按得不舒服，便改为趴在床上。李峻自问是正人君子，但眼光还是不小心看到了她微微露出的饱满的胸部。李峻轻咳一声，稍稍扭转了头。
　　顾中敏转脸看他：“怎么了？”
　　“没事。”李峻怕两个人再待在这小小的房间，自己会更加尴尬，又不能能做些什么，只好说了声：“我去厨房拿杯水。”
　　晚上两人和衣而卧，顾中敏躺在李峻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李峻闭着眼睛，偶尔说几句，气氛安静美好。
　　忽然，隔壁响起了几声女孩子的尖叫声。顾中敏本来都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整个人吓了一跳。李峻赶忙安抚她：“没事没事。”
　　“怎么了？”顾中敏缩在李峻的怀里。
　　李峻凑在她的耳边里，讲了几句话。
　　顾中敏脸红，后来又终究忍不住：“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有过经验？”
　　李峻恨不得举手发誓：“怎么可能？”
　　顾中敏嘟囔着：“那你什么都懂。”
　　“男的，跟女的，在这方面，向来是有些不一样的。”
　　顾中敏抬头看他：“你也看那些……吗？”
　　李峻有些不好意思：“偶尔，偶尔，也会啊。”
　　顾中敏掐他的耳朵：“以后，不准再看。”
　　“我不像一些男生那样，对这个事情沉迷。”李峻忽然喃喃，“我们宿舍只有我，还没有过这方面经验。”
　　顾中敏掐他。
　　“以后，我们共同学习。”李峻笑着，眼里有坏坏的光。
　　“谁跟你学习这个？”
　　李峻就翻身伏下去吻她：“先熟练一下入门知识。”
　　顾中敏推他：“小心待会儿又要去洗冷水澡。”
　　李峻又翻身上来：“像上次那样，帮我，行吗？”
　　顾中敏再推他：“讨厌鬼，走开！”
　　李峻腻在顾中敏胸前：“亲爱的，拜托了。”
　　顾中敏不允许自己心软，生怕自己一心软，最后把自己整个人都免费赠送出去了：“再闹的话，以后都要到沙发上睡。”182的个子，挤在沙发上，感觉是绝对不好受的。
　　李峻于是乖乖躺好：“等着，总有一天。”他故意没把话说完。
　　顾中敏哈哈大笑。
　　第二天，顾中敏从梦中醒来，李峻已经不在床上。顾中敏起身去看，却看到床边的小柜子放着一幅她的素描，线条简单而流畅，把她的睡颜勾勒了出来，上面写着几行小字，李峻的笔锋刚劲有力：“爱是这样的，就算不拥抱，就算不亲吻，也不必做爱，只需要看着你在我身边沉沉睡着，就觉世界如此美好。”
　　顾中敏咬着唇，低低地笑了起来。李峻的甜言蜜语，她向来是无法招架的。
　　“李峻，李峻！”
　　李峻嘴里咬着牙刷，满嘴泡沫，就从浴室跑了出来：“怎么了？”
　　顾中敏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却是满脸笑意：“李峻，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李峻傻愣愣地站在床边。
　　顾中敏大声宣布：“我爱你！”
　　李峻来不及反应，顾中敏不顾他满嘴泡沫，搂着他的脖子，在他颊边印下一吻：“傻瓜，我真的好爱你。”
　　

    
第25章 章二十五
　　下班后顾中敏都会在大厦门口等李峻，两人一起走。这天等了将近十分钟，仍不见李峻人影。顾中敏最后一点耐心告罄，直接打了李峻的手机。
　　李峻接起：“啊，我还在公司呢。”
　　“我知道你在公司，你到底走不走啊。”
　　李峻还是支支吾吾含含糊糊：“行了，我待会再打给你。等我啊。”
　　顾中敏纳闷，又不能真的一走了之，只得继续站在原地等。过了几分钟，李峻急急忙忙地跑来，拉着她的手就要走。
　　顾中敏甩开他的手：“怎么回事啊？”
　　李峻无奈：“今天那个张雅茹不知道怎么了，拉着我像查家底一样，这也问，那也问，幸好你打了电话过来我才能脱身。”
　　“怎么，她还真的不顾忌啊？”顾中敏看李峻一眼，“她问你什么了？”
　　“哎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李峻拉着顾中敏的手，“我们赶快走，要不待会儿她下来看到我们就麻烦了。”
　　顾中敏站定：“你这么怕她看见你有女朋友？”
　　“诶，怎么回事？”李峻也纳闷了，“不是你说让我们的关系保密吗？”
　　“别的女孩子都追过来了，你不能告诉她你有女朋友吗？”
　　“你不是让我不告诉别人你是我女朋友吗？”
　　“你不必说是谁，但你起码得说你有。”顾中敏看着李峻，“李峻，你来公司实习这么久，跟那些女孩子尤其是张雅茹的互动，你不觉得很不正常吗？”
　　“有什么不正常？”李峻放开她的手。
　　“你们有必要天天在一起吗？吃饭也一起，午休也一起，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们才是一对。”
　　“公司里的实习生，不都是聚在一起吗？”李峻有点生气，“我倒是想跟你在一起，你给我那个机会吗？”
　　顾中敏沉默。好一会儿：“反正你把张雅茹那事情处理好。”
　　“我自己会衡量！”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诡异，默默地回到了家。李峻叫了两份外卖，安安静静地吃完，然后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画图，表面上风平浪静。
　　接下来的几天，顾中敏都闷闷不乐。偶尔看到张雅茹走近了李峻，心里更是烦恼。但无论如何是拉不下面子去问李峻怎么处理张雅茹的事情的。李峻看上去也似乎满腹心事，话少了许多。
　　周五下午全公司开大会，顾中敏心不在焉。新上任的总经理侃侃而谈，说到员工纪律方面的问题时，煞有其事地提高声量：“我个人认为，办公室恋情是不太好的。想想，和同事谈恋爱的话，在公事方面能做到完全的专心和公正吗？”
　　顾中敏往李峻的眼光那边看去，李峻也看了过来。忽然身边的罗根对顾中敏笑笑，顾中敏便转开了眼光。再看过去时，李峻眼光深沉难懂。
　　周一是部门会议，罗根让几个实习生交上布置下去的设计图。这是一次半公开的筛选，出色的人有可能跟公司签约。李峻交上自己的图样时，顾中敏还对他讨好地笑了笑。虽然这几天两人有小小的不愉快，但她是看过李峻的初稿的，画得很好，绝对没问题。李峻没什么表情，微微牵了牵嘴角。
　　罗根摊开图，让顾中敏走近看看。顾中敏笑着凑过去，看到李峻那幅图，果然是极好的，正想开口，却看到上面铅笔字的签名竟是张雅茹。顾中敏吃惊极了，也顾不上太多，直接看向李峻。
　　李峻没有回避顾中敏的眼神，仿佛一切都早已知道似的。
　　罗根点头：“几位都画得不错。尤其是张雅茹这个，构思已经很成熟了，做成品的话，一定很漂亮。”
　　顾中敏说不出话，只愣在一边。
　　罗根中午跟几个设计师开会，顾中敏坐在一旁听。
　　“他们几个都来了一段时间，相信都学到不少东西，但个人能力有高低，如果部门是本着发展人才的理念去作出筛选的话，你们觉得谁比较好？”
　　之前带过顾中敏一小段时间的女设计师笑：“我觉得都不错。”
　　“太敷衍了吧。”罗根笑。
　　另一个设计说：“真要选的话，我选李峻。他很有灵性，我看过他之前的图，很不错。”
　　罗根点头：“但今天交上来的三幅图，张雅茹的是最好的。”他摸摸下巴，“三个人我都没直接带，具体情况不了解，单凭三幅图来作比较的话，李峻不是最好的。而且，公司最近重视女装这一区块，签个女孩子的话，应该不错。“
　　几个设计师都没再说话。罗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顾中敏：“顾小姐，你有什么看法吗？”
　　顾中敏听罗根的话，已经知道他心内有了自己的想法，勉强笑了笑：“我觉得大家都差不多。”
　　“好，我知道了。”
　　散会之后，顾中敏马上给李峻打电话：“上一下天台，我有事要说。”
　　李峻应约而来。顾中敏几乎是气急败坏：“今天是怎么回事，你的图怎么给了张雅茹？”
　　李峻沉默。
　　“难道你不觉得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是的，我是跟她交换了。”
　　“为什么？”
　　李峻似笑非笑：“早上她看过我的图，说我画的比她好。我就提出跟她交换了。”
　　“你主动提的？”顾中敏提高音量，“你在想什么？”
　　“其实你知不知道，就算不交换，她肯定都能留下来的。”
　　“对！她是皇亲国戚，所以不必你操心，你为什么不保留自己的画，为自己争取一个名额？”
　　李峻看着顾中敏，忽然摇摇头：“因为我不打算留下来。”
　　顾中敏愣住了。
　　“既然不打算留下来，把图换给张雅茹，让她的留下来更有说服力，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你不留下来？”顾中敏一字一句地问，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明明可以。”
　　“因为，我不想一直做你的隐形男朋友，因为，我不想被那什么所谓的办公室禁令束缚，因为，我不喜欢你为我吃醋而我也为你和那个罗根吃醋。”李峻审视着顾中敏的脸，“这就是我的全部理由。”
　　

    
第26章 章二十六
　　顾中敏第一次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了解李峻。他说过的，要过来找她，现在他过来了，却又告诉自己，他并不想留下。这表示什么？
　　顾中敏坐在客厅，看着李峻若无其事地如照常一样，喝酒，看球赛。她终究忍不住：“你不仅仅是要离开公司，也要离开S市，是吗？你已经没有再跟我在一起的打算了吗？”
　　“不是的。”李峻看一眼顾中敏，“这是两回事。”
　　顾中敏摇头苦笑：“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并不了解你。”
　　李峻放下手边的东西，走到顾中敏身边坐下，“别这样。我要到哪一个地方发展，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说过要陪在我身边的。”
　　“我会陪在你身边，现在仅仅是暂时分开而已。”李峻想要伸手顺顺顾中敏的头发，顾中敏转开头，我们还年轻，不是吗？以后还有很多在一起的时间。”
　　“但是你之前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因为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李峻想了想：“公司我是一定不会留的了，你也知道罗根不会想要留我。”
　　顾中敏打断他：“是你自己先放弃了这个机会！不要怪别人！”
　　“是，我承认。”李峻摊开手，“不过，你明白，无论我是不是在这个公司工作，是不是在这座城市工作，和我们的感情能不能继续维系，是两回事。”
　　顾中敏苦笑：“说得轻巧。你在我眼前，还跟这个那个女孩子有着纠葛，要是不在我身边了，说不定就跑了。”
　　“你来实习前，跟我说过，如果我们这么容易变心，就算天天黏在一起，也会变的。”李峻搬出顾中敏曾经的理论去反驳她，“你也知道我不是轻易会变的人。”他低头，“你都是未来的李太太了，不是吗？对我有点信心，对自己有点信心，好吗？”
　　顾中敏一下子的确无力反驳。
　　“敏，来之前我们都以为在一起能解决很多问题，我们两个人的确也相处得很好。但是一旦走出这个房子，我们各自扮演不同的社会角色，甚至要装作毫无感情，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情况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李峻说完，仔细端详顾中敏的反应，“我明知道你和罗根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我看到你们在公司里走得那么近，我就是介意；你也一样，你也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喜欢张雅茹，但是你也会为了她跟我闹脾气，我觉得我们这样的心态，不适合在一起工作。”
　　顾中敏知道这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已经逐渐占领了话语的主导权。她觉得自己必须反击，并且那也是自己在意的事情：“所以呢？为了要走，你就把你的图给了张雅茹？”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图。”李峻扳过顾中敏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你为这幅图吃醋？”
　　“连你的设计图也给她了，我简直不能想象你们的关系有多好！”
　　“这样的图有许多，有时收拾房间的时候，你甚至当做垃圾扔掉。这么一副图，给她就给了，你为什么介意？”
　　顾中敏想要挣开，不想看他的眼睛。
　　李峻不让顾中敏逃开，“我早就告诉她，我有一个未婚妻，我很爱她。张雅茹也明白了，所以我和张雅茹根本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朋友。那晚我们为了她吵架，我就确定一件事情，以后如果我身边再次出现其他喜欢我的女孩子，我都会首先告诉对方，我心里有一个你，就是你。”
　　顾中敏心底是相信李峻说的话的，但心情无论如何平复不了。一来，李峻的确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设计图拱手让给张雅茹，这样的行为在她看来就是愚蠢又随便；二来，罗根的态度以及李峻的说法，都表明了李峻必然要走，习惯了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他再说要走，心里如何调适得过来？
　　“就算你能保持这样的心态，也不保证什么都必然顺利发展。那好，分开以后，你打算去哪里，我们一年能见上多少次面？”
　　李峻想了想，还是说出口：“其实我要走，还有一个原因。我考虑过，自己开公司。”
　　顾中敏确实吃惊：“你没跟我说过。”
　　“我也是这段时间才考虑这个问题。我答应过你，要给你更好的生活。目前跟你在一起，这种日子当然也不错，但是我真害怕再过几年，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想，趁着大家年轻，你先让我自己去闯几年，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的就是多么优渥的生活呢？”顾中敏心也软了，语气也软了，“有时候女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必须要多么好的生活才能过下去。至少我不是。再说了，开公司，不是你说开就开的，涉及到的方方面面的问题，你考虑过吗？”
　　李峻忽然深深吻住了顾中敏。顾中敏气喘吁吁地推开他，站起来：“我们在谈正事。”
　　“我说过要你幸福的。可能我要做的事情，很难完成，但我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去做，我希望你支持我。”李峻坐在沙发上，看她。
　　顾中敏忽然觉得接下来已经没有进行所谓的“沟通”的必要。她在李峻的眼神里体会到一种东西，那就是——无论李峻做什么决定，他都是想要他们能更好，至少，目前是这样。至于什么张雅茹，甚至什么瓜子脸同学，甚至两人或许即将要再面临的两地分居的情形，看上来都无关紧要了。
　　“你说过，两个相爱的人是不怕面对任何问题的？”
　　李峻点头：“是的。”
　　“现在也是这样？”
　　“以后也是。”
　　“好吧。”顾中敏看向李峻，在他发亮的眼睛里看过同样眼睛发亮的自己，“我们都给对方时间，但我们要一直信任对方，深爱对方。好吗？”
　　李峻轻轻点头，轻轻向她笑了笑。顾中敏低下了头，迎向他。两人很自然地像以往那样紧紧拥抱，那是他们相爱的某种形式上的证明。
　　

    
第27章 章二十七
　　但凡人，从来都能很快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陪伴，却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那个人走了以后的孤单。
　　李峻结束了实习，离开了公司，离开了S市，离开了顾中敏的身边。顾中敏发现，自己小小的公寓，原来竟是那般空落落。
　　李父李母打电话来问，顾父顾母打电话来问，都以为他们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顾中敏甚至不想去解释，在她心里，她当然是深信她和李峻之间依然有灿烂明媚的未来。但是李峻这一走，她的心情好像一下子低落了，暗沉了，无力了。
　　李峻很认真地跟她报备生活的各种进程。比如，在做毕业设计，被指导老师一改再改；比如，跟同学东奔西跑，要把公司办起来。
　　顾中敏知道李峻过着非常充实的生活，也许她该为他高兴，但确实高兴不起来。满腔的失落，只能凭借工作去一一排解。偶尔她拿出李峻留下来的图，有些是他的无心涂鸦，她看着看着，益发想念起那个人。
　　临近春节，顾中敏急急做完了手边的工作，又赶到机场。刚下飞机，李峻打来电话，顾中敏欢天喜地地接起：“我刚下飞机，你来接我吗？”
　　李峻满怀歉意，说他和同学临时决定要出国，去见一个英国的设计师。
　　顾中敏泄气，自己回到了家。整个春节，除了去了李峻家里，和李峻的父母一起吃了一顿饭，几乎没出门。
　　李父安慰她：“小峻也是的，春节也不过，就知道往外跑。”
　　李母倒是支持儿子：“他既然要办公司，当然什么事情都要上心。他过完年，到六月就毕业了，能不抓紧吗？”
　　顾中敏心里只觉得无趣，也不多说什么，只笑了笑。
　　李母看着顾中敏的脸色：“小敏啊，如果小峻的公司真的办起来了，你有没有打算回来跟他一起工作啊？”
　　顾中敏讶然，这个她倒是真没想过：“阿峻没跟我谈起这个。”
　　李母整整披肩：“你也考虑考虑，女孩子在外面漂泊不是太好，回来帮小峻，也算是夫唱妇随，是吧？”
　　顾中敏笑了笑。
　　李父咳嗽了一声：“孩子的事情，你就别太操心了，让他们自己安排去。”
　　“爸妈，我会考虑的了。”
　　李母才稍稍满意地点点头：“两口子总不能长期分开吗。”
　　三人吃过晚饭，顾中敏说要回家，李父点头：“那我送你吧。”
　　李母看了一眼大挂钟：“都快九点了，你眼睛又不好，开车不方便。不如就让小敏在这里住一晚吧。”
　　李父有点犹豫，顾中敏想了想：“行，妈，我就住一晚吧。”
　　李父毕竟年纪大些，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房间。李母把顾中敏带上楼：“我带你去小峻的房间吧。”
　　顾中敏不自主咳了一声：“我住客房也行。”
　　李母笑笑，不做声，打开了李峻的房门。
　　虽说顾中敏和李峻恋爱时间不算短，这还真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房间很大，却收拾得很干净，简简单单的。李母笑：“等你们结婚，我找人重新装修，让你住的舒舒服服。”
　　顾中敏心里直嘀咕，依李母讲究又挑剔的脾性，若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还真不能保证能不能让她满意，也只得笑笑：“就这样也挺好。”
　　李母为她找出李峻的睡衣：“凑合一晚吧。”
　　“行，妈，你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我还没累。”李母一向动作优雅，趁势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们聊聊吧。”
　　顾中敏只得坐了下来。 
　　“你和小峻这关系也算是稳定了，虽然没过门，但我们都把你当儿媳妇了，也很喜欢你。但是呢，”李母顿了一下，“我还是希望你在某些方面做得更好一些。”
　　顾中敏对着自己母亲也没这样诚惶诚恐过，生怕李母给她挑出十大罪状。
　　“我呢，不是很赞成你再在原来的公司上班。虽然我们家不算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条件还是很不错的，你专心呆在家里照顾小峻的话，家里也养得起你。或者折中一点，你跟小峻一起办公司，也总比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漂泊的要好。”李母看着顾中敏的眼睛，“你觉得怎么样呢？”
　　顾中敏自问内心是尊重李峻的父母的，但毕竟她向来有自己的想法。刚才吃饭时，李母轻描淡写提到这事，她便随口应付，如今李母再次郑重地把这个事情提出来，她便觉得不能敷衍了事：“妈，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现在的公司很不错，我做得也很好，暂时还没考虑换工作。至于呆在家里，那是不太可能的。”她直率开口，“现在时代不同了，女性不应该只呆在家里，也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李母淡淡开口：“你别急啊。我没说女性不能有自己的工作。我自己也是在大学里教书，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有一定成绩的。”她又顿了一下，“但是，假如工作和家庭出现了冲突，我还是第一选择家庭的。就像我，为了好好照顾家里，错过了多少晋升的机会啊。”
　　顾中敏沉默。
　　“你还是要好好考虑。到时结婚了，就算我们两个老家伙不需要你照顾，小峻总需要你照顾吧，将来有了孩子，你也得照顾吧，这样长久分开，算什么回事？”
　　“有了孩子，到时再说。”
　　李母轻笑了一声：“小峻转眼就毕业了，你们把婚事一办，这有孩子的事情，岂不是迟早的事情了吗？”
　　顾中敏看着李母：“我和阿峻还没有讨论得这么深入。”语气里多少有了些抗拒。
　　李母摇头：“小峻呢，我了解，他喜欢你，凡事都迁就着你。说实话，疼老婆不是坏事，但也不能过分了。就像他去你那里实习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小圈，我问他都吃什么，结果呢，原来你没给他认真做过一次饭，都是吃的外面的东西。他不介意他能接受，不代表你就是对的啊。”
　　顾中敏咬咬下唇，终于挤出一句：“我一向是不会做饭的。”
　　

    
第28章 章二十八
　　尽管李峻许诺会尽快回来，但终究是迟迟未返。顾中敏虽然是想等到李峻回来见他一面，跟他讲她的思念，跟他讲她的不安，跟他讲她和李母小小的对抗，但最后还是一个人坐上了到S市的飞机。
　　节后上班后的第二天，顾中敏接到李峻的电话。李峻鼻音很重，看来是感冒了。
　　“已经抓紧时间赶回来了，你还是走了。”李峻说着，“春节过得怎么样？”
　　顾中敏几不可闻地叹气，没说什么。想了想：“你的事情谈得怎么样？”
　　李峻有了精神：“很顺利。”他又笑。“想不到我妈妈也是有钱人，我爸爸给了一笔钱，昨天回来她又偷偷给了我一笔，还说将来公司赚钱了，她要拿分红。”
　　顾中敏心里叹气，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本来还想着跟他撒撒娇，说说她和他母亲在某件事情的小小分歧，但此刻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你注意身体吧，确实不行就去看医生。”
　　“没事，我爸不就是医生吗。”李峻笑，换了个语气，“这次陪不了你，生我的气吗？”
　　顾中敏向来对他的温柔攻势毫无抵抗力：“我生气的时候，你都看不到，我再生气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对不起。”
　　顾中敏对着电话眨了眨眼，收回了眼里微微的一点涩意。
　　两人春节没能见上面，之后也没有再见。顾中敏一直要上班，甚至有了跟着罗根出国参加各种时装展的机会，比以前更加忙，几乎没有休息日或假期可言，李峻也忙，毕业典礼一办完，就正式投入了公司的运作当中。
　　公司是李峻一个人筹找齐资金办的，后来也找了两个很好的同学一起帮忙，始终是辛苦的。公司起步的时候才几个人，一切都进行得甚为艰难。
　　李母对顾中敏没有回S市是颇有微词的，顾母也提醒过顾中敏，要不要考虑回去。顾中敏终究还是拒绝了：“以后再说吧，现在我确实不想走。”
　　幸好种种压力都在李峻的维护下变得不那么重要。李峻偶尔开玩笑：“你先来只是跟着我忙，别回来了。等公司上了轨道，老板娘再回来视察业务吧。”
　　顾中敏当然也笑，心里却是明白自己此刻若陪在李峻身边，对他而言，必然是很大的鼓励。然后，她心底终究有那么一点位置，是向往着自己的梦的。
　　肖肖觉得顾中敏和李峻的爱情简直是奇迹：“说得狠点，就看你们什么时候分手了。”
　　顾中敏笑：“恐怕真分手了，你会是第一个哭的人。”
　　“也是。”肖肖笑，找回正题，“能请假吗？我当六月新娘，回来做我的伴娘！”
　　顾中敏非常吃惊：“这么突然？”
　　“唉，跟他在一起时间也不算短了，他年纪不小了，家里也催着，就这么凑合吧。”
　　顾中敏也学肖肖的感叹：“实在是个奇迹。当初每次跟我讲电话，都把那个人说得一无是处，现在竟也把自己送出去了。”
　　“哎！现实的残酷啊。”肖肖难得羞涩，“只跟你说啊，可别告诉别人。其实是，我有了，所以家里才特别急。”
　　顾中敏很快醒悟这个“有了”是什么意思：“恭喜恭喜。”
　　“那个老男人，哄着骗着就把我弄到手了。没办法。”肖肖嘴里还不饶人，“正式迈入黄脸婆行列了。”
　　顾中敏很认真：“肖肖，你会幸福的。”
　　“谢谢，你也要幸福。”
　　顾中敏跟罗根请假的时候，罗根看看假单：“朋友结婚？”
　　“是，我最好的朋友。”
　　“ok，不过我好像不能给你放这么久。”罗根看着顾中敏，“两天，行吗？”
　　顾中敏知道罗根向来不说二话，摇摇头：“我只能说好了。”
　　罗根笑，又比比她：“你呢，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会不会让你也有这个冲动？”
　　顾中敏没想到罗根会说到这个，想了想：“时机合适的话。”
　　“其实啊，结婚就是一种冲动，考虑合适的实际反而无谓。”罗根看看顾中敏的手指，“你的戒指，好像戴了蛮久了。什么时候，换成婚戒？”
　　顾中敏大笑：“你这么说，我会误会你才是我的男朋友。”
　　罗根也大笑，胡子一动一动的，后来收住笑容，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惜我不是。”
　　顾中敏一下子接不了话，挥挥手中的假单：“我先出去了。”
　　“ok。”
　　顾中敏跟李峻说自己要参加肖肖的婚礼，李峻那边很安静：“我知道，她也给我打电话了。不过我公司实在太忙，去不了了，你能去吗？”
　　“去不了也得去，好姐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顾中敏笑，“我跟罗根请五天假，他批了两天。”
　　李峻语气怪异：“哦，怎么你就没这个热情，要请假回来看看我？”
　　“这怎么一样？”顾中敏反击，“你不也一样没过来看我吗？亏你自己还是老板。”
　　李峻苦笑：“我都忙得晕过去了。”
　　顾中敏知道李峻不是装腔作势的人，正想问他怎么了，李峻先开了口：“行，你去吧，玩得开心点。我这边还忙，忙完了再打给你。”
　　顾中敏只得挂了电话。
　　肖肖的婚礼果然盛大，顾中敏虽然没有做她的伴娘，但也能感受到肖肖的快乐和幸福。她口中的“老男人”看上去器宇轩昂，看上去就是个成功人士，看来是肖肖平时嘴巴太亏了。“老男人”还笑肖肖：“你有这么漂亮的一个朋友，要是敢让她做你的伴娘，我就真的佩服你了。”
　　肖肖拧了他一把，脸上的笑容却收不住：“中敏，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周太太，见到你幸福，我更加高兴。”
　　顾中敏看着肖肖安静地坐在新娘的位子，迎接着各个亲友的祝福，忽然觉得肖肖身边围绕的，都是满满的幸福的味道。
　　她想李峻了，真的想了。她甚至开始想，什么时候，她能成为李太太？
　　

    
第29章 章二十九
　　顾中敏接到顾母的电话：“阿敏，最近很忙吗？”
　　顾中敏叹气：“是啊，妈，饭也没能好好吃，想您做的饭菜了。”
　　顾母叮嘱：“照顾好自己啊。”犹豫了一下，“你要是不太忙了，还是回来一趟吧。”
　　顾中敏紧张起来：“怎么了，家里有事吗？”
　　顾母想了想：“阿峻那孩子，前段时间忙得都进医院了。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刚去看过他。他是说不必让你知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回来看看他比较好。你有空就回来一趟吧。”
　　“怎么进医院了？”
　　“胃出血。”顾母安慰她，“别太紧张。他家里也不让他出去忙了，在家休息呢。”
　　顾中敏眼睛一热，想起自己跟李峻还通过电话，他却瞒着自己，半个字也没提：“妈，我尽量请假回去吧。”
　　顾中敏跟罗根请假，罗根挑眉：“前段时间才请假。”
　　“我，我家人病了。我必须得回去。”
　　罗根看顾中敏的神色：“行吧，你把工作交接一下。”
　　顾中敏给李峻打电话，李峻却关了机。她匆匆赶回A市，来不及回家，直接到了李峻家。按门铃的时候，是钟点工开的门，她不认识顾中敏：“请问你找谁？”
　　顾中敏急了，也不说什么：“我是李峻的朋友。”就越过钟点工往里走，走了几步，李母端着一个小托盘走出来：“哎，小敏？”
　　“哦，妈！”顾中敏只得停下来，“我来看阿峻。”
　　李母想了想，把小托盘递给顾中敏：“你拿药上去给他喝，要是他在睡就叫醒他，药凉了可不好。”
　　顾中敏接过，快步上了楼。
　　打开房间，一眼就看到了李峻，李峻果然在睡。顾中敏轻轻合上门，也不走近，就那样看着李峻。还是那样的眉眼，只是才数月没见，好像他瘦了，黑了，看上去仿似陌生了许多。
　　顾中敏轻轻走过去，放下托盘，轻声唤他：“峻。”
　　李峻轻轻嗯了一声，好像就要醒来。顾中敏啄了一下他的唇，等着他醒来。
　　李峻睁开眼睛，又闭上，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我还以为我睡糊涂了，怎么你在这里呢？”
　　顾中敏坐在床边，弯腰趴在他身上：“我回来了。”
　　李峻心满意足地揽紧她，尽情呼吸她身上的香气：“你回来了。”
　　顾中敏又挣开，去看他的眼睛：“怎么病了也不告诉我？”
　　李峻想开玩笑：“你又不是医生。”
　　顾中敏打他的手臂：“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现在你知道了，不也是担心吗？”
　　顾中敏语塞。
　　李峻笑，就这么一笑，顾中敏好像觉得她熟悉的李峻又回到了自己的眼前。李峻让让身边的位置，让顾中敏躺了下来。两人轻轻地接吻。
　　亲到后来，两人的呼吸又变得深重而压抑。顾中敏忽然记起：“药，赶快喝掉，凉了可就不好了。”
　　李峻乖乖地坐起来，让顾中敏喂他。顾中敏看他皱眉：“很苦吧？”
　　“嗯，很苦。”李峻又抓过她，炽热的吻再次印了上去。
　　顾中敏迷迷糊糊地想，的确很苦。然而，心中却有种奇异的甜蜜。
　　两人一直腻到李母来敲门。
　　顾中敏不好意思地从床上起来：“我去开门。”
　　李峻起了身，自己走过去开门：“妈。”
　　李母打量了一下两个孩子：“药喝了？”
　　“喝了。”
　　“那好好休息一下。我回一趟学校。”
　　“知道了，妈。”
　　顾中敏站在一边，只是笑。
　　李峻关了门：“二人世界，继续。”
　　顾中敏笑：“能好好说会儿话吗？”
　　“行啊。”李峻拉着顾中敏躺回了床上，“你说，我听。”
　　顾中敏也不习惯唠叨，想了又想，最后说了一句：“以后无论多忙，都不准把身体忙坏。”
　　李峻点头，窝在顾中敏的颈间：“知道了。”又说，“说点开心的，别一见面就训我。”
　　顾中敏转了转眼珠：“哎，我和你说，肖肖婚礼办得太棒了，上次——”
　　李峻忽然坐起来。
　　顾中敏小小的吓了一跳：“怎么了？”
　　李峻下了床，到一边的抽屉拿出钱包，抽出身份证：“你看。”
　　顾中敏看着身份证上李峻傻傻的大头照：“看什么？”
　　李峻指指生日那一栏。
　　顾中敏忽然意会到什么，嘴里却不好意思了：“怎么了？”
　　“我们能结婚了。”
　　顾中敏忽然觉得羞涩，讶异，又兴奋，转开了脸：“什么呀？”
　　李峻一字一句：“我们，可以结婚了。”
　　李峻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马上满屋子乱转，最后对顾中敏说：“等我一会。”
　　等李峻再回来，手上扬着户口本：“我们去登记。”
　　顾中敏真想不到李峻是这样冲动的人物：“你怎么想到一出是一出？”
　　李峻不管她，从衣柜拿出衬衫裤子，换了身上的衣服，拉上顾中敏：“去登记。再不去就下班了。”
　　顾中敏被他拖着，嘴里嚷嚷：“你傻瓜啊”，心里却确实是快乐的，两个人打的到了顾家，李峻对满脸诧异的顾母说：“妈，我和阿敏登记去。”
　　顾母傻了：“啊？”
　　“请您同意。”
　　顾母愣了，看看顾中敏：“阿敏同意了？”
　　“同意了。”李峻也不多说什么，“妈，能麻烦您找一找户口本吗？”
　　顾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爸妈，阿敏的爸爸，我们都还没商量过呢。”
　　“婚礼的细节您再仔细找爸爸妈妈商量，我们现在就是想登记。”
　　顾中敏本来只站在李峻身边，笑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后来只好开口：“妈，您放心吧，我们都想好了。我不后悔的。”
　　顾母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你们真想好了？”
　　两人点头。顾母点头：“好吧。”转身回去找户口本。
　　顾中敏揽着李峻的腰：“我这次可真是跟着你一起发疯了，你将来别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只会爱你，疼你，永远对你好。”李峻不顾得顾母随时会出现，低头吻她，轻轻耳语“敏，谢谢你。”
　　

    
第30章 章三十
　　顾中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就在那样毫无预兆毫无考虑的情况下，成为了李峻法律意义层面上的妻子。然而，这并不是一件会让她后悔的事情。
　　两人拿着刚刚到手的结婚证，感觉都有些恍惚，似乎不太真实。
　　顾中敏看看李峻，他也看她，忽然两人都笑了一笑，李峻把她纳入自己的怀里：“你是我的老婆了，老婆。”
　　两人手牵着手，在大街上游荡，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都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两人最后在珠宝店停住，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戒指的光彩，最后选定了属于他们的婚戒。两人很虔诚地为对方摘掉了订婚戒指，郑重地戴上了结婚戒指。戒指是临时选的，尺寸并不见得那么合适，李峻说：“今天无论如何要戴着，改天再改。”
　　顾中敏点头，心想，自己的爱情果真是一次又一次冲动之下的冒险，不过幸好每一次的结果，都令她很满意。
　　两人出了珠宝店，正在计划怎么过这个所谓的结婚之夜，李峻的手机响了。是李父打来的电话：“办完手续了？办完就过来吃饭。”
　　两人这才从美梦中稍稍拉回了理智，知道要准备一套完美的说辞，回去面对双方的父母了。
　　大家约在市内的大酒楼。李俊拉着顾中敏走到了包厢，顾中敏忽然有点胆怯：“我怕你妈骂我们。”
　　“一切有我呢。”
　　两人开了门，顾中云就跑了过来：“姐姐，姐夫！我要看你们的结婚证！”
　　顾中敏递过去结婚证，走到大桌边，分别叫了自己的爸妈和李峻的爸妈。
　　李父脸上难得带笑：“很好很好，坐下，马上上菜吃饭。”
　　顾中敏假装不经意看了李母一眼，表情还算愉快，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顾母开口：“哎，我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冲动了些。亲家啊，可千万别怪孩子。”
　　李母慢条斯里地开口：“孩子实在是太欠缺思考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证也拿到了，今天也算他们的大好日子，我们就不说太多扫兴的话了。”
　　李峻举起酒杯，向四位家长承诺：“谢谢你们对我和阿敏的理解和支持，我们一定会好好过，不会让你们失望。”说着就要一饮而尽。
　　顾中敏拦下了他：“胃还不好呢！别喝酒。”
　　众人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顾父开口：“阿敏啊，做人家的妻子了，以后凡事要更成熟，知道吗？”
　　顾中敏点头，手不自主在桌底下牵紧了李峻的手。
　　顾中林坐在一旁：“姐姐，姐夫，祝你们幸福。”
　　李峻拍了拍顾中林的肩头，顾中敏看着两人，内心真切觉得幸福。
　　一顿饭两家人一共吃了几个小时。最后，顾父和李父都有点醉了，这才起身要回去。顾母拿起顾父的外套，习惯地吩咐：“阿敏，你陪着爸爸走。”忽然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哎，我都糊涂了。”
　　李峻开腔：“妈，我送你们回去再和我爸妈回去吧。”
　　“不用，你爸爸也醉了，要早点休息。”顾中林扶着顾父，“我和他们回去就行。”说罢，又看了一眼顾中敏，“你过去那边？”
　　顾中敏看了一眼李峻，李峻也不避让，她脸红，低下头：“嗯。”
　　于是两家人在停车场散了。李峻把李父扶到车后座，李母也坐了进去。李峻揽揽顾中敏：“回我家？”
　　“你不想我去，我现在打车回家。”
　　李峻拉着她：“别啊。”又提醒，“以后，那也是你家，我们回家。”
　　李峻开着车，偶尔不专心地看看顾中敏，顾中敏投诸一笑。忽然想到后面的李母，犹豫着开口：“妈，你累了吗？”
　　李母声音清明：“不累。”
　　李峻笑了笑：“妈，你没生气吧？”
　　李母清哼一声：“你向来都是这样子自作主张，我管的着吗？”忽然又说，“小敏，你别误会，我只是说说小峻的做事方式，没说你俩。你俩在一起，很好，等合适了，我们再补办婚礼。”
　　顾中敏心里也只觉得甜蜜，应了一声：“谢谢妈。”
　　回到了李家，李母伺候李父睡下，似乎有意提醒：“我们先睡了。”
　　李峻应了声，拉着顾中敏上了楼，回到了放假，就把顾中敏压在门后深深吻了下去。
　　顾中敏也知道今夜绝不止一个吻那样简单，她有点羞涩：“先去洗澡。”
　　“一起。”李峻把顾中敏一把横抱起，走进了浴室。
　　两人一起站在莲蓬下，李峻一点一点褪去了顾中敏身上的所有束缚。
　　顾中敏看着李峻：“我美吗？”
　　“美，很美。”李峻低头寻到了她的脖子，细细地啃咬，大手在她身上每一处曲线游移。
　　“先认真洗澡。”
　　“帮我脱衣服。”
　　两人不甚认真地洗完了澡，李峻随手拿了毛巾，把两人身上随手一擦。然后再次把顾中敏抱起，小心地放在了床上。
　　顾中敏向来是对自己的身材充满了自信，也不回避他审视的眼光，只觉得脸上有点燥热。
　　“你知道吗，你脸红了。”
　　“你脸皮厚，你没脸红。”
　　李峻笑，一点点看她：“你是这样子的。”
　　顾中敏忽然伸手掐他：“别逗我玩。”
　　“没逗你。”李峻低笑，“你看看我。”
　　顾中敏故意转过脸：“没兴趣。”
　　李峻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下带：“感觉一下。”
　　“讨厌！”
　　李峻叹口气：“你终于属于我了，老婆。”
　　顾中敏的手拼命挣脱，李峻压着她：“别逃。”
　　“顾中敏小姐，”李峻语气认真，“我说过，我一定让你属于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今晚，我会兑现我的诺言，你别想逃。”
　　顾中敏不服气：“你也会在今晚属于我，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李峻吻她：“很好。”
　　漫漫长夜，他的唇舌和手指在她的身上点燃了一个又一个讯号，她也热烈地回应，告诉他，她同样热爱，同样渴望。
　　

    
第31章 章三十一
　　一夜好眠。
　　顾中敏醒来的时候，李峻还在沉沉睡着，一手枕在她的颈后，另一手搭在她的腰上，姿势自然是亲昵的。两人之前住在一起时，也曾如此相拥而眠，但此刻不一样的是，两人在被子下的身体是不着寸缕的。
　　回想起昨夜的种种，饶是大方如顾中敏，也忍不住有些脸红耳斥。她稍稍翻身，李峻微微睁开眼，把她揽得更紧：“醒了？”声音低哑。
　　“嗯。”顾中敏低头不看他，伸手去拉他的手指。
　　李峻低笑：“害羞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顾中敏抬头瞪他，眼神却是眷恋的迷人的。
　　李峻没再说话，扣紧她的手，唇趁势压了下去。
　　两人直到中午才起身，顾中敏找出衣服换上，和李峻一起下了楼。李父李母正坐在客厅，见到两人下来，浅浅笑了一下。
　　顾中敏见到李父李母不禁有些耳热。李峻倒是落落大方，叫了一声爸妈，问能不能吃饭了。顾中敏开口：“爸，妈。”虽说早已改口，但如今再叫，竟是另外一番感觉。
　　李母赶紧布菜，几人分别落座，李母递过去一碗汤，李峻伸手接过，给了顾中敏，自己再拿了一碗。
　　李母稍稍侧目，缓缓道：“小敏啊，你们现在领了证，那婚礼具体什么时候办啊？”
　　顾中敏看了一眼李峻：“这次我们两个领证，确实是太仓促了些。关于婚礼的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想呢。”
　　“那你们这几天好好玩玩，想好了我们再办。”
　　顾中敏正想点头，忽然想起：“爸，妈，我这次回来还是临时跟公司请假的，最晚今晚就得走了。”说完不自主看了李峻一眼，李峻也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李父和李母相视一眼，依然是李母开口：“怎么，还要回去上班？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不再走了呢。”
　　“不是不是。”顾中敏急着解释，“我是听李峻病了，请假回来看看他。工作的事情，我暂时没有其他打算。”
　　“哦，这样。”李母顺顺耳边的鬓发，“那你匆匆忙忙赶回来这一两天，又为什么要急着领证啊？”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
　　顾中敏无言以对。李峻开了口：“妈您别为我们两个的事情操心，反正我们过得好好的。”
　　“你年轻，自然是什么都无所谓，我们这些上一辈的人想法却不一样。婚姻，图的就是个安安稳稳。”李母放下筷子，“你说是代沟也好，什么都好，我不赞成你们两个这样长期分开。”转向顾中敏，“小敏，你现在真正是我们李家的媳妇了，我说的东西，你应该考虑考虑。”
　　李父咳了几声。李峻说：“爸，你不是咳嗽好些时间了吗，去看看医生吧。”顺势转开了话题。
　　李母却没有绕开话题的打算：“小峻，你们两个还是好好安排一下吧。你爸爸身体也不太好，我照顾他已经是很累了，哪顾得了你。你呢，办个公司就把自己弄得送急诊，要是再没人好好在身边照顾，接下来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毛病。”
　　顾中敏怎能不知道李母话里处处给自己压力，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干脆沉默。李峻笑了笑：“这次只是意外，下次我注意，妈，您别担心。”
　　李母轻嗔了一句：“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能不担心吗？”
　　顾中敏坐在餐桌上，只觉得食之无味。和李峻的甜蜜缠绵犹在心头，李母施加的压力又不能忽视，确实有些为难。
　　李父忽然开口：“最近我身体不太好，打算提早退下来。”
　　李母看他：“怎么回事？突然就说要退了？”
　　“爸，您要退就退吧”李峻倒是不在乎，“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李父嗯了一声：“我先回房间。你们慢慢吃。”
　　李母看了一眼在座的两人：“我去看看你爸。”说完也起身回了房间。
　　顾中敏见到两个长辈都离席，把筷子一放：“不想吃了。”
　　“怎么了？”李峻凑过去。“你不是才喝了些汤？”
　　顾中敏叹气：“忽然觉得，做你的妻子不难，做你家的媳妇却不容易。“
　　“哪有这么夸张？”李峻轻轻啄她的唇，“别这样。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妈照顾他确实有些辛苦，再加上我突然进了医院，她才急了。她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别想太多。”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们好。”顾中敏抚着李峻的脸，“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想丢下目前的工作。”
　　“那就别丢下。”李峻给她添了些饭，“先吃些东西。晚上走是吧，我待会儿帮你订票。”
　　“不用了。”顾中敏轻轻开口，“我买了回程票。”
　　“哦。”李峻应了一声。一时间两人无话。
　　顾中敏实在毫无胃口，李峻站起来收拾：“算了，不想吃就别吃了。那，你几点走？”
　　“七点半。”
　　李峻看看手表，已经快一点：“那你要回去看看你父母吗？”
　　“你呢？”
　　李峻低头：“我陪你回去。不过我几天没去公司了，待会儿要先到公司一趟。”
　　李母正好走了出来：“还去公司，你还真是不要命了？”
　　“妈，哪有那么严重？我保证不太劳累，还不行吗？”李峻把碗碟收进厨房，“妈，厨房等钟点阿姨过来收拾吧，你别忙了。”
　　“你要走，也得先把药喝了。”
　　李峻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李母看了一眼顾中敏：“小敏，你是晚上走吗？那我叫阿姨熬点老火汤给你喝了再走。”
　　“不要麻烦了，妈。”顾中敏站起来，“我正准备和李峻去公司看看。”
　　李母想了想：“也好。那你们自己安排，我下午还得回学校开个会，就不陪你们了。”
　　李峻换了衬衫，看到顾中敏收拾自己随身带回的小行李包：“家里，要放点你的东西吗？”
　　顾中敏愣了一下，才答道：“那，这两套衣服我就放你房间吧。”
　　李峻没有太多表情，拿起领带要打，顾中敏走过去接过，帮他打好。然后，在他下巴亲了一下：“怎么了，不高兴了？”
　　“说高兴有些勉强。”李峻揽着她的腰，“刚刚还同一张床睡，忽然就看着你收拾着东西要走，不是滋味。”
　　“我争取常回来看你。”
　　“行。”李峻点头，又补了一句，“虽然我知道不太可能。”
　　

    
第32章 章三十二
　　顾中敏跟着李峻到了他的公司。公司的确只是刚成雏形，门面还算整洁，两个模样看上去还行的女孩子坐在前台边打字边聊天，样子也是不甚认真的，见李峻进来，马上站起来：“李先生。”
　　“行了，忙吧。”李峻领着顾中敏往里走，顾中敏也不顾忌身后打量的眼光，边走边看。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了出来，看上去是脸熟的。他迎了上来：“李峻，哎，是你女朋友，院花？”
　　顾中敏笑：“叫我中敏吧。”
　　李峻揽过顾中敏：“刚升格成为我老婆。中敏，这是我大学同学，卢杰。你们应该也见过的。”
　　“有印象。”顾中敏大方冲卢杰一笑，卢杰看看李峻：“你不是回家休息吗，这么一休息，就把女朋友变成老婆了？”
　　李峻笑：“先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以后再跟你聊。”说着带着顾中敏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峻的办公室仍然是一团糟，甚至有之前装修剩下来的建筑材料。李峻见顾中敏皱眉，笑道：“没办法啊，总是有各种事情，这些东西就没来得及处理。公司刚刚起步，不太容易。其他几个同事都是经常出去跑客户，公司通常只有卢杰在看着，很多事情忙不过来。”
　　顾中敏知道当然不容易，否则短短几个月内，李峻不会变得这么瘦，还进了医院。她一时鼻酸，抱住李峻的腰：“慢慢来吧。”
　　“知道。”李峻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坐，自己在办公桌前忙活起来。
　　顾中敏看着李峻，他的眉目仍是清俊的，但已经有了一些掩饰不住的疲累。她知道，在两人的爱情里面，自己向来是享受的那方，只有李峻一直在作出各种付出。而她从来只看着他的付出，从没有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过，没有回来帮他，没有回来照顾他，甚至，在他的母亲对此不谅解的时候，她还跟他抱怨“你家的媳妇不好当”。
　　顾中敏看着看着，只觉得再想下去会彻底唾弃自己，站起来：“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
　　“不用。”李峻本来还在低头签文件，看顾中敏真要动手，疾步走了过来，“东西这么重，你怎么搬？好好坐着，我知道你无聊，待会就行了。等我一下。”
　　顾中敏只得再次坐下，李峻飞快地把手头上的文件整理好，走出办公室给了卢杰。然后唤了一声“中敏，走了”，顾中敏走出去，卢杰拿着文件笑：“这就走了？怎么也得请我们吃一顿饭啊。”
　　“以后肯定请客。”李峻笑了一下，又和顾中敏下了地下停车场。
　　李峻开的是父亲的车，顾中敏看着他的大手熟练地握着方向盘，五官的线条已经逐渐地从清秀变得坚毅。不知不觉，曾经的男孩，已经长成为一个男人了。
　　“峻，我那里还有一笔存款，不是太多，要不我给你汇过来吧，多少能帮得上忙。”
　　“行了，公司的事情你别操心。”
　　顾中敏叹气：“这个我不操心，那个我不操心，那我该为你做些什么？”
　　李峻看她一眼：“怎么忽然说这个？”他又笑，“放心，我能扛得住。”
　　两人回到了顾家，家里只有顾母在家：“怎么回来了？”
　　“妈，我今晚回S市，来跟您说一声。”
　　顾母的眼神多少带些教导的意味：“怎么这么匆忙？你们不是刚领证吗？这还没过一天呢，算是怎么回事？”
　　“行了，妈，我知道了。我以后再想好要怎么安排。”顾中敏在李母那里被问这样的问题，已经是有些不高兴，自己的母亲再问，就觉得烦了。
　　李峻赶紧接过话茬：“妈，您别着急。现在交通这么方便，等我公司上轨道了，不那么忙了，我就能经常过去找她。”
　　顾母看了顾中敏一眼：“做人妻子了，要成熟了。”
　　“我不一向成熟吗？”
　　“谁敢说自己在爱情和婚姻里足够成熟？”顾母让两人坐下，端来两杯牛奶：“阿峻胃不好，别喝茶了。阿敏，阿峻对你这么好，你要知道珍惜。”
　　“我不是知道吗？”
　　顾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高兴了，也不再多说，只留了两人吃晚饭。
　　李峻把顾中敏送到机场，顾中敏想了想：“我的工作，你给我时间再想想吧。”
　　“别想了，现在这样也挺好。”李峻帮她解开安全带，“等我忙完这阵子，我过去找你。”
　　顾中敏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不怪我？”
　　“怎么就怪你了？”李峻抓起她的手，在戒指上吻了一下，“老婆，新婚快乐，其他的别想太多。”
　　顾中敏想了想，轻叹口气：“行，那我自己进去吧。你赶快回家休息。”说着要推开车门。
　　李峻低唤了声“敏”，顾中敏回头。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李峻看着她的轮廓，“你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顾中敏投入他的怀抱：“我也是。你说，要是这次我回来，我们没有领证，我们还会不会这样舍不得对方？”
　　“你知道我向来舍不得你，不管我们有没有领证。”李峻语气低沉，“不过，切实拥有你之后，我承认我的确更舍不得你，更不想让你离开我身边。”
　　顾中敏目不转睛地看他，最后终是忍不住，寻到了他的唇，热切地吻他。李峻用手托稳她的后脑，同样热切地回应。
　　两人唇舌纠缠一番，久久不愿放开。
　　顾中敏得了个空，喘息道：“我觉得我好自私。”
　　李峻没说话，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吻她。大手在她细致的曲线上游移，仿佛要把她印进自己的身体里。
　　最后，还是李峻先放开了她，苦笑：“再这样下去，我就把你带回家，不让你走了。”
　　顾中敏握紧他的手：“你快来找我。或者，我抽空马上回来。”她像是要说服李峻，又像是要说服自己，“我们很快能再见面。”
　　“我知道。”李峻伸手抹了一把脸，深呼吸一下，“我送你进去。”
　　

    
第33章 章三十三
　　罗根向来是细心的，是公司里第一个发现顾中敏戴上了婚戒的人。
　　中午休息的时候，罗根冲着咖啡，问顾中敏：“怎么，不是说家人生病才请的假，怎么换了戒指？是不是有人不诚实了？”
　　顾中敏满脑子都在想李峻，胃好不好，会不会太忙，勉强打起精神：“说来话长。”
　　罗根不掩饰自己的探究心理：“愿闻其详。”
　　顾中敏想了想，也确实觉得自己满腔心事需要找个人宣泄。她把自己和李峻甚至和李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他的母亲让我回去是很合理的事情，我也知道如果我足够爱他，我就应该放弃这里的工作回去，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作出这样一个决定。”她看着罗根，“我很自私，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爱他，是吗？”
　　“每个人的爱都是不一样的，你也不必先否定了自己。”罗根想了想，“你工作能力很出色，我也觉得你适合继续在这里发展下去。至于婚姻，你知道，爱不在乎朝夕相处。”
　　顾中敏摇头：“也许我和你是同一类人，所以你说的话不像他的母亲或我的母亲。”
　　“既然没有答案，就随遇而安，凡事总会有它该有的结果。”罗根喝着咖啡，忽然问，“我方便问，你的丈夫是谁吗？”
　　顾中敏很讶异他会问得这么细致，不过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你还记得我们去年的实习生李峻吗，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多了。”她又自嘲般笑笑，“不过当时我们没向公司公开我们的关系。”
　　罗根笑笑：“哦，你们结婚了。”他迎向顾中敏的目光，“其实李峻私下找过我，向我坦白了你们的关系。甚至，还问我是不是喜欢你。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小伙子，一定很喜欢你。现在你们结婚了，看来我的感觉不错，他是个专一的人。”
　　顾中敏吃惊：“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在我们要决定留谁之前。”罗根摇头，“我后来看过他之前的设计图，很棒。可惜了。不过也好，你不是说他现在开公司了吗，应该会有成绩的。”
　　顾中敏愣愣点头，不知道再说什么。
　　晚上顾中敏洗漱完，正想上床，电话响了。是李峻。
　　顾中敏很高兴：“峻，刚想给你打电话！”
　　李峻的声音却是意外的低沉：“敏，好想你。”
　　“我也是。”
　　李峻忽然声音哽咽：“敏，我爸今天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是肺癌晚期。”
　　顾中敏大惊：“怎么会这样？”
　　李峻低低地哭了几声，后来又陷入了一片静默，最后勉强开口：“他之前一直咳嗽，但是我和我妈都以为是以前的老毛病，没有太在乎。我妈之前还给他找了很多止咳的偏方。怎么知道，原来根本不是那样。”
　　顾中敏想起那个严谨却又仁慈的老人：“医生怎么说？”
　　李峻被问到了伤心处，声音支离破碎：“医生说，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还有，还有几个月。”
　　顾中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丈夫：“我，我回去看看他。”
　　李峻自说自话：“其实我爸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才说要提早退休。我却天天为公司忙，忙到什么都顾及不了。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很糟糕的儿子。”他越说越伤心，“我爸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办公司，还说要我创造一番事业给他看。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出来，他就，就要离开我了。”
　　“你爸爸会好的。”顾中敏知道自己的安慰很苍白无力，“你妈呢？”
　　“妈，她，她很伤心。”
　　“你要坚强起来，你是家里的支撑啊。”顾中敏忍住眼中的涩意，“我改天回来看你们。”
　　李峻在那边调整了好久，才终于稍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爸现在已经在医院住了，你要是能回来就回来，要是请不了假，就算了吧。”
　　“我能请假。”顾中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乐观而有精神，“放心，没事的！”
　　第二天，顾中敏正要找罗根，罗根先到了她的办公室：“我们下午飞巴黎，你准备一下吧。”
　　顾中敏很意外：“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下星期吗？”
　　“那边的时装展提早了，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罗根看看顾中敏，“怎么，有问题？”
　　顾中敏想了想：“我先打个电话。”
　　罗根点头，走了出去。
　　顾中敏打给李峻，却是李母接的。
　　李母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小敏啊，小峻昨夜陪了他爸爸一晚，现在刚睡呢。”
　　顾中敏想了想，斟酌着用词：“妈，我听阿峻说了爸爸的病了。您和爸爸，都要坚强啊。”
　　“我知道。”李母忽然叹口气，悲从中来，“只是，我真的一下子也好像垮了。”
　　李母一向是优雅又强悍的，如今这种腔调，顾中敏也是首次听闻。犹豫了一会儿：“妈，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
　　顾中敏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合适：“妈，是这样的，本来我想今天请假回去看看您和爸爸的，但是，公司刚好安排我出差，大概要走4天，我想出差回来再去看你们。行吗？”
　　李母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你安排吧。”
　　顾中敏犹豫着：“那，那我再给您打电话吧。”
　　“好。”李母先挂了电话。
　　顾中敏拿着嘟嘟响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心里有些不安。虽然她也挂念着李峻，也担忧着李父和李母，但她想到李峻说的那句“要是请不了假，就算了吧”，便安慰自己，自己眼下回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干脆忙完这个重要的时装展，再请假回去吧。
　　罗根在门口作势敲门：“讲完电话了？”
　　顾中敏提起精神：“时装展之后，恐怕我要请假。”
　　“又请假？”罗根看她，“这段时间你请了不少假。”
　　顾中敏不知道跟谁赌气：“如果你不批准，我可以辞职。”
　　“好好好，我批准。先飞巴黎，ok？”
　　

    
第34章 章三十四
　　顾中敏从巴黎回来，跟罗根在机场分手，又坐飞机回了A市。
　　她打给李峻，李峻却一直没接电话。
　　想了想，打给自己的父亲：“爸，您知道阿峻爸爸在什么医院吗？”
　　顾父叹气：“在人民医院。昨晚急救了几回，你妈妈刚从医院回来，说李峻也快累得不成人形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顾中敏来不及解释太多：“爸，我先去医院，以后再跟您说。”
　　顾中敏风尘仆仆，赶到了医院。问到了病房，顾中敏疾步走了过去。
　　还没到病房，就见到李峻站在门口，李母坐在一边的椅子，拿着纸巾拭泪。顾中敏心中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妈。”又看了一眼李峻，确实是太劳累了。
　　李母看了顾中敏一眼，没说话，只是低头擦眼泪。
　　李峻语气低哑：“你回来了？”他大概没来得及刮胡子，已经是满脸胡渣。
　　“爸爸，现在怎么了？”
　　“医生在里面。”李峻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昨晚急救了几次，刚以为平静了，刚才又不好了。”
　　顾中敏揽揽他的背，想要给他传递一些力量。
　　“你陪妈去吃点东西吧。“李峻看了一眼李母，“妈，爸会没事的，你再不吃东西就熬不住了。”
　　李母摇头：“我不想吃。”
　　“多少还是要吃。”顾中敏扶起李母，“妈，我带你去吃东西，待会儿再给李峻带回来。”
　　李母轻轻挣开她的搀扶：“你给我买点牛奶吧。小峻，你要吃什么？”
　　李峻看看顾中敏：“随便吧。”
　　顾中敏点头：“我去买。”
　　她转身，眼底就浮起了一层薄雾。她是第一次遭遇生命的历难，心里也不好受。尽管和李父说不上有如何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是这么好的一个老人，看着他受苦，无论如何是不好过的。而李母若有似无的对自己的抵触，也让她不安，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最最令她难过的是，她深爱的曾经那样神采飞扬的李峻，如今这般憔悴，她却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一切不幸，都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消化，如鲠在喉，痛苦不堪。
　　顾中敏带了一些食物回来，李峻已经和李母进了病房。顾中敏走进去，李父在病床上沉沉睡着，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的好气色。
　　顾中敏给李母递过一瓶牛奶，李母接过，忽然对李峻说：“小峻，你爸爸比我大了十几岁，我嫁给他那时候就知道他会比我早走。但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早就想着离开。我真的，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李峻揽揽母亲的肩膀：“爸爸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李母摇头：“你爸爸一生救了多少人，带了多少学生，真没想到，最后却要躺在这里，让自己的学生去努力挽回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呀，为什么他偏偏得了这个病呢？”
　　李峻有点哽咽，说不出话。
　　顾中敏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李峻抬头看她：“你回来了，公司批准了吗？”
　　“我请了长假。”
　　李母忽然也看她：“他爸爸刚病的时候，你不是也没回来，现在回不回来，也没那么重要了。”
　　顾中敏犹豫地开口：“妈。”
　　李峻按按母亲的手：“中敏是很忙的，您别怪她。”
　　“罢了。”李母站起来，“我想回去换套衣服，待会儿再来看你爸爸。”
　　李峻拿起钥匙：“妈，我送您。”
　　“你在这里看着你爸爸。我自己坐车。”
　　“妈，我陪您。”顾中敏帮着拎起李母的手包，李母也不拒绝，两人便出了病房。
　　出租车上，顾母一直没开口说话。顾中敏犹豫了一会儿：“妈，我知道我这次没及时回来，让您不开心了，您原谅我吧。”
　　李母淡淡开口：“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要小峻爸爸能好起来，我就高兴了。”忽然又流泪，“看这个样子，是好不了了。”
　　“不会的，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晚上，李峻请的护工在医院照顾李父，李峻回家洗了个澡。
　　李母无心做饭，顾中敏也是不会做饭的，只得叫了外卖，三人安静地吃饭。
　　“你爸爸这边，还是由我照顾吧。”李母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你整天跑来跑去，太辛苦了，要是身体再出什么毛病，我可受不了。”
　　“没事，妈，我身体很好。”
　　“还好呢，前阵子在医院差点又晕过去了。”李母说着，“你每天去看看你爸爸就行，其他事情还是由我来。”
　　顾中敏听着两人的对话，好像自己被硬生生地隔开了一样，忍不住开口：“我也能照顾爸，别担心。”
　　李母看她一眼：“你终究是请假回来的，照顾一天两天还行，能照顾多久？我自己能支持得住。”
　　李峻没说话，也实在是累了：“妈，我上去睡一会儿，晚上去看我爸。”
　　李母嗯了一声，开始收拾桌子，顾中敏也跟着把桌面清理干净，李母便回了房间。
　　顾中敏上楼，打开房门，李峻正睡在床上。是真的累了，才上楼一会儿，就已经睡着了。但眉头深锁，看上去是极不快乐的。
　　顾中敏在他身边轻轻躺下，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胸前，无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峻醒来，就要起床去医院。顾中敏一直没睡，跟着起了身：“我跟你一起去。”
　　李峻摸摸她的头发：“你在家陪着妈吧。”
　　“我想陪着你。”顾中敏看他，“你瘦了，憔悴了。”
　　李峻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我会照顾好自己。”
　　顾中敏知道自己不该去增加他的烦恼，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我没及时回来，你妈怪我了，你怪我吗？”
　　李峻看看她，摇摇头。
　　顾中敏低头：“我想要陪你，可你不要我陪。你要我陪着你妈，可是你妈也不要我陪。我真不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李峻深深看她，缓缓开口：“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第35章 章三十五
　　李父的病情反反复复，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顾父来看过两次，心里也知道李父大概好起来的机会不大了。
　　顾父暗自叮嘱顾中敏，要她好好照顾丈夫和婆婆，最重要是要做好心理上的安慰。顾中敏点头：“爸，我知道。”
　　李峻越发憔悴，李母不忍心儿子晚晚熬夜，逼着他在家里休息。晚上，顾中敏给李峻放了洗澡水，帮他洗了澡，再陪着他静静入眠。
　　睡到半夜，李峻忽然醒来，整个人坐了起来：“爸！”
　　顾中敏被吵醒：“峻，怎么了，做梦了？”
　　李峻倒回床上：“我梦见，我爸，离开了。”说完，捂着脸低低哭了起来。
　　顾中敏伸手去安抚他：“爸在医院好好的，别担心。”
　　李峻翻身去揽紧她：“敏，我好害怕。”
　　顾中敏抚着他的后背：“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李峻就着她的动作，渐渐安静下来，语气却悲凉：“我爸，可能真的支持不住了。这么多天，他都没清醒过。”
　　顾中敏不想说些苍白无力的话去自欺欺人，只一遍遍地来回抚摸着他。
　　李峻静静地看着她。顾中敏一直认为李峻最最迷人的是他的眼睛，每一次眼波流转，好像都在诉说着些什么。他的眼睛现在告诉她，他很难过。
　　李峻忽然翻身压住她，一点一点解开了她的睡衣。
　　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二次亲密接触，却比第一次多了各种悲伤和无奈的情绪。李峻也并不像第一次那样做足了前面的准备，稍稍感觉到她的适应，便深深地进入。她仍有些疼，却紧紧抱着他，想告诉他，她一直都在他身边，永远。
　　李父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时候，大家都在病房里看着。
　　李父的表情像是微笑，但所有人都无法因为这个微笑而真正感到宽慰。他转眼看看李峻，忽然开口说：“你成了家，立了业，就差一个孩子了。如果爸爸能陪你到孙子出生，那我就满足了。”
　　李峻鼻头一酸，不顾得李父的反应，走了出去。顾中敏知道他不想让大家看到他的脆弱和害怕。
　　李母看了顾中敏一眼：“你要好起来，将来和我一起，帮着他们带孩子。”
　　李父甚是快慰地点了点头：“好。”
　　李父清醒过来之后，竟好像真的出现了奇迹，精神好了许多，有时甚至能到外面晒晒太阳。李峻抱着顾中敏低喃：“他会好起来的，对吧。”
　　顾中敏点头：“他会好起来的。”
　　顾中敏请假回来已经快两个星期，公司那边的电话一直没停。李峻看她拿着电话敷衍：“我尽快吧，你们帮帮我的忙。”等顾中敏讲完电话：“敏，爸的情况越来越好，要不，你就先回公司吧。”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有需要，我再叫你回来。”
　　顾中敏甚是担忧地看他：“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
　　“我能应付。”李峻状似轻松地笑笑，“不是还请了护工吗？我也只是过来看看。”
　　“你要忙公司的事情，又要每天跑医院，能吃得消吗？我走了，你身边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
　　“我承认，你在我身边，就算什么也不做，我都觉得更加心安。但是，我也不能一直让你这样守在我身边。”李峻摸摸她的头发，“前阵子你不是说有可能升职吗？好好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顾中敏想了一会儿：“妈妈那边，我怎么说？”
　　“别担心。妈会理解的。”李峻捏捏她的手，“我跟妈说。”
　　李母知道顾中敏要走，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工作。”
　　顾中敏去医院看了李父一次，李父对她笑：“等事业稳定了，常回来看看。”
　　顾中敏回到S市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她拎着自己的小包，一步一步走出了机场。才短短数小时的时间，李峻已经不在身边，李父李母不在身边，自己的父母不在身边，S市，能给她感到幸福的，只有工作上的成就感了。
　　顾中敏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并且真的成功得到了升职的机会。她知道，假如她在工作上毫无进步，那么她忍受着离开李峻的孤单和李母不解的压力，独自留在S市，将会是一件毫无意义甚至是愚蠢的事情。
　　李峻也会跟她通电话，有时甚至说着说着就要睡着了。顾中敏也不叫他，往往是他眯了几分钟后，忽然醒过来，这时顾中敏会让他休息，然后自己独自对着电话发愣。
　　大老板到公司视察的时候，特别点名表扬了顾中敏。顾中敏本是无意一笑，却撞上了昔日的上司的眼神。如今，她们已经是同一位置了，对方似乎有些难明的情绪，顾中敏眼神一扫，干脆视而不见，看向了别处。
　　当日子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姿态进行，人会觉得每一次快乐或满足都是虚幻的。因为，无形的压力总吊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完完全全地压到自己身上。李父的病，就是那样可怕的压力。
　　从李峻每次打来的电话可以知道，李父大概又不好了，多数时间都处于昏睡的状态。顾中敏嘴里安慰着李峻，心里却知道，李父怕是熬不过去了。若真要坦率地说，她害怕李父的离开，但更害怕李父离开之后李峻的反应。
　　顾中敏中午休息的时候，李峻打来电话：“敏，你回来一趟吧。”语气是深沉的压抑的。
　　顾中敏大概知道情况是如何了，直接告了假，就奔赴机场。
　　偏偏这趟飞机早不晚点，晚不晚点，在这个时候却迟迟没到。
　　顾中敏看着大钟的时间一点点流逝，心急如焚，却不敢打电话给李峻，不敢问现在情况如何了，她害怕听到那个意料之内的坏消息。
　　期盼的飞机姗姗来迟。顾中敏匆匆上了机，默默祈祷：“但愿我来得及。”
　　但愿，即使悲剧真的会发生，至少，不要造成太多心中的遗憾。
　　

    
第36章 章三十六
　　顾中敏上了医院三楼，刚走过拐角，便远远望见病房门口站了好些人。脚下不禁一软，却勉强提起精神，快步走了过去。
　　床上，李父已经被蒙上了白布。顾中敏知道，自己终究是慢了一步。她看看李峻，他表情隐忍，却没有流泪，默默站在床边。而李母站在另一边，若有似无地看了她一眼。
　　顾中敏走到李峻身边，轻轻挽住了他的手，他也不意外，哑声开口：“跟爸爸说声再见吧。”
　　李峻轻轻拉开白布，李父的脸看上去熟悉又陌生。顾中敏第一次看已经过世的人，心里惶然，不禁双手合十：“爸爸，一路好走。”
　　丧礼办得隆重。虽说李父生前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要，但多年来在医院的好口碑却是不容置疑的，既然走了，许多人都想着来尽最后一点心意。李峻穿着黑西装，蹲在火盆边一张张烧着纸钱，顾中敏也陪在一边，默默地重复着手边的动作。
　　李母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戴着一副啡色的眼镜，大概是为了掩饰又红又肿的双眼。旁人过来安慰开解，她便微微点头。
　　顾父顾母过来的时候，看到顾中敏脸色苍白，把她拉到一边：“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顾中敏在自己父母前也不掩饰：“我确实太累了，这几天忙这忙那，头也晕，胃也痛。”
　　顾母见不得自己的女儿这副样子：“你休息一下吧。”
　　“毕竟是他们家的儿媳妇，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顾中敏勉强笑笑，“我没事，忙完这些，我再好好休息。”她望向墙上李父大幅的黑白照，心里也是酸涩的。虽说她和李父真正相处的时间极少，但他待她不赖。更重要的是，他是李峻的父亲，所以，自己不可能无动于衷，不能见他最后一眼，至少帮忙安排好他的身后事吧。
　　对于她不能及时赶回来，李峻或是李母，都没有表示什么。顾中敏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尤其是李母留下些什么不好的印象。但这个真不是他们目前关注的焦点，所以她也不想自己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
　　顾中敏走到李峻身边，蹲下去摩挲他的背。李峻轻轻握着她的手：“你怎么了，脸色好白？”
　　她安抚性地微笑：“没事。”
　　李母坐在一边开了腔：“小敏，你去安排一下人，把花圈整理一下，人越来越多，弄的他们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顾中敏马上回头说是，急急站了起来。正要迈步，眼前却忽然一暗，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大床上。大概是黄昏了，暮色沉重。顾中敏头仍是昏昏沉沉的，想要下床，门忽然开了，李峻和顾母说着话，走了进来。
　　李峻看她有了动作，走了过去，开了床头的小灯，坐在床边：“还晕吗？”
　　顾母也走过来：“感觉身子怎么样？”
　　顾中敏还笑：“就是有点晕，没什么大事。”她看着李峻一脸担忧，“我身体一向健康。你别担心。”
　　李峻也不顾得顾母在场，伸手去摸她的脸：“傻瓜，你有孩子了。”
　　这真是个意想不到的情况！顾中敏还没细想，只觉得惊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李峻声音低哑，“你先和妈说说话，我下去给你端汤来喝。”
　　顾中敏看了李峻的背影，转脸去问母亲：“妈，我真有孩子了吗？”
　　“难道还骗你不成？”顾母笑说，“做了妈妈，这还真是要成熟起来了。”
　　顾中敏有点羞涩，想到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也不过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如今就说有了孩子，实在称得上神速。她想问孩子有几个月了，话到嘴边，问不出口，换了个话题：“妈，我晕过去了，大家岂不是乱成一团。那丧礼那边，怎么办啊？”
　　“少了你一个，难道就没办法了？”顾母看她一眼，“阿敏啊，妈跟你说，你以后凡事得以孩子为主，其他的，适当处理就行了，知道吗？”
　　“知道，妈。”孩子的确是意外的礼物，但两人两次都没有做预防措施，心里也是不排斥有个孩子的。既然孩子来了，就顺其自然，“那我晕倒了，孩子没什么事情吧？”
　　顾母脸色凝重：“你是太累了，才会这样。不过，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她看了顾中敏一眼，顾中敏一颗心好像被提了起来，“阿峻送你到医院去检查时，医生说，你的孩子要特别小心照顾。”
　　“怎么回事，什么意思？”
　　顾母摸摸她的头发：“孩子有一点点流产的迹象。”
　　顾中敏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顾母被她吓到：“不是让你小心吗？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的？”
　　顾中敏再躺下来：“那，那我该怎么办？”
　　“别太担心。医生给你开了些药，你按时吃，小心照顾着，就没事了。”顾母看着她，“大概是你以前不太注重妇科方面的问题，要是先调理好身体再要孩子就好了。”
　　顾中敏嘟嘴：“我不是很健康吗？”
　　“偏偏就是女人方面的问题你都不注意。”顾母白她一眼，“你每次那个来，一点顾忌都没有，根本不听我的叮嘱。”
　　顾中敏小小吐了舌头，难得展露小女孩的天真：“妈，我知错了。”
　　“知道就好，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顾母为她拉拉被子，“我也该回去了，弟弟在家等着我呢。”
　　顾中敏起来，要送母亲。顾母摇摇头，凑到她耳边：“你现在有了孩子，阿峻他母亲估计对你好些，你姿态就放得柔软些，凡事不必强出头。”
　　顾中敏看看顾母，知道母亲的话中之意，点头，又笑：“妈您放心，无论如何，阿峻会好好照顾我的。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好好休息，我改天来看你。”
　　“嗯。”顾中敏转身去看窗外，暮色越来越沉，心内，却突然好轻松。因为，她有孩子了，有一个和李峻共同孕育的孩子了。 
　　

    
第37章 章三十七
　　当晚，李母上楼去看了顾中敏。顾中敏记得母亲的叮嘱，顺从地听了李母的各种吩咐，无一不是关于如何安胎的。最后李母叹气：“唉，我应该有好多话要跟你说的，但是眼下我真是一点心绪都没有。你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
　　顾中敏低眉顺眼：“妈，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为重。”她看了李母一眼，短短时间，她已经没有了初时的风姿，一下子憔悴了许多，心里不禁也觉得难受，“我会留心孩子的。”
　　李母看了她一眼：“那我下楼去了，你休息吧。”
　　顾中敏喝过汤，去浴室洗了简单的澡，便回了床上歇着。想来，肚子里多了个孩子，这些日子身体的反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怀孕真的让人觉得疲累。
　　李峻进了门，走到床边，把外套脱了搭在手里，拉了椅子坐在顾中敏身边。
　　顾中敏本来看着书，此刻转脸看他：“忙完了？”
　　“嗯。”
　　顾中敏起身，要帮他解开衬衫的领子，李峻自己伸手解开：“你别起来。”
　　顾中敏看着他，半开玩笑：“担心我？”
　　李峻却脸色凝重：“医生要你好好休息。”
　　顾中敏第一次见他在两人共处时如此严肃，不自觉点了点头。
　　李峻又看她，两人陷入了沉默。
　　顾中敏先打破了沉默：“孩子，几个月了？”
　　“九周了。”
　　顾中敏掐着手指，抬头去看他：“所以，是第一次，就有了？”
　　李峻忽然觉得她的表情可爱得过分，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笑容：“是。”
　　顾中敏冲他笑：“我会照顾好孩子。”
　　李峻低头看她：“你先休息几天，等医生说你的情况稳定了，再考虑回去上班。”
　　顾中敏抓过他的手：“就算不为孩子，我也想多陪你。”
　　李峻吻了吻她的手：“谢谢你。”
　　“不要说谢谢，事实上，我很抱歉。”她眼神认真，“很抱歉，我回来得晚了。”
　　“这是我们都预料不到的事情，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李峻忽然大力抹了抹脸，呼出一口气，“也许，也许爸爸受了这么多苦，离开也是好事。”
　　顾中敏坐起来，探身去抱他：“你能这么想，很好。爸爸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得很好。”
　　李峻用力回抱她，最后，轻轻拍拍她的背：“你先看书，我去洗澡。”
　　顾中敏很殷勤：“我帮你。”
　　李峻再笑笑，语气却带着警告：“小心孩子。”
　　顾中敏笑着倒回床上：“赶快洗了回来。”
　　当晚，李峻把顾中敏搂在怀里，一点点地摸着她的头发。两个人都不是爱说废话的人，但顾中敏终究是女人，还是喜欢腻在爱人怀里说些甜言蜜语的，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李峻静静地听，偶尔回应几声。
　　顾中敏想了想，忽然说：“峻，其实，我挺高兴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来了。”
　　“嗯，想好要做妈妈了？”
　　“不是。”顾中敏凑起身，看他，“因为，知道有了孩子，你总算开心些了。”
　　李峻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心内感动，再次把她搂进怀里：“敏，我知道。谢谢你。”
　　“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最在乎的是你好不好。”顾中敏扣紧他的手，“这些天我看着你这么伤心，这么累，我却好像一个局外人看着你这样，毫无办法，我心里实在……很不好受。可是，我也不敢逗你笑，不敢让你开心起来，因为，这件事情，实在不能让我们很愉快地面对。”
　　“我知道。”李峻语气越发低沉，“我和爸爸感情很好，所以，我心里确实很难接受。”他语气哽咽，刻意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开口，“可是，我不能在妈妈面前露出一些些脆弱，因为她也快被击倒了。所以，我很感激，有你陪着我，让我放心地哭，放心去表达任何情绪。”
　　“我陪得你不够多。”
　　“足够了。”李峻忍不住吻吻她，“是我没有足够地关心你，你不是升职了吗，我们还没好好地庆祝，我知道你很希望坐上这个位置。”
　　顾中敏摇头：“我宁愿你好好休息，不要为我忙。”
　　李峻便浅浅地啄她。两人都有些动情，但都不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便按捺住情绪，相拥着睡了。
　　顾中敏按着医生开的药吃了几天，感觉没什么大碍，跟李峻说了，李峻拎起外套，准备出门，亲亲她的额头：“行，下班之后，我回来陪你去一趟医院，再仔细检查检查。”
　　顾中敏带着笑容下楼，孩子很好，李峻很好，那还有什么不好呢？正走到最后一级，李母抱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听了顾中敏的声音，看了一眼。
　　顾中敏收起笑容：“妈。”
　　李母抱着箱子坐在沙发上，面前已经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她轻声道：“我在整理小峻爸爸的东西，有些该留着的就留着，不留的话，就处理了吧。”
　　顾中敏也不敢说什么，坐在一旁，看着李母静静翻看着每一样东西。
　　李母拿起一本日记本里面夹的照片，看了看，嘴角笑容若有似无：“这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顾中敏凑过去看，是年轻的李父和李母。两人年轻时外貌都极其出色，李父当时大概四十来岁，看上去五官和神情都和李峻有几分相似。
　　“那时候，阿峻出生了没？”
　　“还没呢。”李母笑笑，“我二十几岁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爸爸，他爸爸那时候都四十多了，没谈过恋爱。我们两人都不好意思，别人都劝着，才一起拍了这么一张照片。”说着说着，陷入了以往的回忆之中。
　　“妈，您很爱爸爸吧？”
　　李母眨眨眼，忍回一点涩意：“没有什么爱不爱的。”忽然语气软了下来，“我真是，很想他。”
　　顾中敏心里感叹，上一辈子许多人都是这样的吧，习惯了相陪左右，爱或不爱，已经不太重要。
　　李母把所有零碎的东西收进一个大箱子里：“这些东西，就不要了吧。”说着就要搬起来，顾中敏赶快起身，“妈，我来吧。”
　　

    
第38章 章三十八
　　顾中敏中午吃过午饭，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闷闷的痛，也不知道是吃坏了东西还是出了什么问题。她想去问问李母，但李母回了房间睡午觉，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心神不安。过了好一会儿，似乎隐隐有了上厕所的冲动，便去了洗手间，却惊见自己的内裤染上了几点红色。
　　顾中敏本还是有些疑惑，忽然脑子里想到些什么，惊呼了一声，赶紧打了电话给李峻。
　　李峻听了也急了：“你感觉怎么样？”
　　“肚子就是阵阵的痛，但也不是很强烈。”顾中敏护住小腹，“该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对吧？”
　　李峻也是毫无经验：“你准备一下，我马上回来陪你去医院。”
　　顾中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惊动李母，忐忑不安地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坐在客厅等。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李峻打了电话回来，说车子马上到楼下。顾中敏便下了楼，直接到了车库。
　　李峻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疼。”
　　李峻小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马上发动车子，一路闯了两个红灯，赶到了人民医院。
　　顾中敏想着之前正是在这里送走了李父，心里有点不安，拉拉李峻的袖子。李峻以为她疼得走不了路，身子一弯，一下子把她横抱起来，一路送到了妇产科。
　　医生做了检查，摇摇头：“流产了”，她看看顾中敏，“要做清宫手术。”
　　顾中敏愣愣地看了李峻一眼，李峻脸色一下子煞白。两人眼神都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不是，医生，我早上感觉还很好的。”顾中敏拼命解释，“早上还很好的！”
　　“你本来就有点流产的迹象，一不注意，都可能造成这个现象。”医生翻着她的病历卡，“你前几天的情况不算好，但也不至于保不住孩子啊，你都做了什么了？”
　　顾中敏茫然不知所措，又看了李峻一眼。
　　医生皱眉：“你们，过夫妻生活了？”
　　“没有。”顾中敏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按时吃药，也好好休息，什么都没做。怎么，怎么孩子就保不住了呢？”
　　“那这可能是你本来体质不太好，不太容易保得住，或者不小心干了些什么重活，影响到胎儿了。”医生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安排手术吧。”
　　顾中敏却如雷轰顶，自己这几天，唯一干的活便是搬了几个箱子。难道就是搬了一些箱子，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吗？她惶惶然地望向李峻，眼底浮起阵阵湿意，李峻却愣愣地站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顾中敏进了手术室，一阵折磨之后，又被推了出来。护士扶着她坐在长椅上，叮嘱了几句，便过去配药。
　　李峻坐过去，看了顾中敏一眼：“敏，怎么，早上不是很好的吗？”
　　顾中敏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眼泪静静滑落。
　　李峻用力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敏，别这样。”但无论如何，他语气不甘，“怎么孩子就忽然保不住了，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不是说一切都很好吗？”
　　顾中敏没了说话的欲望，能说什么呢？说他们的孩子，就因为自己搬了几个箱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是怪自己吗，或者该怪李母吗？都不是，都不能。她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为刚刚失去的孩子，为他心痛的眼神，为自己身上每一点疼痛。
　　李峻不忍再问。“我们，我们以后还能有孩子。”他语气哽咽，“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要一个孩子。”
　　顾中敏在他怀里摇头：“可是，以后的，都不是这一个了。”
　　李峻无言，只得任由她无声哭泣。他心底是一片弄得化不开的阴霾，甚至，无力去说太多安慰的话。
　　两人回到家里，李母正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报，见了两人进来，迎了上去：“我还以为小敏去哪儿了呢，原来你们两个在一起。”
　　顾中敏脸色苍白，想挤出笑容，却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李母看她：“怎么了？”
　　李峻开口：“你要回房休息吗，我给你拿药。”
　　顾中敏点头。李峻抱了顾中敏，就往楼上走。
　　李母跟在后面：“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中敏眼泪再次逼出：“你告诉她，你告诉她。”
　　李峻把她抱进房间，小心放在床上：“你别动，有事叫我。我去问一下，怎么照顾，小产。”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从牙根中挤出来的。
　　顾中敏不答话，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她不知道李峻怎么给李母说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李母会是什么反应，她本以为孩子的来临会改变这个家庭这段时间以来的阴沉，没想到却是另外一个打击。
　　当她想到李峻的眼神，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拧成了一团。
　　顾中敏流产的消息终究是大家都知晓了。顾母带了各种补品过来，眼泪汪汪：“之前你不是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李母坐在一旁，不说话。
　　顾中敏想起这段时间，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每一件，都是大惊，每一件，都是大喜，每一件，都是大悲。跌宕起伏，让她喘不过气。她不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乐观的自信的顾中敏，第一次想要把自己埋进深深的黑暗里，再也不醒来。
　　李峻也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他本来是那样自信飞扬的一个人，如今变得深沉了，也不爱说话了。每天早上默默出门上班，回来了给顾中敏端饭端菜，却很少开腔。晚上，一个人躲在阳台，不停吸烟。
　　顾中敏想要过去叫他上床睡觉，每次都在他身后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自己走回房间。既然两人都是满腹心事，都是难以入眠，那又怎么可以勉强对方去睡呢？而且，两人明明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完全感受不到新婚的甜蜜与幸福，反而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和压抑。与其这样倒不如各自待着，可能更好些。
　　李母也似乎有些漠不关心了。本来她对顾中敏的流产是吃惊又心痛的，她向李峻和顾中敏追问原因，却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渐渐的，她也不说话了，除了回学校，便是待在房间里面。
　　整个李家，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的氛围。
　　

    
第39章 章三十九
　　顾中敏在家休养那段时间，罗根打过几次电话。顾中敏只告诉他自己身体不好，却没有解释太多。罗根想开开玩笑：“再不来，公司就要开除你了。”
　　顾中敏却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那样笑闹，反而淡淡开口：“开除就开除吧，我现在实在没有精神去工作。”
　　罗根被她这样颓废的语调吓到：“你怎么了？”
　　“没事。”顾中敏叹气，在床上翻个身，她身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心内的伤口却还是隐隐作痛，“罗根，我知道这段时间太为难你了。要是实在不行，就让老板开除我吧，别帮我扛着了。”
　　罗根赶快恢复正经道：“我保证，你不会被开除。你这么有才华，这么聪明，这么能干，谁舍得开除你？再说，你之前跟进巴黎那边的秀，老板已经很满意，你很棒！你休息好了，再回来，好吧？”
　　顾中敏笑：“谢谢。”她想了想，“我会尽快回去的。”
　　罗根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最后要开会了，才依依不舍地挂线。
　　顾中敏放下电话，摸摸自己小腹的位置。她之前从来没有感觉到那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孩子，但手术之后却一直觉得那里空落落的，仿似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大块肉。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也许，是时候回归到工作了。否则，再这样下去，她会成为一个整天自怨自艾的怨妇。那个无缘的孩子，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妈妈是这副模样吧？
　　“顾中敏，你不是这样的，你该是乐观的，自信的，勇敢的。”她对自己打气。
　　钟点工已经熬好汤，唤她下去喝。她稍稍梳洗便下了楼。李母难得坐在客厅看电视，见了她下来也不说话。顾中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叫了一声：“妈。”
　　李母淡不可闻地应了声，继续手边的动作。
　　顾中敏轻轻喝着汤。李母忽然走了过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顾中敏见到李母这样子，知道是有话要说，不禁收敛了脸色。
　　“你身体，都好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都休息了这么久。”
　　李母沉吟着开口：“孩子的事，你也别太在意了。”
　　“我知道。”顾中敏心下感动，“谢谢您，妈。”
　　“你好好养好身体，等休息好了，再要个孩子，我刚好也不很忙，正好帮你带孩子。”
　　顾中敏低头：“我暂时，都不想再要孩子了。”
　　“为什么？”
　　顾中敏本来不打算马上跟李母说自己回去工作的事情，眼下也只好说了：“妈，我打算过两天回去上班。”
　　“嗯？你还是打算要走？”
　　顾中敏放下碗筷：“公司也打过许多次电话过来催了。”
　　李母沉默了一下，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话。顾中敏正想找个话题，或者干脆找个理由走开，李母淡淡开口：“小峻怎么说？”
　　顾中敏直接反应：“我还没跟他说。等他晚上回来，再说吧。”
　　“怎么，你还没问小峻的意见，自己就自作主张了？”
　　“妈，阿峻不会干涉我工作方面的事情的。我自己能做主。”她低下头：“而且，我现在无论如何，是不想马上要孩子的。”因为，心内的阴影实在太深。
　　“做了别人妻子的人，就不是凡事自己做主的了。”李母语调稍稍提高。“小峻凡事迁就你，不代表你可以完全不听他的意见。而且，你不仅有他这个丈夫，还有我这个婆婆。”
　　顾中敏内心哀叹，语气无奈，脸上却还是要一脸尊敬：“妈。”
　　李母的语气忽然强硬起来，“如果你尊重我，把我当做你的婆婆，那你赶快辞职，去小峻公司上班也好，在家休息也好，反正不应该再跑得那么远。至于孩子，也应该尽早要一个。”
　　“妈，我当然尊重您，但是这跟我辞职是两码事。”顾中敏望向李母，“我这份工作做得好好的，而且我前段时间才刚升职，我目前真的不想放弃。您就让我自己安排吧。”
　　“也许你会认为我迂腐，但我的确认为女人就该跟随自己的丈夫。你就算在别的公司做到最好，却丢掉了女人的本分。”李母毫不退让，“若是说得重些，你是不是自私了些？”
　　顾中敏站了起来，她向来快言快语，有话直说：“妈，我怎么就自私了？”
　　“小峻累得胃出血，你在哪里？他爸爸病倒了，他忙得整夜失眠，你在哪里？好了，你回来了，说有了孩子，没两天，孩子又没了，他一个人难受得不得了，你又尽了什么妻子的义务？”李母越说越气，“他早出晚归，累得不行，你却整天在房间里睡，也不照顾家里，现在好了，一句话就说要走，他怎么想？这样种种，难道不是自私吗？”
　　顾中敏被李母句句戳中要害，她早就预见到，李母迟早会拿这些事情来教训自己。当她听到孩子的事情，小腹又闷闷地抽痛。她忍了忍：“妈，我知道我照顾得不够，但是，我也有我的工作，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而且，您拿孩子来说我，不觉得太残忍了吗？孩子没了，难道我很高兴吗？”
　　“好吧，就算前事不提。我建议你辞职，是为了你们以后更好。”李母也站起来，“夫妻长期分开，完全没有好处。”
　　“妈，我知道。但是，我和阿峻还年轻，各自都为了工作忙，等我们的事业都稳定了，再考虑以后的问题，不行吗？”
　　李母摇头：“你别把我当恶婆婆，我完全是关心我儿子。同时，我也是站在女人的立场跟你讲，要是一个女人以事业为先，是会失去许多东西的。”她看着顾中敏，“你追求成功的事业，是为了什么呢？很多钱？”
　　顾中敏急急开口：“妈，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工作，能体现一个人的价值。您不是也有您的事业吗，您难道就不理解？”
　　“我可是从来都是家庭第一，工作第二的。女人最大的事业，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李母拉拉身上的披肩，“你自己好好想想。”
　　

    
第40章 章四十
　　顾中敏坐在床上，安静擦着乳液。李峻洗完澡出来，坐在她的对面吹头发，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话。
　　顾中敏擦好乳液，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接过吹风机，轻轻拂过他短而柔顺的头发。许久，顾中敏开口：“峻，我想好了，我过两天就回去上班。”
　　李峻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她一时看不懂眼神是什么含义。
　　顾中敏放下吹风机，坐回床上：“你可以说我自私，说我什么都好。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个自私的人。”李峻说完，很自然地坐到她身边，似乎很专心地看着她的长卷发，“你休息好了吗？现在上班会有问题吗？”
　　“我身体早就没有什么大碍。”顾中敏苦笑，“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家里，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吃了就睡觉，睡醒了再吃？我想，我还是回去上班吧。”
　　李峻没再搭话，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顾中敏恼怒于他的安静：“每天在家里，只要一安静下来，我就想到你爸爸，想到我们的孩子，我实在受不了。”见他还是毫无反应，眼泪便出来了，泪眼朦胧地看他，“更可恶的是你，就像现在这样，根本不跟我好好说话，我们不是才刚结婚吗，怎么一下子便成了这样？”
　　李峻终于开口：“你不是爱哭的人。”他擦去她的眼泪，“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几乎没在我面前哭过。”他低低呢喃，“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顾中敏眼泪决堤：“爸爸走了，孩子没了。你每天这样，我能不哭吗？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失败的妻子，失败的母亲，失败的儿媳，除了哭，我还能做什么？”
　　“我多想给你力量，可是我自己毫无力量。我也想你给我安慰，可是我知道你也需要安慰。我们不是对方最重要的支撑吗，但是这段时间，我真的觉得我们之间，远了很多。”顾中敏说着，狠狠推了李峻一下，“我们为什么会这样？都是我的错吗？”
　　“不是的，你做得很好。”李峻把她的头压进自己的怀里，“爸爸走了，我难过却也知道天命难违。但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充满了自责，那本是不会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知道孩子没了，你比我更伤心，我不该在这个时候不跟你说话。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伤心，不该让你担心。”他的大手滑向她的小腹，“还疼吗？”
　　顾中敏摇头。
　　“以后，我们再要一个孩子，他会健健康康的，活泼又可爱。”
　　她的泪一点点浸湿了他的衣襟。“别哭了，是我的错。”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敏，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顾中敏很认真地回想：“三年多了。”
　　“我们三年前的十月在一起，现在都快十二月了。”李峻握紧她冰凉的手，“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对你的感觉从没改变，甚至越来越爱你。但是，最近我明白我们之间，还是有些不同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曾经，我只要负责爱你就好，可是现在，爸爸的事情等着我去关心，妈妈也等着我关心，于是我分不出足够的时间去关心你。我很抱歉。”
　　“我从来不希望你把全部的心思都围绕在我身上。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永远保持良好的沟通，哪怕你告诉我，你多不开心，都比这样的沉默要好。”
　　“我明白，我会改。”
　　顾中敏没再说话，却更用力地回握李峻的手。
　　“敏，这段时间以来，我想了许多，我很清楚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我愿意扛起我身上所有的责任。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许你在背后偷偷地哭。以后，这个家由我撑起来。”
　　“那你也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跟我说话，不能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抽烟。”
　　“我答应。”他终于有了笑容，“所以，你想要回去上班，就回去吧。我知道，你有你的才华，不应该被我束缚。我永远不希望我的爱或者我们的婚姻，成了你的束缚。要是你在外面觉得累了，随时回来，我永远在家里等着你。”
　　顾中敏了悟，他了解自己，爱自己，也愿意纵容着自己。她苦笑：“我也想过，要回来帮你”，她摇摇头，“但是，依这段时间来看，你最需要的，是面面俱到的人才，而不是我这种只会画图的所谓设计师。我现在身上有的一些光环，都是现在的公司给我的，我要是回来，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的笨蛋，我怎么帮你？”她低头，“难道我看不出，你要维持这家公司，花了多少努力和心力？我要是回来，不是帮你，而是拖累了你。你可以说我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但我的确就是这样想。”
　　“傻瓜，我永远不会觉得你自私，永远不会觉得你拖累了我。但我的确不希望你回来跟我吃苦，公司举步维艰，我有时候甚至没了决心。在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不会真的快乐。所以，我更希望你做你喜欢做的，做出你想要的成绩。”
　　“你不会怪我吗？”
　　“不怪。”
　　“你不会想我吗？”
　　“想，所以我们以后要常常见面。”
　　顾中敏破涕为笑，揽着他的脖子：“谢谢你。峻，无论如何，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最能干的。你要努力办好公司，如果，如果你真的办不下去了，至少我还有收入，还能支撑起我们这个家。”
　　李峻摩挲着她的长发：“打算养起我了？”
　　“如果需要的话。而且，还有我们的妈妈，我要和你一起撑起这个家。”
　　李峻低头想了想，嘴角轻轻弯起。是的，顾中敏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子。他缓缓凑近她的唇，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很认真地和她接吻。他紧紧地把她压向自己，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敏，我爱你。”
　　“我也爱你。”

第41章 章四十一

　　顾母知道顾中敏回去上班，已是几天以后，急急打来电话，劈头就训：“你知道你婆婆多不高兴吗，阿敏你怎么这么欠缺考虑？”
　　顾中敏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笑了笑：“妈，您就别操心了。”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去。
　　肖肖作为准妈妈，几乎每天都想要跟顾中敏分享怀孕经，每次打来电话就滔滔不绝，讲个不停。顾中敏本还勉强耐心回应，后来终究忍不住：“肖肖，我知道，你心里很高兴，但是，原谅我心里确实高兴不起来。”
　　肖肖不明所以然，一再追问。
　　顾中敏把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个大概。
　　“本来我不想再提起这些，可是你天天这么跟我说你的孩子如何如何，我真的受不了。”顾中敏叹气，想象着肖肖在电话那端的样子，“说来还蛮可笑的，知道自己拥有和失去，只是短短数天的时间，实在太快了。”
　　“中敏，你别这样。”肖肖收起调笑的语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没事。”顾中敏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看自己扁平的小腹，“可能是我不够乐观。”
　　肖肖叹气：“中敏，你身上永远不缺少乐观的精神，但是人不可能永远都能那么潇洒，所以你的情绪都是正常的。不过，你也千万不要太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中敏笑了笑：“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打算？”
　　顾中敏看看远方的天空，这座城市的天并不特别蓝：“打算？我其实毫无打算。”她站起来。“多少需要一点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吧。”
　　“你不打算回去和李峻一起创业？毕竟两个人有些依靠。”
　　顾中敏眺望着远方：“我想要回来上班，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一贯以来的理想。但是，不可否认，也有来自家庭的原因。肖肖，你知道吗，我爱李峻，却不见得能完全融入他的家庭生活。尤其是他的妈妈，她几次三番地在言语上挑剔我训导我，虽然我也承认她的话不无道理，但是那确确实实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不能回去，我无法天天对着她，做她想要的那种称职的儿媳妇。”
　　“中敏，虽然你身上完全没有富贵家庭出声的骄娇二气，但是你没办法否认，你优渥的家庭环境还是养成了你无拘无束又自由自我的个性。想想别的女孩子，谁会像你那样，凭着一股热情与一个人早早订婚结婚，又有谁会像你那样，结婚以后还要和自己的丈夫分开，只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想？”肖肖点出问题所在，“你的婆婆没错，你也没错，只能说你们的观念太不一样了。你们根本是两个时代的女性代表，怎么不可能产生一点矛盾呢？但是，无论如何，你的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顾中敏想想，笑了：“你不懂，肖肖。我在家那段时间，起晚了，她会叫我起床，睡晚了，她会催我休息，连我妈妈都不管我的事情，她都要一点点地纠正我。但是，你说人是可以这样纠正的吗？”，叹口气，“至于设计这个工作，不仅仅是我的生存之道，也是我决定要创造的事业。我还是想着要尽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得远些的，无论为了什么，我目前都不想放弃。”
　　“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好好坚持吧。每个人追求的或者适应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你就是属于那种不被束缚的。而我，之前想着自己做着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读了这么多年的专业知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还要每天跟老公跟公公婆婆斗法，有时倒很羡慕你的生活了。但现在看来，跟老公两地分居的孤独和寂寞，我无论如何受不了，更不敢顶着公公婆婆的压力，做些让他们不高兴的事情。可能这就是不同的人，过不同的生活了。”
　　“是啊。”顾中敏笑了笑，“真的是这样。”
　　“不过你真的幸运极了。世界上还有谁能像李峻那样，这样的宠爱着你？”肖肖还开了玩笑，“当初不是说姐弟恋不好吗？现在知道他的好了吧？”
　　顾中敏想到那个俊朗的男子，心里温暖起来：“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好。”
　　李峻打来电话，说晚上到S市。顾中敏欢天喜地，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也换了新的床单，下午工作效率奇高，把第二天天的工作都完成了。
　　晚上顾中敏开了车去接李峻。她买了一辆车，二手的宝马，虽然旧，但还是很实用的。顾中敏见李峻出了闸，疾步迎了上去，右手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左臂。李峻低头轻吻了一下。
　　李峻自己坐上了驾驶座。顾中敏体恤他累，要换过来开车，他摇头：“没事。”
　　两人很慎重地选择了一间格调极好的西餐厅，静静地吃了一顿晚餐。
　　李峻举起酒杯：“致我们的未来。”
　　两人一饮而尽。
　　晚上，两人醉意嫣然，一同躺在床上，眼神游离。顾中敏伸手去扯李峻的衬衫领子，他压住她的手：“怎么了？”
　　她不答话，很努力地解着他的衣服扣子。他语气低沉：“你不怕？”
　　“不怕，我们做。”她抬头，“你怕吗？”
　　李峻似笑非笑：“我有点害怕。”
　　顾中敏倒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缓缓开口：“其实，我也是。”
　　李峻忽然压下她的身子：“那我们一起打破这个害怕。”
　　顾中敏点头，又摇头：“现在不要孩子。”推他，“你去买药。”
　　李峻扔开西装外套，穿着衬衫就要出门。
　　顾中敏喊：“现在才十几度！你不穿好衣服？”
　　李峻回头笑笑，出了门。
　　李峻拎回来一个小袋子，不是药：“我做措施，吃药不好。”
　　两人狂乱地接吻，互相撕扯对方的衣服。最后，他一个挺身进入，她稍稍一颤，他低喃：“不会有事的，我发誓。”
　　两人纠缠了一整晚，从床上到床下，从卧房到浴室。
　　最后两人一起窝在小小的浴缸里泡澡。李峻含住她的耳垂：“还怕吗？”
　　顾中敏媚眼如丝：“你害怕吗？”
　　两人忽然都毫无由来地笑出声，笑中有些酸涩。
　　洗过澡，两人精神都好了许多，又回到了床上。两人侧身而卧，静默无话。
　　李峻摩挲着她的头发，一遍遍地吻她的发端。顾中敏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那里有他们刚才用过的物品，她看着那些东西发呆，甚至幻想着那些东西曾经在她体内如何孕育过一个生命。
　　李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下了然，转过她的脸：“不许再想。”
    
第42章 章四十二
　　李峻是抽了空过来S市的，只待周末两天。两人都知道相聚的时光来之不易，更是珍惜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第二天早上，两人吃完了早餐，没多久又回到了床上。
　　顾中敏窝在李峻的臂弯里，抓着他的手指细细把玩。他有双漂亮的手，手指修长，手掌宽厚。她想到他之前近乎完美的设计：“你明明该是个大设计师，现在却做了商人，会不会是浪费了你的天分？”
　　李峻闭着眼睛，他们才刚刚结束一场淋漓尽致的运动，眼下他有些疲倦，声音懒散：“嗯，怎么了？觉得商人满身是铜臭味？”
　　顾中敏抓起他的手嗅了嗅：“兰花味。”那是她惯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李峻低低笑了笑，没说话。
　　顾中敏横竖睡不着，伏到他身上：“峻，和我说说话吧。”
　　“嗯，你说。”
　　“你很累？”两人都是初识性事，再加上内心带点无法言说的隐痛需要发泄，自然是不懂也不想约束自己的。
　　李峻点点头，摸摸她的头发。他极爱这个动作，她也乐得接受。
　　想了想，李峻还是开了口：“敏，跟你说件事。”
　　“嗯。”
　　李峻睁开眼睛，看向她的眼：“公司的工作进展得挺顺利，一步一步上了正轨。”
　　顾中敏迎向他：“嗯？”他一定不止想说这些。
　　“公司新招了一些人过来做行政工作，之前的女孩子，你知道，工作能力不太行。”
　　“说正题。”
　　“我请了之前的女同学过来帮我的忙。”
　　顾中敏眯起眼睛：“之前的，女同学？”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咳，那个瓜子脸，钟灵。”
　　顾中敏腾地坐起来：“为什么？”
　　李峻伸手去扯她，把她按在自己怀里：“话都没说完，你就先点火了？”
　　“不是，你怎么谁不找，偏偏找她啊？”
　　李峻把她的手脚锁在自己手里：“听我说，一来她的确做事挺细心，二来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找了她过来帮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去你的两全其美。”顾中敏平时对事大度，偏偏对这个瓜子脸耿耿于怀，她挣脱李峻的怀抱，走下床：“我现在不想说话了。”
　　李峻也下了床，把她抱住，抛上床：“好，不说话。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顾中敏也累，不太闹得动，安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提起她呢？”顾中敏语气平缓，却带点冷意。
　　“我现在不告诉你，迟些你自己知道了，岂不是要闹翻天？”李峻叹气，“现在都气成这样了。”
　　“如果我说，让你辞了钟灵，你答应吗？”
　　“如果你的理由合适的话，我肯定答应。”
　　“那你现在是说我现在的理由不合适？”
　　“你在吃醋，还是盲目吃醋。”李峻似笑非笑，“承认吗？”
　　顾中敏扑上去咬他的下巴：“好，让你坚持。一旦让我知道出轨，我们马上离婚。”
　　“我不会给你那个机会的。”
　　两人滚作一团。也许是信任的，也许也有些猜疑，但那只能等待时间去见证人心了。
　　时光向来是最好的魔法。比如，26岁的顾中敏成功坐上了公司设计部的经理位置，下一步的目标便是时尚总监。比如，李峻成了实实在在的商人，公司从小小的几个人规模扩大到几十个人，并且正在进一步发展中。比如，顾中林突然宣布，他要结婚了。
　　顾中敏回去参加弟弟的婚礼，弟媳张璇确实是美丽得不可方物。之前也是见过几次的，但她婚礼那天更是美丽得无人可比。尤其吸引人的是她的气质，清清的，柔柔的。
　　顾中敏搂着顾母：“妈，今天很高兴吧，娶回这么美的儿媳妇。”
　　“确实是漂亮。”顾母凑到她耳边，“但你这弟媳妇看上去不像人，像个仙女了。”
　　顾中敏哈哈大笑：“妈，中林眼界一向高，凡人他看不上，就是要娶个仙女。”
　　顾母扭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笑得太夸张：“大家都在呢。”想了想，“你和阿峻都领证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办个婚礼？”
　　顾中敏脸色微变，又马上恢复笑脸：“妈，您替我着什么急？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管我？”
　　顾母白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
　　“行行，我去拿点东西吃，快饿死了。”顾中敏找了个由头，逃开了母亲的唠叨。
　　她端起盘子，拿着夹子，给自己一点点地夹水果沙拉。耳边仍是温馨的典礼音乐，心思却有些飘远了。她不是没想过向李峻要一场盛大的婚礼，然后站在亲友面前，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但是，这么几年下来，李峻父亲的离开，自己身体的不适，李峻的辛苦创业，没人主动提起这件事，就不知不觉拖到了现在。如今若再忽然提起，是不是显得太突兀了些？
　　顾中敏转了转指间的戒指，一个闪神，盘子被接了过去，是李峻。
　　“你不是在和别人在聊事情吗？”刚才还在不远处谈笑风生。
　　“聊完了，看你一个人在发呆，怎么了？”
　　顾中敏笑了笑：“没什么，饿了，拿东西吃。”
　　李峻看盘子里的沙拉：“饿了只吃水果行吗？”他夹了两只冻蟹，“坐一边吃去。”
　　“懒得剥壳。”顾中敏撒娇，等着李峻的反应。
　　“帮你剥，过来。”李峻坐到了一边的小沙发上，竟然真的不顾及身上穿着新衬衫，专心地剥起蟹壳。
　　顾中敏颇为得意地坐在一旁，拿着叉子，叉着蟹肉吃。偶尔给李峻递过去一块，他也不客气，张嘴咬下。
　　李峻边剥边看台上被闹得哭笑不得的新郎新娘：“中林的老婆很漂亮。”
　　“嗯？”顾中敏飞过一个眼风，以示警告。
　　“就事论事。当然，你是第一名。”李峻站起来，“我去洗手，待会回来找你。”
　　顾中敏看着李峻高大挺拔的背影，捧着盘子边吃边笑，这个男人，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魅力了。好吧，哪怕没有婚礼，只要跟这个男人长长久久，就足够了。
　　

    
第43章 章四十三
　　时尚行业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从业者都是劳碌奔波，苦不堪言。顾中敏刚从奥地利飞回S市，下了飞机已是半夜。一番简单的洗漱之后，刚挨上枕头，就接到李母的电话，说李峻还没回家，电话也关机了，不知如何是好。
　　顾中敏远在他乡，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尝试着再打给李峻。只是，电话那头的提示音依然冰冷地重复。顾中敏想了想，只好打给卢杰，卢杰鼻音很重，必然是正在好眠。
　　顾中敏很是抱歉，直接问他知不知道李峻去哪里了。
　　卢杰想了想：“晚上是有个应酬的，他肯定是过去了，可能喝多了回不来。”
　　顾中敏无奈：“那你方便过去找一找他吗？我婆婆都快急死了。”
　　卢杰应了，忽然又说：“好像他和钟灵一起去的，我先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嫂子别急啊。”
　　顾中敏只好挂了电话，等待卢杰的回复。
　　没多久，卢杰打了过来：“嫂子，钟灵现在跟李峻在一起呢。李峻真是喝醉了，现在还在会所那边睡呢。要不，我去接他回来？”
　　顾中敏心里咯噔一下，要是李峻一个人在会所里睡倒也罢了，身边怎么还陪着个钟灵，于是也不顾得麻不麻烦别人的想法了，道：“那就麻烦你了，要不我婆婆在家守着，今晚也睡不好。”
　　卢杰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顾中敏便又再打电话给李母，说李峻喝醉了，待会儿就送回去，让她宽下心：“要是没什么，等阿峻回来，您就赶快睡吧。李峻估计没什么，睡一觉就好了。”
　　李母叹气：“怎么没什么。都快三点了，我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没见他回来，心里都快急死了。你说他也是，怎么就把自己喝成那样呢，胃也不好，自己也不照顾好自己。”
　　顾中敏心里也隐约有点气闷，大概是知道李峻和钟灵在一起，有些不舒服，当然她知道李峻既然事先做了交待，自然是要让自己放心，但这些事情，又怎么能做到完全的毫不在乎呢？她语气有些郁郁：“妈，您别为他操心了。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你就是不懂，这多大的男人，在生活起居方面都是个孩子。你这个做老婆的不在身边照顾着，我这个妈能不理会吗？”
　　顾中敏实在郁闷，加上疲倦到了极点：“行了，妈，别拿这些事情跟我说，这不是什么时候都要上纲上线的事！”
　　李母愣了一下，没接话。
　　“没什么的话，我就先挂了。妈，您也早点休息。”顾中敏承认自己有些不敬了，但还是压抑不了自己的一点小脾气。
　　“好吧。你睡吧。”
　　顾中敏用力关了机，低咒了一声李峻，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顾中敏完全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昨夜那一句铁定又是冒犯了太后了。本想打个电话给李峻探探口风，想了想还是作罢，收拾心情去上班。
　　李峻的电话却来了，声音却是疲倦的：“忙吗？”
　　顾中敏想到昨晚，没好气：“没您忙。喝酒喝到三更半夜，是怎么回事？”
　　“客户太热情了，招架不住。”
　　“我提醒你，别改天告诉我，身边哪个美女太热情，你也招架不住了。”
　　“怎么可能？”李峻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昨晚钟灵是带不走我，才要了一个房间让我休息。”
　　“她呢？”
　　“她在边上坐着呗。”
　　顾中敏冷哼了一声。
　　“别这样，后来卢杰过来，我就醒得差不多了。人家钟灵也是不太避嫌，加上怕我有什么不舒服，才在房间里坐着。后来我不是乖乖回家了吗？”
　　“最好如此。别弄得你妈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跟我要儿子。我哪管得了你。”
　　“说到我妈，”李峻无奈，“一大早，她就在客厅唠叨，别人家的儿子如何听话，别人家的儿媳如何贤惠，都快十点了才让我出门。”
　　顾中敏想到时下的一个名词：“你妈，是更年期了。”
　　“是吗？”李峻沉默了一下，“不是你又跟她说什么了吧？”
　　顾中敏笑了一声：“哈！”
　　“敏，你别这样。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吗。”李峻语气越发无奈。“而且，别老是你妈你妈的，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你怎么也融入这个家了吧。”
　　顾中敏不想说李母私下是如何对她诸多挑剔，再说，或者李母的某些挑剔只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儿子而已，想了想：“我可能是得罪她了，改天我跟她道歉。”
　　“知道要解决问题就行。”李峻也不问是什么问题，“反正你们一闹出什么，受罪的都是我。”
　　顾中敏笑了出来：“你有那么委屈吗？”
　　“你试着站在我这个立场想想。”
　　顾中敏知道，李峻为了她，顶住了多少压力。比如，分居的压力，比如，不要孩子的压力。她柔声：“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不让你担心，好吗？”转了个话题：“你呀，胃不好，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你也是！应酬不比我少！”
　　顾中敏生怕两人又争论一番：“我给你妈，嗯，我婆婆打电话，不说了啊。”
　　李峻要了个隔着电话的吻，便挂了电话。
　　顾中敏笑这个男人的幼稚，但确实心花怒放，连带着要打电话给李母也似乎变得轻松起来。
　　电话接通了。李母语气平静：“怎么了？”
　　顾中敏低眉顺眼地为昨夜的语出不逊做了一番解释，又说：“妈，我不是怪您管我们，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们好。”
　　李母沉默了好一会儿：“小敏啊，老实说，有时候见到别人的家庭圆圆满满，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家那么不开心。小峻爸爸也走了几年了，小峻呢，早出晚归，你干脆就一直不在家。有时候，我一个人对着整间大房子，心里真的很慌。我多么希望，我有儿子有儿媳陪在身边，美美满满。你们都怪我管着你们，但是我不管你们，又能管谁？”
　　顾中敏心下一动，自己的父母生了三个孩子，现在身边都有两个儿子陪着，而李母呢，确实是伶仃了些。她安慰：“妈，要不，您过来我这边住一阵子，我陪陪您？”
　　“你能陪我多久？你不是还要上班。”
　　“要不，您约约我妈，两人一起逛逛街？”
　　李母叹气：“不了。她有自己的家要顾着。”想了想，“小敏啊，说了不知道你会不会不高兴。前阵子小峻爸爸的忌日，我就想起他说过，想要看到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他生前看不到，但我现在真想看到了。你们年纪说小也不特别小了，小峻公司越来越好，你的事业也稳定了，要不，就要一个孩子吧？”
　　顾中敏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话。
　　“我知道你事业心强，你生下来，我帮你带，你安心上班。”李母说，“我现在都是转为做行政工作，闲得很，过几年也退了，正好帮你带孩子。”
　　

    
第44章 章四十四
　　要个孩子吧？要个孩子吗？顾中敏认真考量着李母说的话。
　　过了生日就是27岁了，的确算不上年轻了。然而，这四五年来顾中敏没有很认真地思考过要孩子的问题，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忙着自己的事业，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毕竟心里多少存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哪怕偶尔会因为一些事情而联想到这个问题，也会很快提醒自己转移注意力，不能深入去想。
　　至于李峻，他一直没有跟顾中敏再讨论过这个事情。自从两人决定暂时不要孩子，他就好像把这个问题彻底地丢开了。顾中敏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想，还是他在等着她主动提出。他一如既往地把防护措施做得滴水不漏，几年下来完全没有出过错。
　　顾中敏想着李母的话，是不是已经到了应该要孩子的时候了？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这是近两年不经意养成的习惯了，在心烦意乱时，偶尔会借由这些外物去排解。李峻也反对过，但最后也只能警告她尽量少抽，而且不能在长辈面前放肆。他对她，还是保留许多顺从的。
　　想了想，又把烟放了回去。心想，或许真的该跟李峻谈谈了。
　　九月中，大老板直接找到顾中敏，直说让她到A市当分公司总经理兼时尚总监。
　　大老板的理由也很简单，顾中敏工作能力很强，在公司这几年的磨练下来，已经能独当一面。他咬着雪茄：“我听罗根说，你是A市人对吧，刚好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发展。你不妨考虑考虑。”
　　分公司是一年多前才设立的，规模不算大，也尚未立稳根基。倘若这个时候真的过去接手分公司事务，说不定是吃力不讨好。顾中敏心里暗自腹诽，难不成是明升暗降？
　　她正想找个理由推辞，脑子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正在考虑要孩子的事情，公司就做出这样的人事安排，难道真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她不作细想，笑了笑：“我先考虑考虑，会尽快回复您。”
　　大老板点点头：“行。”
　　顾中敏回去后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生活规划。李母的话，公司的安排，都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作用。她做了一番权衡。虽然分公司小，但公司既然有心拓展业务，想必会投入许多资源的，应该也有作为的空间。而她若真的调职过去，职位自然是升的，至于待遇，就算不大幅提升，至少不会比现在低，那么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到底想不想回A市了。
　　诚然，回去的直接好处便是结束她和李峻两人之间长期分居的状态，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要个孩子。但不好之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她得考虑怎么面对和李母长期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事实了。
　　她心里反反复复地想，心里隐隐有了决定。
　　周末，顾中敏订了机票飞回A市，也不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李峻的公司。
　　李峻的公司已经换过地方，原来是租在一幢半旧的大厦，而且只租了其中的一个单位。随着业务的拓展，李峻就有打算药换地方。两年前顾中林刚好在进行一个房地产项目，李峻干脆和他订了合同，直接租了他新建的商务大厦的其中三层。
　　顾父私下和顾中敏说让李峻别交租金，反正都是一家人。顾中敏摇头：“爸，你这样不就是看不起他吗？”
　　顾父无奈：“怎么就是看不起了？我们家不缺这点租金，交不交的有什么关系。倒是他，各方面还是要一个人努力，操许多心。”
　　顾中敏笑：“你别替他操心。反正他租得起这里的写字楼，自然是公司发展得不错，有那个能力。”她又说，“爸，你别拿我们家跟他比，怎么说我们家是经过三代人的打拼，而他完全是靠自己一点点努力才有现在的成绩的，没有可比性。”
　　“我明白。随便你们吧。”
　　顾中敏直接上了李峻的公司，前台的女孩子总是不稳定，前一阵子还是一个高挑的美女，现在又换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女生。小女生很负责地问她找什么部门，顾中敏朝她一笑：“我是来找你们老板的。”
　　小女生翻翻笔记本，好像想确认些什么：“我要先问李总的秘书，看李总是不是有空。请您稍等。”
　　顾中敏魅惑般笑笑，笑容差点闪坏了小女生的眼睛：“不用了，我保证没问题。”径自向李峻的办公室走去。
　　李峻的办公室在最里面，顾中敏一路走去，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朝她笑笑或者投之好奇的眼光。顾中敏轻叹，李峻真是越来越有老板的作态了，这办公室越来越豪华了。
　　卢杰拿着文件夹走过来：“嫂子！”
　　“嗯，过来找阿峻呢。”顾中敏看他，“最近好吗？”
　　“还是老样子。”卢杰比个手势，“他在里面呢，我刚跟他谈完。”
　　“好。”顾中敏应着，也不敲门，顺手拧开了门。
　　毫无预料的，看到一个身材玲珑的女子拿着一件紫色衬衫在自己身上比划，李峻站在她面前，貌似很认真地审视着。
　　顾中敏大为意外，没想到里面还有别人。李峻和女子却都看了过来，顾中敏气闷，那女子正是钟灵。
　　李峻走了过去：“回来了？”
　　顾中敏没回答他的问题，走向他的办公桌：“你们在聊什么呢？”
　　“敏姐。”钟灵笑了一下，“我们刚在谈公事呢。”
　　“哦？”顾中敏半真半假地哦了一声，眼神探视般望向李峻。
　　李峻对钟灵笑了一下：“你先出去吧，细节的问题，我们再谈。”
　　钟灵便拿着文件夹，一手拽着衬衫走了出去，还甚为细心地关上了门。
　　顾中敏坐在李峻平时办公的皮椅上，李峻走过去，低头啄了一下：“别看我了，真是在谈公事。那衬衫是公司的新设计，我们在讨论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
　　顾中敏不说话，倒也不看他，随手把玩着他的签字笔。
　　“说话呀。”
　　顾中敏还是没应声。李峻把她从宽大的椅子上捞起来，深深吻了下去：“不许乱吃醋啊。”
　　“我千里迢迢回来，就看到你们两个一副卿卿我我的样子，不能生生闷气吗？”
　　李峻揉揉她的头发，她已经剪成了披肩发，柔柔的：“胡说八道，人家也有男朋友的。行了，等我忙完，带你去吃饭。这么久没见面，不许浪费在生气上面。”
　　
第45章 章四十五

　　顾中敏爱吃西餐，李峻带她去了一家新开的西餐馆，叫了她爱吃的牛排。
　　顾中敏当然不是鸡肠小肚的人，李峻温言软语哄了几句，她就把钟灵扔到了脑后。两人还要了一瓶酒，一顿饭下来，两人都染上了些醉意。
　　李峻开着车回家。顾中敏看他：“你平时出来应酬，也自己开车回去？”
　　“喝多了就不开了。”李峻看她一眼，“放心，我有分寸。”
　　顾中敏点点头，伸手拿了一张面纸擤擤鼻子。
　　“感冒了？”
　　“不是。”顾中敏嗅嗅纸巾的味道，“怎么这么香？”
　　“随便拿的。很香吗？”
　　“闻了想打喷嚏。”顾中敏把面纸盒放回去，忽然看看他的衬衫，“衬衫是新的呀，很好看嘛。不是我买的，谁给你买的？”
　　“老婆大人，是公司的新货。”李峻语带笑意，“别一回来就像是个侦探一样，到处寻找蛛丝马迹。告诉你，我问心无愧。”
　　“最好如此。”顾中敏打量他的衬衫，“是你的设计？”
　　李峻点头，嗯：“行吗？”
　　“还行。”
　　“你不是说我现在只会赚钱，不会画画吗，看样子，我的功力还是在的。”
　　顾中敏笑了：“臭美吧。”她想到些什么，直接开启了话题，“公司最近好吧？”
　　“很好啊。怎么了？”
　　“我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的总公司在这边开了分公司？”
　　“知道。我还跟那负责人吃过饭呢。”
　　顾中敏好奇：“你们不是同行如冤家吗？怎么还在一起吃饭？”
　　“现在追求的是共赢啊，老婆。”李峻一放松，嘴里就爱叫她老婆，“何况，两家公司型态不同，你们销售设计理念，我们呢，主要是销售终端产品。”
　　“哦，嗯。”顾中敏点头，“既然分公司的运营不影响到你，那，如果我做分公司老总，你会没意见吧，不会认为我在和你打对台吧？”
　　李峻倒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真的？”
　　“嗯。”
　　“你真想好了，要回来？”
　　“李峻先生，你怎么不是先考虑我回来工作，会不会造成你工作上的困扰？”
　　李峻笑：“你以为你那小分公司能影响得了我？”他确认，“你真的要回来？”
　　顾中敏不直接回应：“考虑中！”
　　李峻喃喃自语：“但愿你考虑之后的决定是回来。”
　　顾中敏哈哈大笑。李峻借着等红灯，吻了她一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李峻大概是因为顾中敏考虑回A市而高兴，再加上喝了一点小酒，刚回到车库，车子熄了火，他却就发动了热情攻势。顾中敏也很配合，两人在车上接吻，直到别的车子驶了进来，才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下了车。
　　两人回到家，李母在客厅看电视，看到两人进来：“小敏你今天回来啊，怎么不回家吃饭啊？家里今天熬了一锅汤，没人喝。”
　　“妈，我明天喝。”李峻半搂着顾中敏上了楼，许是渴望太强，不想隐忍，脚步都是急促的。
　　李母叹气：“这两个人。”
　　顾中敏低笑着，做了个鬼脸。
　　“你对妈妈做鬼脸？”李峻扭扭她的脸，两人进了房间，就立马天雷勾动地火般狂吻起来。
　　顾中敏穿着连衣裙，李峻一手拢着她的腰，一手就把她的内裤拉了下去。顾中敏也不闲着，成功脱去他的衬衫，半褪下了他的裤子，双腿借势盘上了他的腰。
　　两人都在兴致上，李峻直直地进入了顾中敏，抽动起来。
　　顾中敏被压在墙上，只能紧紧攀附着李峻。她还故意调笑：“技术，越来越好了。”
　　李峻不答话，就那样挤在她体内，边移动着步伐，直接挪到了床头柜边。李峻伸手要拉开抽屉，顾中敏知道他要拿套，忽然拉过他的手：“别用。”
　　“嗯？”
　　“别用，不要用。”顾中敏看他，“不用，好吗？”
　　李峻被她说服，合上了抽屉，把她扔在床上，自己弯着腰站在地毯上，抬起她的腿，一下一下地撞击。
　　顾中敏眼神迷离地看他，看他毫无保留地在自己体内进进出出，竟然隐隐鼻酸。最后，李峻压了上去，又抽动了一会儿，才在她体内完完全全地释放。
　　事毕，两人躺在浴缸里一起泡澡。说是泡澡，其实还是再一次欲望的延续。
　　顾中敏枕在李峻的臂弯里，捧着泡沫勾画着他身体的曲线。李峻一手轻轻在她的□顶端来回揉捏，压在她耳边轻吻：“怎么，今晚不要用套？你确定安全？”
　　顾中敏想了想，抬头看他：“峻，妈说，让我们要个孩子。”
　　李峻很直接地问出口：“你妈还是我妈？”
　　“我妈提过，你妈也这样说。”她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黑白分明。
　　李峻有些揣测不了她的想法：“她们的想法我们明白，但是你想再缓缓的话，我们就先不管，不急。”
　　顾中敏捧着李峻的脸：“峻，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你想要吗？”
　　李峻想了想，没说话。顾中敏忽然有些紧张，李峻却开口了：“我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想要。”
　　顾中敏感动，几乎是感激，顾不得满手的泡沫，抱着他的头，没头没脑地吻了上去。
　　李峻的欲望本来就没有真正消退，被她一摆弄，又激动了起来。他重重地进入：“想好了啊，要个孩子？”
　　“嗯。”
　　“不戴套？”
　　“嗯。”
　　“你也不吃药？”
　　“嗯。”
　　“还要回来上班？”他忽然加大力量去撞击。
　　顾中敏投降：“是！我们要个孩子，我要回来上班，跟你生孩子，跟你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小人儿，记住你的话！”李峻满脑子幸福，嘴里胡乱地叫她，心爱的，宝贝，小人儿，小妖精，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出来了。
　　顾中敏只能回应，只能跟着他一起做，一起爱。
　　李峻压在她身上进进出出，眼神却是坚定的。顾中敏感受着，想到那个疼痛的下午，想到那些昏天暗地的日子，也想到了那一年初知有孩子的快乐与安定。她觉得自己即将告别所有痛苦的片段，即将拥有关于孩子所有的幸福的记忆。
　　李峻激烈地动作，顾中敏一度跟不上他的节奏。最后，他炽热地喷射出来，她颤抖得几乎要昏过去。
　　两人当晚做了三次，直到第三次事毕，李峻才真正累极，沉沉地带着笑意睡去。
　　顾中敏把李峻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左胸上，轻轻摩挲。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爱我，谢谢你在我害怕的时候帮我承担起责任，谢谢你在我想要孩子的时候就承诺你“随时可以”。

    
第46章 章四十六
　　顾中敏还没来得及和李母说自己要搬回A市的事情，李母就先觉察到了。顾中敏几次隔三差五地回来忙分公司的事务，而且陆陆续续带回了一些个人物品，李母有次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小敏，你最近回来得很频繁噢。”
　　虽然具体回来的日期还不确定，但既然李母开口问，顾中敏也不隐瞒：“嗯，是啊。公司安排我回来接手这边分公司的工作。再过一段时间，就搬回来了。”
　　“搬回来，就不再走了吧？”
　　“总公司有事的话，还是要过去，不过工作重心肯定都在A市了。”
　　李母语气极为期待：“哦，是这样就好。”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小敏啊，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怎么想？”
　　顾中敏心知，自然指的是孩子的事。她本不是含蓄的人，眼下竟有些小小的羞涩：“我和阿峻商量过了，停了那些措施，要孩子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李母极高兴，甚至就筹划着开始要安排各种育儿事宜了。顾中敏失笑：“妈，不用这么急，哪有那么快。”
　　“孩子跟父母有缘的话，说来就来。”李母忽然感叹一句，“小峻爸爸知道的话，一定也高兴坏了，李家要有下一代了。”
　　顾中敏本是高兴的，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压力。一个孩子啊，在自己眼中是爱的结晶，在长辈看来却可能是延续烟火的象征。不过无论如何，在目前，一个可爱的孩子总是被所有人期待的。
　　顾中敏离开S市之前，特定约了罗根吃饭。罗根有些沉默，看上去有些伤感。
　　顾中敏开玩笑活跃气氛：“我人还没走，你就已经开始挂念了？”
　　罗根竟然点头：“不知不觉，你在公司已经快五年了，一下子要走，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别矫情了。”顾中敏笑，“怎么说，我算是升职，你应该替我高兴。有空啊，随时过来找我。”
　　罗根举杯：“ok，喝一杯。你有空也要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家伙啊。”
　　中敏拿起水杯：“没问题。我呢，以水代酒。”
　　“怎么，戒酒了？”
　　顾中敏耸肩：“打算要个孩子。”
　　“哦。”罗根沉吟，“对的，女人嘛，生儿育女是天职。敬你！”
　　顾中敏正式搬回李家，以长住的姿态融入了这个家。李母本是沉闷的性格，大概想到很快能抱上孙子，难得脸上时时挂着笑容。
　　没过几天，顾中敏托运的行李也寄回来了，李母看着一大堆纸箱瞠目结舌。李峻知道顾中敏向来是购物狂，因为经济条件允许，加上她的确爱打扮，也不说什么。他帮忙把她的东西安置好，衣服把两人的衣柜塞得满满，大部分多余的全部挤在书房里，李母凑在李峻身边看着各种款式的衣服：“怎么买这么多？”
　　李峻看了站在边上的顾中敏一眼：“她是做时装这一行的，当然自己要穿得漂亮，才有说服力。”顾中敏偷偷朝他竖起大拇指，暗自偷笑。
　　没过几天，三个人难得都按时下班，坐在一起吃晚餐。李峻正吃饭呢，忽然开口：“妈，我打算买个房子。”
　　李母惊诧：“怎么突然想要买房子？”
　　李峻也不解释所谓的为什么，只是笑笑：“反正手边也有些钱，就买间更大的吧。到时有了小孩，也能住得宽松些。”
　　李母看了顾中敏一眼，顾中敏也是意外，李峻也没跟她提及过要买房子的事情。李母想说些什么，还是忍下不说，最后点点头：“你抓主意吧。”安静吃完饭，就放下碗筷回房了。
　　顾中敏吃完饭上楼，李峻跟在后面，两人进了房间，顾中敏就沉声问：“你怎么突然说要买房子？”
　　李峻被她的情绪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想要买房子？”
　　“我就是想要你和妈住得更舒服一些。尤其是你，一个人的东西比我和我爸妈加起来的都多，有个大房子不是更好吗？而且我们打算要孩子，也得给宝宝准备房间啊。”李峻开始幻想，“说不定我们不止生一个，而是像你们家，多生几个，那就更需要大房子了。”
　　顾中敏嘟嘴：“你这个人，根本没跟我商量过，就直接跟妈说要买房子。你知道妈会怎么想？”
　　李峻不解：“什么会怎么想啊？”
　　“我才搬回来几天，你就说要买房子，你妈一定以为是我不想在家里住，所以逼着你另外再买呢。你不知道你妈，刚才看我那眼神！”
　　“你多想了。”李峻拉下她，“而且，买了房子，也不只是我们两个搬出去住，妈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啊。”
　　“你不懂。”顾中敏摇头，“你害惨我了。在你妈眼中，我一定是坏媳妇的代表了！还没在家住几天呢，就拾掇着要搬出去了。”
　　“傻瓜！”李峻揉揉她的手，“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顾中敏推他：“我不管，你要跟你妈解释，说都是你的主意，完全跟我无关。”
　　李峻失笑，想亲她。顾中敏倒是坚决：“快去快去！”
　　李峻见她态度坚决，只得下楼。
　　也不知道李峻是怎么跟李母谈的，第二天晚饭时间，李峻应酬未归，婆媳两人坐着吃饭，李母忽然开腔：“小敏啊，如果小峻迟点买了房子，你就好好照顾他，照顾家里，我呢，就还是留在这里，不跟你们一起搬出去了。”
　　顾中敏内心哀号：“为什么啊妈？妈，我们是一家人，肯定得在一起。”
　　“我在这里住惯了，就懒得再动了。没事，我住哪里都是住。”
　　顾中敏急了，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全都说了出口：“妈，您不会是认为是我不想跟您住，才要另外买房子的吧。”
　　李母顿了一下：“小敏你这孩子，别乱想。”她慢条斯里的，“你们另外买房子其实是对的。这房子，说是复式公寓，其实房间也不多，要是有了孩子，就不够住了。再加上小峻说的，还要个给你专门画画的房间啊，要个专门的衣帽间啊，这么一说，肯定得买新房子了。”
　　顾中敏不知道是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的李峻，还是气看似无所谓的李母，抑或是气倒霉透顶的自己：“反正这房子也很好，也别买了。就算生两个三个，也照样住得了，大不了我的东西全处理掉！”
　　

    
第47章 章四十七
　　晚上李峻回来，顾中敏又冲着李峻发了一通脾气，问他到底跟李母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就跟她说买房子的各种好处。”李峻抽掉领带，“比如，我跟妈说，您这么爱干净，顾小姐的东西多得到处都乱摆乱放，怎么也要买个大房子吧，否则都看不下去。”
　　顾中敏扑上去咬他：“你真这么说？”
　　李峻抓着她作怪的手：“轻点！”他看看她皱在一起的眉，“生气了？”
　　“非常生气！”
　　“行了，我没那样说。”
　　“还说没有。你知道你妈刚才跟我说什么呀，说我要个专门画画的房间啊，要个衣物间啊，说得好像我是个挑剔的公主！都是你做的好事。”
　　“我错了，大人。”
　　“我这个大人，什么都没做，就被你这小人害了，太后都恼我了。”顾中敏坐到床边，“算了，房子别买了。”
　　“你瞎想什么，房子肯定要买。”李峻抓过她吻了一阵，“事实上，我跟我妈谈得很好，你就别瞎想了。”
　　“很好？那她还说不跟我们搬出去呢。”
　　“她也这么跟我说，但肯定不是冲着你。”李峻摸摸她的头发，“要是我爸还在，我说不定真考虑和你过过二人世界，但我妈现在是一个人，我肯定不能丢下她。你明白我的想法吧。”
　　顾中敏瞪他，他向来是会采取这种柔情攻势的，最后也只能屈服：“只要你妈对我没意见就行，其他的，我可不敢有任何意见，你别问我。”
　　李峻把她拦腰抱起：“好了，别生气了。去洗澡，不是还得要孩子吗，得好好努力。”
　　虽说闹了一个小小的不愉快，但李峻还是决定要买房子，有空就抓着顾中敏研究本地的房产信息，就差没列入行程表了。
　　顾家本来就是做房地产开发的生意，知道李峻要买房子，就给李峻推荐了一个小别墅。李峻带着李母和顾中敏专程去看了，小别墅有四层，有点美式田园风的味道。顾中敏看了确实喜欢，李母也说不错，李峻安排着：“这里呢，就让妈您住，这个附带的小客厅呢，你可以招待你学院的老师啊同学啊，或者约人回来喝喝茶打打麻将，不错吧？至于外面的小草地，等孙子出生了，您就带着他出去玩。”
　　顾中敏看着李母的笑容，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心花怒放了，总算没再说什么要自己一个人住老房子的话，心也轻松了不少。
　　买房子的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顾中敏回家翻出自己的存折，递给李峻：“喏。”
　　李峻接过来，翻了一下：“不少钱啊，小富婆。”他又递回去，“记得放好。”
　　顾中敏不接：“我是给你，让你买房子。”
　　李峻笑了：“我不是有钱吗？”
　　“履行夫妻共同义务嘛。行了，这小别墅，我知道它的行情，你别逞强了。你出大部分，我出小部分，刚好。”
　　李峻还是把存折塞在她手里：“你收着，我真的够。”见顾中敏还是不信，“怎么，我这几年早出晚归的，你当我都是在玩呢。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老板了，多少有些闲钱。”
　　“你的公司不是才创立五年吗，就赚了那么多钱？”
　　“老婆，我会骗你吗？你的钱你收着，想怎么花怎么花。”
　　“原来真是做生意才能赚钱啊，我这个所谓的设计师，真是白混了。早知道，我也去当奸商。”顾中敏见他不收，也不推来推去，便收起存折，顺口吩咐：“满身铜臭的家伙，快去洗澡了！”
　　“一起！”李峻把她打横抱起，就要走进浴室。
　　顾中敏又笑又笑：“放开我！讨厌！”
　　李峻正努力想用吻封着她的嘴，李母在楼下叫了：“小敏，怎么啦？”
　　两人立马停止了笑闹。顾中敏大声回了句：“没事！”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李峻挤挤眼睛：“别墅是得买吧。到时妈住一楼，我们住四楼，吵不到她。”
　　顾中敏闻言又笑：“原来你是存了这份心思，坏蛋！”
　　“原因之一嘛。”李峻拧开了莲蓬头，两个人便挤在同一个莲蓬头下一起洗澡。李峻摸着她的小腹：“怎么，肚子有消息了吗？”
　　“神经！才多久，哪有那么快？”
　　李峻脱口而出，“以前你有的时候，不是我们刚在一起，就有的吗？”
　　顾中敏笑容微敛，李峻正想说什么，她先笑了：“是呀，我土地肥沃，一播种马上出苗。”
　　“那也得归功于种子的强大生命力啊。”
　　顾中敏挤眉弄眼：“我们是在互开黄腔吗？”
　　“不说这个的还是夫妻吗？”
　　顾中敏低低的笑，吻他喉结：“你说得对，老公。”
　　回来一段时间，顾中敏的工作也逐渐上了正轨，分公司的业务不多，也不忙，甚至算得上清闲。顾中敏虽然事业心强，但怎么说也是刚回本市，倒也乐得清闲。每天下班了就去找李峻，要不就回家陪李母吃饭，有时干脆回娘家，吃顾母熬的老火汤，日子算是过得很不错。
　　顾母打探消息：“阿敏，听你婆婆说，你们打算要孩子了？”
　　“哦，妈，你们这些人真是的，什么都聊呀。”
　　“去，都是自己的孩子，关心一下怎么了？”顾母看顾中敏的一身装扮，连身的裙子，十来公分高的高跟鞋，“决定要孩子了，凡事得注意呀，这高跟鞋，少穿。”
　　“不穿高跟鞋的女人，少了女人味，你知道吗，母亲？”顾中敏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摘着菜。
　　“什么女人味。要穿也不要穿这么高啊。有时候穿起十几公分的鞋子，站起来，都比阿峻高了，成什么样。”
　　“他该庆幸自己娶了这么一个高挑又美丽的老婆。”
　　顾母看看她：“幸好你遇到的是他，换了别的人，估计你没法这样放肆。”
　　“不就是因为嫁给他，才能这样么。”
　　“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顾母正色道，“不过孩子的事情，容不得你放肆，既然准备要了，就好好调理自己的身体。以前小产那会，医生就说你妇科不够好，有空啊，去检查检查。”
　　“妈呀，你这么这么烦呢。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业一样。”
　　“孩子，就是女人一生的大事业。”
　　

    
第48章 章四十八
　　顾中敏在照顾自己身体方面，向来是粗心大意的。停了保护措施两个多月之后，她月经还没来，却懵然不知。还是某天李峻拉开抽屉拿内裤，看到她的卫生巾放在一旁，才突然想起什么，问她是不是好久没来了。
　　顾中敏翻出她的小本本，看了一眼，递给他：“真是呢。”
　　“不会是有了吧。”
　　顾中敏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这么快？”
　　“改天去做个检查。”
　　等两人洗完澡，一起躺在床上，顾中敏不安分地在李峻身上来回点火。李峻逮住她的手：“算了，明天我抽出时间，陪你去做检查。”
　　顾中敏还想往他身上爬：“说不定不是呢。”
　　“说不定是呢。”李峻给她一个吻，“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懂，还是去做检查比较好。”他握紧她的手，“在确认之前，不要乱来。”
　　“知道了。”顾中敏趴在他身上，“哎，你这个样子特别可爱，真想做爸爸了？”
　　李峻看她：“成熟点！”
　　顾中敏哈哈大笑。
　　第二天李峻特意提前下班陪顾中敏去了医院一趟。
　　医生做了检查，又细细问了顾中敏的状况。顾中敏期待着一个答案，戴着眼镜一脸肃穆的女医生却告诉她：“你没有怀孕。”
　　顾中敏有些失落：“哦，那我月经怎么还不来？”
　　“你的周期是不是一直不正常？”
　　顾中敏想了想：“是不太正常，但不至于拖这么久啊。”
　　女医生摇摇头：“你子宫不太好，怀孕挺困难。你说你还做过一次流产，那对子宫也有伤害，需要治疗才能怀孕。”
　　顾中敏愣住了：“什么意思？”
　　“想要孩子的话，抓紧治疗吧。”
　　顾中敏走出诊疗室，李峻坐在外面等她，见她过来，迎了上去：“是有了吗？”
　　顾中敏摇头。
　　李峻看她一脸失落：“傻瓜，才两个月呢，我们还有机会，别这样。”
　　顾中敏出门前特意换上了平底鞋，比他矮了些，抬头看他：“峻，医生说，我不孕，要治疗。”
　　李峻也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顾中敏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我也不知道。”
　　李峻无奈，拍拍她的背：“要治疗我们就治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先回家。”
　　整个晚餐时间，顾中敏都闷闷不乐。李母看她：“怎么了？”
　　顾中敏不想说，也不让李峻说：“没什么，不太舒服。我先上楼了。”
　　顾中敏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但遇到这种事情，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挫败感。原来，要一个孩子，并不是如自己想象般那样简单，并不是只要水乳交融，就能水到渠成。
　　李峻进了房间，轻轻拉开她的被子：“给你端了汤上来，起来喝吧。”
　　顾中敏倒是起了身，却没有去喝汤，顺势拦住了李峻的脖子：“我觉得自己好失败。”
　　“傻瓜。这又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李峻把她抱到椅子上，“乖乖喝汤，喝饱吃足了，我们继续努力。”
　　顾中敏脱口而出：“你知道这不是我们努力就可以的事情！”
　　李峻的表情僵滞了一下，尔后劝她：“我们去看医生，会好起来的。”
　　“对不起。”
　　“傻瓜，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李峻让她喝汤，自己起身进了浴室洗澡。
　　两人当晚好像达成了一致的默契，都没有做些什么的意愿。顾中敏拢着被子，静静发呆。他们对于夫妻生活并不会毫无节制，会有一起狂野的时候，也有各自入眠的时候。但眼下的气氛却不是节制的表现，而好像陷入了某一种僵局。
　　顾中敏忽然想起那个无缘的孩子，轻轻叹气，如果那个孩子还在，就好了。
　　无论如何，病还是要看的。顾中敏不让李峻把这事告诉李母，李峻只得自己陪着顾中敏，找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妇科医生，开始看病。所有的动静，李母都毫无所觉。顾中敏几乎是感激李峻，她知道自己多么不希望李母知道她难以受孕的事实，而李峻愿意为她保密，她知道这男人实在对自己太好。她只希望通过治疗，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就当现在的事实不曾存在过。
　　但治疗的过程并不顺利，顾中敏几乎有些气馁。李峻上班去了，顾中敏给他发短信：“如果不是我抽烟喝酒，如果不是我曾经流产，如果不是我从来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能给你一个孩子。”
　　李峻很快给她回电话，告诉她，没关系，他们会有一个孩子的。顾中敏点头，心内却是茫然。
　　顾中敏也把事情瞒着自己家里，回娘家的时候，弟媳张璇躲在房间不肯下来吃饭。顾中敏问顾中林：“怎么了？”
　　顾中林给她一张冷脸，走开了。
　　顾中敏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两人怎么了？”
　　顾母叹气：“小璇有了，不想要。两个人闹矛盾呢。”
　　“有了孩子，不要？”顾中敏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可笑极了，想要的人要不到，得到的人竟然又不想要。
　　“我们肯定劝着她留下来。”顾母看她，“你呢？肚子有动静没有？”
　　顾中敏想了想，摇头：“还没。”
　　“要去看看医生吗？”顾母有些担忧，“都快半年了。”
　　“哎呀，妈，你就别管我了。我自己有分寸。”
　　时隔不久，顾母告诉顾中敏，张璇同意把孩子留下来了。顾中敏在电话里嗯嗯啊啊地应了几句，等挂了电话。李母在一旁看书，见她挂上电话：“你妈说，你弟媳有了孩子了？”
　　“嗯。”
　　李母透过精致的银边眼镜看她：“那你呢，有什么感觉吗？”
　　顾中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摇头。
　　小别墅装修得差不多，一家三口搬了进去。李母还是住在一楼，李峻果真陪着顾中敏搬上了四楼。顾中敏苦笑，当初说要搬上来，是想和李峻毫无顾忌地亲热，如今闹了不孕这一出，夫妻间的□□也少了很多，何其讽刺。
　　不过搬进新居始终是好事一桩，李峻还是请了顾家一家，两家人在大酒楼吃了一顿饭。
　　宴席上，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怀孕的张璇身上。顾中敏看过去，张璇还是那样的清秀雅致，但眉眼间隐约有了些母性的婉约。她内心感叹，是自己多想了吗，还是怀孕真的让一个女人不一样了？
　　李母道：“亲家母啊，你实在是最有福气的女人，有儿有女，现在儿媳妇又有了孩子，羡慕死我了。”
　　顾中敏故作平静，安静地喝汤。
　　顾母自然是维护自己的孩子的：“放心啊，等阿敏也怀上了，你自然有的忙了。”
　　“那就最好不过，我现在是天天等着呢。”
　　

    
第49章 章四十九
　　某天顾中敏出门应酬，回来时，却看到李母一脸冰冷地坐在小客厅里。
　　顾中敏实在是累极，暗道自己没有得罪她，也不想多说话，就想装作没看见，直接上楼。不料李母不给她这个机会，沉声叫她：“小敏，你过来一下！”
　　顾中敏只得过去：“妈。”
　　李母扬扬手里的纸：“这是什么？”
　　顾中敏本来不知道是什么，忽然醒悟过来，那都是医院开的单据。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她的东西一向是放在自己房间的，这么说，李母是翻过她的东西了。
　　“你，你竟然怀不上孩子！”李母语气是冰冷的，语调却是高亢的。
　　顾中敏站在那里，不说话。
　　“你们竟然瞒着我？怪不得，都大半年了，你还没怀上孩子。每次问都支支吾吾的，你是想气死我吗？”
　　顾中敏还是不说话。
　　李母压抑下火气：“医生怎么说？”
　　顾中敏想了想：“在吃药。能怀上，就怀上了。”
　　李母被她的态度气到，又高声说了几句。李峻正好回来，见到两人的奇怪表情：“怎么了？”
　　李母哼了一声：“你自己知道。”
　　李峻不解，又看顾中敏。
　　顾中敏忍下心里的涩意：“妈知道我在看医生。”
　　李母挥起手里的几张纸，高声质问：“小峻，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当我老糊涂了是不是？”
　　李峻还来不及反应，顾中敏却忍不住了：“妈，我是不该瞒您。但您随便乱翻我的东西，也不太适合吧？”
　　李母又被气到：“我才没乱翻你的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在小峻的外套里，下午我从干洗店拿回来才看到的！”
　　李峻叹气，是自己粗心了。他伸手想揽过顾中敏，顾中敏却避了一避。
　　李峻闭闭眼睛：“妈，您别生气。阿敏最近在看医生呢，等治疗好了，保证您能抱上孙子。”
　　顾中敏吸吸鼻子，没说话，自己上了楼。
　　她把自己锁在浴室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拥有女人最美丽的容貌和身体，却唯独缺少女性的生育能力。这是不是太讽刺了呢？
　　李峻一下下地敲门。
　　“你能别敲门吗？我想安静一下。”
　　李峻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你别怪妈，她是太意外了，才那样说话。”
　　“我不会怪她，怎么会怪她呢？”顾中敏似笑非笑，“如果我能怀孕，就不会这样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开门。”
　　顾中敏打开门：“峻，对不起。最让我感到怀不上孩子是件坏事的，就是我对你的愧疚。你那么忙，却要陪着我去看医生，看了那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我都给不了你。”
　　“我们只是需要坚持看医生。”
　　“我们都换了三个医生了，没用的。”顾中敏把自己抛在床上，“你妈知道了也好，免得我天天对着她说谎，太累了。”
　　李峻压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风波过后，李母和顾中敏基本就无话可谈。她们平时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个性，一个爱动一个爱静，如今有了不愉快，自然更加疏远。早晚在餐桌上碰面，也是偶尔一两句，再无多谈。李峻也觉察到不妥，但是毕竟忙，也没有过多关心，只一味安抚顾中敏，让她别为孩子的事情着急。
　　顾中敏的事情很快也让顾家知道了。顾母特意过来一趟，仔细问了她的情况。顾母跟李母说：“阿峻爸爸以前的医院有没有好的妇科医生，你认识吗？”
　　李母语气冷淡说了一句：“我可不敢让熟人知道，我的儿媳怀不上孩子。”
　　顾母脸色马上变了。李峻低声叫了一声：“妈！”
　　李母又补了一句：“你们还是找别的医生吧。”
　　顾中敏气极：“难道我真让您这么丢脸吗？”
　　李母转过头不说话。顾中敏马上站了起来，当即走了出去。李峻和顾母在后面追，没几步就追上了：“你去哪儿？”
　　顾中敏忍下眼泪，不看李峻：“妈，我想回去住一段时间。”
　　顾母看看李峻，又看看女儿：“好，你回来住也好，我带你去看医生，帮你养好身体。”
　　李峻想说话，顾中敏打断了他：“你让我回家住一段，我保证会回去，行吗？”
　　李峻想了想，终究点了头。
　　顾母回到家，狠狠说了李母一顿：“这人是怎么说话呢？”
　　顾中敏不想母亲为自己难过，反过来安慰她：“我婆婆说话就那样，你别生气了。”
　　顾母看着顾中敏：“要不是阿峻这孩子好，我铁定不让你受这气。”
　　“哎呀，妈，我是会随便受气的人吗？”顾中敏笑笑，“我其实也不生气，只是想回来住一段，吃你做的饭菜，你就别唠叨了，小心我又从这里跑了。”
　　顾母还是忿然，只是不再说话。
　　顾母发动了家里的人脉，找了国内一流的妇科医生，要顾中敏专心治疗。
　　顾中敏取笑：“你不怕别人知道你女儿怀不上孩子，丢人啊？”
　　顾母白她一眼：“有病不治才是傻瓜呢。”她又宽慰女儿，“没事，妈相信你会好的。”
　　李峻对李母和顾中敏一下子生出的缝隙也是毫无办法，偶尔过来找顾中敏，顾中敏也是淡淡的，说再住几天。
　　晚上顾中敏睡得正沉，手机响了。是李峻送给她的那一只手机，虽然后来又买了一个新的，但这只旧的，也一直在用，作为她和李峻之间的专机，几乎是不关机的。
　　“怎么了？”
　　“开门，我到了你家楼下。”
　　顾中敏一看时间，都快两点半了，这个疯子。
　　顾中敏穿着一身睡衣去开门：“三更半夜，你跑过来干什么？”
　　李峻一把搂住了她：“在床上翻来翻去，还是睡不着，干脆来找你。”他嗅着她发端的清香，“敏，回家吧。”
　　顾中敏摇头：“我还是想在家里住一段。”
　　李峻低喃：“妈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别怪她，回家吧？”
　　顾中敏抱着他的头：“我不怪她，真的。”她想了想，“但是，你知道吗，婆婆永远不能和自己亲妈一样的，就像你对我妈也不可能像对你妈一样，人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的。我妈说我两句，我会很快忘掉，但别人说我，我会记得很清楚的。就算不气，心里还是有些不愉快的。你能理解我吗？”
　　李峻语塞，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中敏莞尔一笑：“要是以后都不回了呢？”
　　“那我就搬你家里来！”李峻狠狠说完，在她耳边印下一个又一个炽热的吻。
　　顾中敏很享受眼下的感觉，他们之间为了孩子的事，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纯粹的调情了。其他的，就暂时抛开吧。
　　

    
第50章 章五十
　　顾中敏自然知道自己是要回去的，有些事情一旦过分，便再无回旋之地。她让李峻在自己房里住了一晚，答应第二天便要回去。
　　第二天早上，李峻被顾中敏叫醒，还有些迷糊，顾中敏觉得好笑：“忘了自己在哪了？”
　　李峻把她抓到自己怀里：“无论是在哪里，你在旁边就行。”
　　顾中敏被他一番话说得又酸又软，最后叹气：“起来吃早餐吧，还要上班呢。”
　　顾家上下对李峻忽然出现在家里倒是表现正常，顾母知道顾中敏是要跟着李峻回去了，还把她拉到一边：“要是你婆婆还胡说话，别生气，别闷在心里。”
　　顾中敏笑说：“行了。”
　　顾母又叮嘱：“回家以后别忘了按时看医生吃药，要是家里熬不了药，就回来这，妈给你熬。”
　　“妈，行了。我知道了。“
　　李峻和顾中敏便各自开了车，上班去了。
　　一整天下来，顾中敏忙的不亦乐乎，心无旁骛，下班后却接到李峻电话：“我来接你。”
　　李峻是明知自己开了车的，却坚持来接，肯定是要给自己一个面子。总不能说自己跑出来了，又自己跑回去。虽说顾中敏不顾及这些虚伪的面子问题，但李峻既然这样爱护自己，她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安心等李峻来接。
　　上了李峻的车，李峻看她心不在焉的：“想去哪里吃饭？要不还去上次的餐厅，你也说那里东西好吃的。”
　　顾中敏懒懒地靠在靠椅上：“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吃，直接回去吧。”
　　李峻只好点头，掉头往家里的方向驶去。到了半途，经过大超市，李峻记起顾中敏爱吃海鲜：“要不买些海鲜回去，钟点工这时间快做饭了，刚好带回去让她做。”
　　顾中敏被他一说，忽然便有了食欲：“我要吃螃蟹。”
　　李峻见她有了生气，心里也高兴，直接把车开进了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两人是极少一起逛超市的，像居家夫妇一样一起买日用品还是两人一起在S市的时候了。顾中敏拽着李峻的手，饶有兴致地在海鲜区逛来逛去。
　　两人都高，样子也出众，旁边的婆婆妈妈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最后两人提了几只蟹，又称了两斤海虾，高高兴兴地付账走人。
　　回到家里，钟点工果然在做饭，李峻把东西丢给阿姨，随口问：“我妈呢？”
　　“在房间呢。”
　　正说着话，李母走了出来，刚好见到两人。顾中敏还是主动叫了声：“妈。”
　　李母点点头，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李峻试图打圆场：“妈，我先上去洗澡，你们先聊聊。”
　　“我这两天头晕呢，想回去躺躺。”李母答了声，转身又回了房间。
　　顾中敏和李峻相视一眼，李峻无奈笑笑，顾中敏倒面无表情。
　　李峻拉着顾中敏上楼：“有我呢，不能生气。”
　　顾中敏没说话，默默地回了房间，坐在床边发呆。
　　等钟点工上来敲门说开饭，李峻便拉着顾中敏下楼。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钟点工阿姨便告了辞。李峻看李母还是没出房门，推推顾中敏：“要不，你去叫妈吃饭？”
　　顾中敏放下筷子：“李峻，我跟你回来，是因为我不想你为难，但你也别让我为难行吗？”
　　她很少叫他的全名，李峻知道她是生气了，便自己起了身去叫李母。
　　李母倒是没有扭拧作态，跟着李峻到了餐厅吃饭。三人各自动筷，安安静静。
　　李峻给顾中敏开了蟹壳：“看来我眼光不错，这蟹很肥，多吃点。”
　　顾中敏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
　　正吃着，李母忽然开了口：“蟹寒，如果怀了孕是不能吃的，平时最好也不要多吃。”
　　顾中敏低头吃的正欢，一听到这话，手边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继续吃。
　　“偶尔吃，没事。”李峻看着李母，“妈，我给您盛汤。”他知道李母是不爱吃海鲜的。
　　一顿饭下来，顾中敏貌似安详地吃饭，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李峻却是知道她的性格的，不说话通常都是大问题，便努力想逗她说话。
　　偏偏顾中敏不给他面子，倒是李母又开口了：“你们医生看得怎么样？”
　　李峻见顾中敏不答话，只得开口：“阿敏妈妈给她找了一个中医，现在正在吃药呢。”
　　“那你们就抓紧吧。”李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你爸爸没走之前，就盼着看着你成家立业，他是看着你们领证了，事业上也有小成了，就是没看到你们的孩子，这可是一个遗憾。”
　　顾中敏想开口，想了想还是保持沉默。
　　“小敏，要是，要是你觉得我那天的话伤害你了，那我可以向你道歉。”李母忽然诚恳起来，语气真切，“其实，我不气你身体不好，是气你瞒着我，让我白白期待了这么久。”
　　顾中敏心想，那天所谓的“丢脸”论，又是如何解释呢。她放下碗筷，没说话。
　　“妈，其实您不用着急，阿敏吃过药，自然就好了。”李峻搂着顾中敏，“是吧？”
　　顾中敏看着这两母子在一唱一和，懒得应和。顾中敏诚然是一个洒脱又大方的女子，却不代表这样的性格就永远不会受伤。在怀孕这个问题上，她完全没有任何的主动权，可以说错不在她，所以李母对此表现出来的尖刻态度，的确让她感到受伤。
　　“其实，说句迂腐的话，李家已经好几代都是独子了。我可能，是太着急要有个孙子了吧。”李母又说，看着顾中敏，“你就放宽心，好好吃药，争取早点怀上吧。”
　　顾中敏见了李母这副样子，又是这样温软的口吻，虽说内心仍然不快，却也的确不能再毫不退让。李母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在外面是教书育人的典范，在家里是威严十足的长辈，既然她都放下身段，顾中敏作为晚辈自然不能再得理不饶人。而且，李峻就在身边看着，她不愿看他失望，便轻轻说了声：“嗯。“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画上句号。或许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些暗礁，但至少表面已经是风平浪静。
　　

    
第51章 章五十一
　　顾中敏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女人承受着不孕的压力，也不知道她们面对着这些压力该如何自处，但就她本人而言，心情就像一个无处停泊的小舟，偶尔有些希望，便奋力向前，但没过多久，又很快被一个失败的浪头打翻。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顾中敏有时候甚至想，与其每次被医生鼓励说“有希望”却又一次次失望，倒不如被宣判为死刑，从此不再奢望。她把她的想法告诉李峻，李峻想笑却又确实没有笑的心情，只得一次次抚摸她的头发，轻唤她“小傻瓜”。
　　顾中敏说：“明明我比你大，但怎么最近你好像成了我的哥哥，甚至像我的爸爸？”
　　“有人像哥哥像爸爸一样照顾你宠爱你不好吗？”
　　“好是好，但我怕有一天，我再也享受不了这种好。”顾中敏缩在他怀里，“如果我真的生不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李峻很平静地说：“如果你真的生不了，我就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一样，对你更加好。”
　　顾中敏想，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情话了。她又想笑又想哭，表情怪异，最后终究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窝在李峻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知道，李峻是说真的，经历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她毫无消息，李峻肯定已经做好了彻底失败的打算，也就是说，到了最后她还是怀不上，他都不会怪她。
　　但顾中敏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怪自己。她越发想要一个孩子，不为自己，也不是为了李母，不是为了所谓的李家，而是为了李峻一人。因为，他对她如此毫无条件地包容。
　　对于中医的治疗方法，向来褒贬不一。治疗成功的人会赞叹其奇妙之处，而没有成功或者尚未成功的人可能觉得莫名其妙。顾中敏听取那个听说很厉害的中医的意见，每天喝着又苦又稠的汤药，还在自己的手臂绑了根红绳，说是所谓的“绑住孩子”，顾母甚至给她求了个求子符，让她随身带着，诸如此类的蠢事，数之不尽。
　　更加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她和李峻的夫妻□□的进行，也被立了规矩。多久一次，一次多久，如何的体位，都让她伤透脑筋。曾经他们在进行□□时，向来是情到浓时随意为之，如今却有多种束缚，总觉得气闷。
　　某晚顾中敏再次按着计划表和李峻开始了性事。李峻年轻，身体也是好的，自然很快便有了感觉，偏偏顾中敏心里有事，对这事隐隐有了难解的抗拒和排斥，久久产生不了冲动。李峻百般爱抚，又拿出两人几年来积累下的经验，耐心地挑动她的情绪，他才得以顺利进入。
　　李峻正在动作之时，顾中敏脑海一闪，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忽然全浮现眼前。心里一滞，又气又闷，竟一把把李峻推了出去。她本来人就长得高挑，力气自然也不小，李峻被她推开，碰到了床边，低哼了一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于是无比诡异。顾中敏看着李峻，他那里还是高高地昂扬，表情却是又愕然又生气，她心知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李峻看了她一眼，忽然便站了起来，衣服也不穿，就走向了浴室。
　　顾中敏想叫住他，却又不敢，便讪讪地自己睡下了。虽然睡下，却自然是睡不着的，静静看着浴室的方向，等着李峻出来。
　　没多久，李峻裹着浴巾走了出来，又走到床边拾起睡衣床上，做完这些动作，便拉开被子，安静地睡下。
　　顾中敏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左思右想，翻了身，去搂着李峻：“对不起。”
　　李峻没说话，却也没推开她。
　　顾中敏又说：“对不起。”
　　李峻沉声开口：“如果做这些都没有办法，那干脆算了。”
　　顾中敏知道他的“算了”是什么意思，就是不再强求孩子了。她知道，他在这段日子也感到不太舒服，毕竟没有哪个人喜欢按着时间表来做这些事情。
　　她想了想：“要不，再试一个月吧。要是，要是还不行，就算了。”
　　李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顾中敏自觉对他抱有歉意，伸手探向他的身下，撩拨了几下，那里又高扬了起来。
　　“你不想就别忙了。”李峻压着她的手，“睡吧。”
　　顾中敏没说话，翻了身，一点点伏向他。他们在□□方面不是传统的人，却也不刻意追求独特。这是她第一次为他那样做，不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虽然只是感官上的暂时愉悦，但只要她能为他做到的，她就愿意去尝试。因为，这是她爱的男人。
　　李母对顾中敏的态度向来不特别热络，但自从顾中敏的肚子时隔这么久还没消息，她越发显得冷淡。同样是母亲，顾母一边唠叨责骂一边到处寻医问药，顾中敏更加觉得，婆婆和妈妈，到底是不一样的。
　　李母爱上了打牌，常常约了朋友回来。那几个穿着入时的中年妇人，见到顾中敏在家里走动，还语出惊奇：“这位是哪位啊？”顾中敏嫁给李峻，可以说是没有太多人知晓的。除了双方家人，就是几个比较好的朋友。
　　李母还是搭腔的：“我儿媳妇啊。”
　　“天哪，你儿子什么时候结婚了我们都没听说？”那个问话的妇人一笑，于是众人都笑，“我前阵子还想着要给你儿子介绍个女朋友呢。”
　　“这儿媳妇比明星还漂亮呢。这身材，这样貌，谁能赶得上。”妇人看着顾中敏，顾中敏只得回笑，实在没心思搭话，“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了，也不请喝喜酒？”
　　“咳，他们早就结了，还是小孩那时候就领证了。就是没办婚礼，也没请喝喜酒。”李母说着，看了顾中敏一眼。“你去泡些玫瑰茶给大家喝吧。”
　　顾中敏下楼来本是给自己冲牛奶的，只好又折返厨房去泡茶。
　　“那么早就结婚了？真没想到啊，莫不是奉子成婚？”妇人笑着，“该不会待会儿跑出过大胖孙子吧？”
　　一句话说到了两个人的痛处。李母脸色微变：“孙子，还在等着呢。”
　　“不急，你儿子一表人才，这媳妇又漂亮到了这样的水平，生出来的孩子，绝对是优质宝宝！”几个人边说边笑，又审视了顾中敏几眼。
　　顾中敏端去了玫瑰茶，便端着自己的牛奶上了楼。她没心思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贤淑好媳妇的模样，李母大概也不待见自己在她眼前摇晃，以免三言两语被问出了生不出孩子的窘境。她叹气，这些妇人的话倒是让她想到一件事情，在外人眼里，莫非李峻还是个未婚人士？
　　想来两人的恋爱和成婚都太顺利了些，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相对也少了很多给别人探听的机会。这么一个没有婚礼没有宴席的婚姻，在外人眼中是什么感觉呢？
　　

    
第52章 章五十二
　　顾中敏和李峻定了那个所谓的“一月之约“。一个月过后，顾中敏如约撕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时间表，扯断了腕上的红绳，扔掉了枕头下的求子符。只是顾母叮嘱的中药，顾中敏仍然坚持喝，多少给自己母亲一些宽慰。
　　初夏，顾中林的孩子顺利出生，取名顾欣然，白白胖胖，可爱极了。李家自然被邀请去参加满月宴，李母虽然很给面子按时出席，但脸色自然是不太好的。
　　顾中敏也顾不了李母的想法，很多事情既然无法强求，旁人如何想，都是无济于事。大概是年纪渐渐长了，她对孩子的喜爱也多了。顾中林抱着孩子站在一旁，顾中敏就凑过去逗他。
　　“基因的强大力量啊。张璇长得那么好看，孩子也漂亮极了。”
　　顾中林一向严谨，难得开玩笑：“我样子也不差吧。”
　　“不差不差。”顾中敏笑着，“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转头去看，“张璇呢？”
　　“她向来怕孩子哭闹，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顾中林无奈，“女人向来是这样子的吗？”
　　“看你遇到什么样的女人罢了。”顾中敏想到做了母亲的人竟然不稀罕自己的身份，有些扫兴，“我去拿杯酒喝，你要什么？”
　　顾中林看她一眼：“你就少喝点酒吧。”
　　短短一句话，内里包含了这个龙凤胎弟弟的多少关心，顾中敏是知道的。但她内心可能也知道大概要放弃孩子这个梦想了，哪怕她再节制再谨慎，不来的始终不来。不过她还是感谢弟弟的关心，笑了笑：“那我去喝杯果汁总可以了吧。”
　　李峻竟然就端着一杯果汁迎面走来：“我见到你瞟到红酒那边了，别乱来。”他凑在她耳边，“爱护自己身体吧！”
　　顾中敏接过果汁，喝了一口，内心惶然。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顾中敏照常去上班，忙着她的事务。李峻仍然是经常夜归，有时候应酬到半夜三四点，醉得不成样子。至于夫妻生活，他们保持在一周一两次的频率，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样子了。
　　而李母，顾中敏的肚子越平静，她的表情就越冷淡，几乎到了冷漠的程度。她也到了退休的年纪，办了退休，学校也不去了，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自己在房里看书写作，偶尔约朋友回来打牌。每次有人关心李家的孙子，李母总匆匆转开话题。久而久之，旁人也隐约知道些什么，就识趣地不再问起。
　　顾中敏想，如果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吧。她和李峻两人，自然是能将李母的晚年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至于他们两人，如果真是注定没有孩子，凭借如今的经济实力，即使膝下无人承欢大概也可以晚年无忧的。而那个不能“传宗接代”的遗憾，只要李峻能接受，她也可以宽慰自己。
　　这个夏天还没过完，顾中敏忽然容易头晕，早上经常赖床不愿意去上班。某天早上，李峻在浴室里对着镜子刮胡子，顾中敏拖着身体去洗脸，闻到他的须后水的味道，突然就吐了个天翻地覆。
　　那天早上李峻把公司事务都向后挪，带着顾中敏去了医院。他们是挂的肠胃科，结果却被妇产科的医师告知，顾中敏怀孕了。
　　顾中敏和李峻面面相觑，不是已经作了没有孩子的打算，怎么又有了这么一出？两人互相看着，顾中敏忽然就忍不住了，扑进李峻怀里呜咽：“是真的吗？我们有孩子了？”
　　李峻也没有及时反应得过来，只愣愣地抱着顾中敏。
　　这次怀孕，医生还是语带警告，说顾中敏体质弱，千万得小心伺候。两人连连点头，不敢有半点错漏。
　　李峻一手揽着顾中敏，一手拎着医生开的药，犹有些在梦中的感觉。两人进了一楼大厅，李母正在偏厅打牌，李峻揽着顾中敏走了进去：“妈。”
　　李母看了黏在一起的两人，淡淡应了声：“嗯。待会儿我们几个出去吃饭，你们自己安排吧。”
　　李峻清了清喉咙：“妈，阿敏有了。”
　　声音不大，李母却立马停了手中的动作。其他三个牌友也看了过去，还是其中一个妇人反应最快：“恭喜恭喜啊，林老师，恭喜你要抱孙子了。”
　　李母站了起来，看着顾中敏的小腹：“是真的吗？”
　　顾中敏内心第一次有一种强大的虚荣感在膨胀，好像自己凭借着这个孩子就足以在李母面前理直气壮了，她点头：“刚检查出来的。”
　　“多大了？”
　　李峻答道：“九周了。”他看看顾中敏有些蜡黄的脸，“刚才她还吐了几次，我先和她上去休息。”
　　“快上去吧。”李母说着，又对几个牌友说，“今晚我给小敏熬汤，就不陪你们出去吃饭了。”
　　大家都调笑着，说李母如何重视孙子。
　　顾中敏对李峻笑了一笑：“你妈变得真快。”
　　“别嘴巴不饶人了。”李峻见楼下的人已经看不见自己了，一把把顾中敏抱了起来。
　　顾中敏揽着他的脖子：“你好久没这样抱过我了，真是母凭子贵。”
　　李峻笑：“我怕你这样子，上个楼都要30分钟。”
　　顾中敏嘟嘴：“哪有那么娇弱。”
　　李峻便走边低头啄她。这个女人，永远知道自己又美丽又性感又可爱，尤其对他而言。
　　等李峻把她抱上床，给她吃了药：“好好休息。”
　　顾中敏见他的动作：“你还出去？”
　　李峻想了想：“还是要去公司一趟。我尽快回来，怎么样？”
　　顾中敏不说话，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峻。
　　李峻叹息一声，只好脱了外套，上了床：“好吧，我陪你睡一会儿。”
　　顾中敏得逞，笑了出来。又叹息：“还是有孩子好，看你都为我容忍到这样的程度了。”
　　“我什么时候不容忍你？”李峻轻轻摸着她的小腹，“但是，以后不许和孩子一起可怜巴巴地看我。我还得出门赚奶粉钱呢。”
　　

    
第53章 章五十三
　　顾中敏的妊娠反应极大，每天早上必然是要吐一场的。每天对着饭菜，也毫无胃口。她还没显怀，倒是脸颊和手臂都消减了一些。
　　李峻完全不敢有半点怠慢，直接要求顾中敏辞职回家养胎。
　　顾中敏撒娇：“我怎么说也是公司的最高负责人，我回来了，公司上下找不到一个定主意的，怎么能行呢？”
　　李峻展现了大男人的一面：“我不关心你的公司，我只关心你和孩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受不了。”
　　“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去打仗，瞧你说的。”
　　“反正就是不行。”李峻抚摸着她尚未显怀的小肚子，“孩子至上。”
　　“哦，看你这样，是爱孩子，不爱我了？”
　　李峻心满意足：“两个都爱。”
　　经过一番讨论，最后还是李峻作了退让，同意让她上班，但也定了各种规则，比如不准应酬，不准抽烟喝酒，不准穿高跟鞋，不准穿紧身衣服，诸如此类。顾中敏投降：“我也爱孩子，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好吧。”
　　李母自从知道顾中敏有了孩子，也高兴万分，自动把之前闹的不愉快忘到九霄云外了。她天天琢磨着给顾中敏补身体，甚至经常打电话给顾母，向她请教照顾孕妇的方法。
　　顾母知道顾中敏怀孕，也高兴坏了。只是家里顾中林和张璇为了照顾孩子而闹的一出出，让她心烦意乱，很多时候也顾不上顾中敏太多。反而是顾中敏宽慰自己的母亲，弟弟都那么大的人了，总会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的，作为长辈的不必太操心。
　　李峻照样是早出晚归的，一个半大不小的公司，全部人的生计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自然有着不小的压力。但他还是惦记着顾中敏和肚子里的孩子的，能早回来尽量早回来。有时候带着一身的烟酒气回到家，还会先去洗澡再抱顾中敏。
　　顾中敏也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得很妥帖。作为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公司负责人，业务量不大，相对来说应酬的机会也少。就算真有合同要到些酒色场合要谈，也是安排工作业务的同事去做，她就安安稳稳地朝九晚五，小心养胎。
　　李母每天都给顾中敏炖汤，一两次顾中敏倒是领情，久而久之就腻了，借口端回房间喝，等到李峻回来，强迫着他帮忙吃了。李峻怕孩子营养不够，顾中敏反驳：“这样喝下去，孩子都营养过剩了。”李峻只得陪着她继续搞地下工作。
　　顾中敏怀孕以来，简直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她忘不了，那一年就是一个简单的搬箱子的动作，让她失去了她和李峻的孩子。她害怕这种历史再次上演，对任何事情更是万分谨慎小心。所以，面对李峻越发加倍的关心，以及李母偶尔的温情，她都觉得心安理得。
　　李峻再陪着顾中敏到医院去做检查，医生语调平淡：“胎儿发育正常，母体也很健康。”
　　医生简单一句话却使得顾中敏心里的大石放下来了。这样下去，孩子会平平安安顺利出生吧。每当想到这里，她又摸摸肚子，妈妈不该胡思乱想，你一定会健康的。
　　医院不把胎儿性别告诉他们，两人回家后窝在床上讨论。李峻说喜欢女孩儿，要长得跟顾中敏一样漂亮。顾中敏说想要个男孩，女孩子太漂亮了不是好事，还是男孩子好养。两人一来一往地说着，内心只觉得弥漫着浓浓的幸福感。
　　他们还讨论到了孩子的名字，顾中敏提议叫李木子，李峻坚决反对，说这名字取得太没文化。天南地北地扯着，便谈到了各自名字的由来。顾中敏处于中字辈，父母又让人算过，才取名中敏。李峻的名字倒是简单，也没什么辈分之别，更没有找什么人算过，只觉得峻字符合一个男子的气势，便以此命名了。
　　顾中敏说：“我在想人的性格可能是由上天决定的，乐观或悲观，积极或消极，都是在妈妈肚子里就决定了的。”
　　“你这是什么谬论？”李峻摸着她的肚子，一下一下，动作轻柔。
　　“人家说，性格是后天环境造成的。但你看你自己，在你们家这样一个环境长大，既不像你爸爸那样严肃，也不像你妈妈那样严厉。”顾中敏说着，“又好比我，我爸妈都是性格特别好的人，但偶尔我的火爆脾气一上来，能吓死人。所以我想啊，人的性格是老天的安排，跟环境没什么关系。”
　　“谬论。”李峻说，“性格的形成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了的。”想了想，又摸摸她的头，“你不喜欢我妈？”
　　顾中敏倒是诚实：“如果她不是你妈，我肯定不喜欢。”
　　李峻摇头：“你也知道她是我妈。”他给她分析，“她在守旧的知识分子家庭出生，虽然接受着高等教育，但人生观价值观还是存在很多比较传统的观念。而且她也算得上一生顺遂，嫁给我爸，我爸对她很顺从，生了我，我也很孝敬她，久而久之，她做人或做事，就比较自我了。”
　　“我知道，但有些时候很多事情还是接受不了。”顾中敏想了想，“我没怀上孩子的时候，她对我爱理不理，现在知道我有了，天天给我熬汤。有时候，我觉得，她目的性太强了。”
　　李峻没说话。
　　顾中敏开了话茬，就继续滔滔不绝：“我们还没结婚那会儿，她还旁敲侧击地问我家里的情况，生怕我条件太差。后来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又怕我条件太好，会欺负你。她为什么不能纯粹从欣赏我的品行，哪怕是外貌之类的角度，来判断我这个人呢？”
　　李峻靠在枕头上，看着顾中敏说话。
　　顾中敏见到他的表情：“怎么，生气了？”
　　李峻摇头：“不是生气，是无奈。我不希望看着你们两个互相对着干。”
　　顾中敏想了想：“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相处融洽。”她转转眼珠，“只要她别挑剔我，我保证也不烦她。”她看着李峻，“我想，我不会让你二选一的，我们能共存。”
　　

    
第54章 章五十四
　　顾中敏爱李峻，所以，能让李峻高兴的事，她都尽量去做。其中包括，好好和李母相处。
　　其实李母知道她怀孕，态度一直很不错。除了熬汤和不时的问候，对于其他的细节也宽容了许多。比如顾中敏是不太收拾的，看过的杂志，看到哪儿放到哪儿。李母爱整洁，以前也会唠叨，现在也干脆不出声，直接帮她放好。
　　顾中敏也有了一些改变。以前吃完饭，直接把碗盘往水槽一放，等着钟点工第二天来洗。李母是看不过去的，提醒她至少要开着水泡一泡，第二天才好洗。原本顾中敏想着无所谓，如今也自觉了，开点水，挤几滴洗洁精。
　　两个生活方式、生活态度不一样的人各自坚持自己的底线，也适当作出可以接受的让步，生活也算没有太大的摩擦。偶尔李峻夜里回来，还能见到顾中敏笨手笨脚地跟着李母织毛衣，心里又是一暖。
　　李峻给还没出生的孩子，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除了给孩子买了四季的衣服，还把各种益智玩具都买了个遍。婴儿房刷成粉蓝色，上面点缀着可爱的图案。顾中敏取笑他：“孩子还没出生呢，看你着急的，好像明天就要生了。”
　　李峻不理会她的取笑：“这味道还要散呢。现在布置好，等孩子出生，刚刚好。”
　　顾中敏见他一副好爸爸的形象，也不扫他的兴，专心看自己的育儿指南。
　　孩子四个月大的时候，顾中敏的肚子已经有些明显了。不过她高挑，从后面看，还是一个窈窕佳人。顾中敏给肖肖寄自己的照片，肖肖打电话回来嗔骂：“你这个孕妇也太漂亮了吧。我那时候，满脸黄斑，丑死了。”
　　顾中敏看着肖肖寄回来的儿子的照片，孩子虎头虎脑的，已经上幼儿园了，样子可爱极了。她拿给李峻看：“肖肖的儿子，可爱吧？”
　　“我们的孩子肯定更可爱。”李峻在电脑面前鼓捣着他的文件，电脑刚开始流行，他也顺应时势，开始了电子办公时代。李峻怕辐射，起身把顾中敏带出书房：“去喝点汤，然后赶紧睡觉。我还得忙呢。”
　　顾中敏嘻嘻笑着，下楼去了。
　　顾中敏最近有些忙，总公司接到一个案子，但对方是在A市，总公司干脆交给了顾中敏全权负责。顾中敏本来是朝九晚五的，有时候得忙到晚上七点才能回去。李峻请了个司机，本来是给自己用的，顾中敏怀孕了，就让司机接送顾中敏。也幸好这样，李峻才没有对她的晚归太着急。李母却是有些怨言的，说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够用就行了。
　　顾中敏也解释不了那么多，人一旦做到一定的高度，已经不仅仅为了钱而已。不过她也不想让李母着急，只能尽量加快完成手中的工作。
　　案子做到尾声，基本算是成功合作。业务部的同事来敲门：“顾总，对方公司今晚请客，庆祝我们的合作，让你一定要出席。”
　　顾中敏皱眉，无非又是吃饭唱歌喝酒，正想推辞，对方的电话却打进来了。顾中敏示意同事出去，接了电话。
　　对方的老总也是个半大公司的负责人，直接打了电话来邀请，对顾中敏的办事能力和外表都说了了种种溢美之词。顾中敏无奈，只得答允。对方的老总级别亲自来电，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顾中敏想告诉李峻，又怕李峻说自己违反诺言去应酬。她左右想了一下，决定说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她打给李峻，李峻还在忙，问她怎么了。
　　顾中敏说大学的同学过来找她，两个人一起吃饭。
　　李峻想了想：“我今晚刚好有应酬，不能陪你们。要不你们回家吃，我叫阿姨做几个好菜。”
　　“怎么能行，人家是来找我玩的。来家里吃饭，你妈也在，多拘束啊。”
　　李峻无奈：“你都是要做妈妈的人，还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体质。”
　　顾中敏想了想：“我保证早点回去，只是吃饭，吃完饭聊聊天，就回去，行吗？”
　　“行，你安排司机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坐计程车就行了。还不知道要吃到几点呢，人家司机拿一点工资，怎么好意思让他晚上了还出门。”
　　李峻只好叮嘱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顾中敏是这样想的，吃完饭最多就是八点，一吃完自己立马告辞，绝对不陪着去下一场。要是真被对方拉着，就直接坦白自己是个大肚婆的事实，这样对方肯定不好意思再拉着了。
　　于是，顾中敏便叫了车，和同事一起去应了那个饭约。
　　饭桌上，大家都谈得很开心。顾中敏最后抵不过别人频频劝酒，只好坦白：“不好意思，我正好怀了孕，实在不能喝。”
　　这句话一出，对方立马有些冷场。大家也是看得通透的，虽然顾中敏不比在场二十出头的小女孩年轻，但样貌和气质都是一流的，对方的单身汉也是冲着她而来。而今，一点小心思彻底破灭，气氛马上冷了些。
　　顾中敏道歉：“等日后有机会，绝对跟你们再喝，今天就对不起了。”
　　大家又胡乱说了些话，便再把气氛活跃起来。
　　吃完饭，顾中敏无论如何是不再去唱歌的，便在门口跟大家告别。大家陆续散去，顾中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散散满身的酒气，再坐车回去，免得李母唠叨。
　　正站在门廊，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直接围着顾中敏绕圈圈。顾中敏低身去喝止几个小孩，没预想却被个半大的小孩子，撞了一下肚子。
　　顾中敏心里咯噔了一下，几乎是尖叫出来：“你们干什么！”
　　孩子的父母赶了过来，脸色也是不好看的，大概说这个大人太大题小做了。
　　顾中敏隔着薄薄的外套，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自己一脚。
　　顾中敏低声安抚孩子：“宝贝，没事哦。妈妈在保护你呢，不怕。”
　　顾中敏叫了车，说了家里的地址。到了别墅区的门口，司机正要拿通行证进去，顾中敏越来越不安，声音有些颤抖：“司机，去市医院吧。”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哦，好吧。”
　　

    
第55章 章五十五
　　结果确实是晴天霹雳的。接诊的医生说，孩子已经没有心跳了，要做引产。
　　顾中敏推开医生的手：“我想想，我想想。”
　　医生看她慌乱的神色：“要赶快做手术，要不母体也有危险。”
　　医生的音量不低，顾中敏却罔若未闻，在诊室门外找了一张长凳子，静静坐了下去。
　　她在认真做着一遍梳理。五周前，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孩子已经十四周大了；三周前，李峻还陪着她去做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一周前，李峻刚刚给婴儿房油刷好房子，是蔚蓝的天空色，漂亮极了；三天前，李母给孩子买了一张小被子，放在阳台晒；下午，五个小时前，她还摸着肚子，感受着孩子在里面一起一伏；半个小时前，孩子还踢了她一脚，狠狠的一脚。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孩子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她手机响了，是李峻的来电：“你吃完饭没有，吃完了就早点回去。”
　　顾中敏不出声。
　　李峻叫了几声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顾中敏的声音颤抖：“我在市医院，你能来吗？”
　　李峻停顿了一会儿：“你不是在吃饭吗？怎么了？”
　　“你，先来吧，好吗？”词汇支离破碎。
　　大概三秒后，李峻才压抑了声音：“我就来。”
　　大概二十分钟后，李峻出现在顾中敏面前。顾中敏看着他，他的头发短短的，衬衫是白色的，虽然喘着气，还是很迷人的。他一定会是很好很温柔让很多人羡慕的爸爸，但是为什么，上天再次剥夺了他做好爸爸的机会？
　　李峻看顾中敏的脸色，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觉得湿湿的，是李峻手心出汗了吗？原来，是她流泪了。
　　顾中敏躺在手术台上那一刻，看着医生悉悉索索地准备着各种工具。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慢很慢，几乎像是凝结了。顾中敏身上不觉得痛，心脏却快要扭成一团。
　　她本来以为，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会是生产的时候。李峻会陪在她的身边，握紧她的手，帮她加油，爸爸妈妈还有婆婆，都会在门口等着，等着一个好消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看着亮晃晃的灯，感觉着冰冷的器械。而李峻在门外，在干什么呢？会抽烟吗，会流泪吗？
　　她恍恍惚惚迷迷糊糊间，听到医生在低声说：“是个女孩。”
　　顾中敏心内在吼叫，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但现实中，她沉默无声。
　　顾中敏出了手术室，就直接进了病房。家人都来到医院了，顾中敏甚至还奢望这一切都是个梦，但当看到几个人眼神关切，自己就知道，这不是梦。
　　李母黯然神伤：“怎么会这样？”
　　顾母泪眼朦胧：“孩子怎么就突然没有了呢？”
　　顾父叹气：“两胎都是这样，说没了就没了。”
　　顾中云半大的男孩子，和当年李峻差不多的身量，站在窗前，不说话。
　　顾中敏昏睡着，其实她并不特别疼，但她愿意让自己这样昏昏沉沉地躲在梦乡里。夜里睁开眼，见到李峻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床边亮着一盏小灯。他睡觉并不爱开灯，这样大概是为了照看着她。顾中敏鼻酸，轻声叫：“峻，你睡着了吗？”
　　李峻嗯了一声，就起了床，走到她身边：“怎么了，疼？”
　　顾中敏摇摇头：“不是很疼。”看看窗外的夜色，“现在几点了？”
　　李峻抬手看表：“快三点了。”
　　“哦。”一时间，两人无话。
　　顾中敏先开了口：““真是一个糟糕的事情。”
　　李峻下巴上已经有墨青色的胡渣，他重重叹气：“这是意外。”
　　顾中敏向来不喜欢和李峻之间有任何的隐瞒和期盼。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对李峻诚实。她带点艰难的笑：“其实，我不是去跟同学吃饭，而是去应酬。”
　　李峻的眉紧锁在一起：“你去应酬？”他忽然大声起来，“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体质，你去应什么酬？”
　　顾中敏声音一点点软下来：“你先听我说。”
　　“如果你要告诉我，你是出去抽烟喝酒，把孩子喝掉了，那你什么都别说。”
　　顾中敏很少见识到李峻的怒气。正因为少见，所以眼下更是百感交集：“不是的，其实是……”李峻直勾勾地盯着她，她郁郁低语，“当然我不能说我出去应酬是正确的，但我没抽烟没喝酒，只是，只是……”
　　顾中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像第一次流产那样，孩子总是去得太突然。上次或许该归咎于搬动了几个箱子，这次呢，是被那个小孩子撞了一下肚子，才导致如此结果？她又想起孩子之前那狠狠的一脚，是她的抗议吗？抗议自己妈妈的粗心大意，还是一个对妈妈说谎的惩罚？
　　“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被一个小孩子撞到肚子了，才会这样，你相信我吗？”
　　李峻语调低沉：“原因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再次失去了一个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来得这么艰难。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这个生命。”
　　“你怎么能说，我不珍惜她？”
　　李峻坐在了床边，神色颓然：“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遍，不要应酬，不要做任何对孩子不好的事情。你有没有在乎过我说过的话？”
　　李峻的话分明是对她的指责。顾中敏只渴望他的拥抱和亲吻，渴望他的温言和软语，却不曾想，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毫无理由地纵容她——即使，这次她需要的不是纵容，而是理解。
　　顾中敏扭过脸，不想再说话。
　　李峻也不说话，两人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末了，李峻轻轻说了一句：“从以前，你就是以事业为先的。为了你的工作，你可以把我放到后面，现在，你也把孩子放到后面了。”
　　顾中敏咬紧被子，努力不让自己流泻出任何一点哭音。
　　

    
第56章 章五十六
　　在医院住了几天，顾中敏出了院。顾母执意要让她回顾家养身体，李母不反对，李峻也同意了。顾中敏待在家里，只觉得心烦意乱。
　　李峻每天过来看她，两人都比以前少话了。李峻在医院说出那样一句话，顾中敏真的被伤到了，她没想过，李峻内心对自己其实还是有着不谅解的，当这样的现实摊在眼前，她一时不知如何去调整自己的心情。
　　顾中敏给肖肖发邮件：“在我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之后，这个孩子来到了我的生命。这是一个上天给予的礼物，但是因为我不诚实，我向孩子的爸爸说了一个小小的谎，上天决定收回了这个礼物。”
　　肖肖给顾中敏打电话，她知道顾中敏不想说话，所以她噼里啪啦地说：“顾中敏，你不是无神论者吗，说什么上天给予的礼物？你要相信，只要你有颗卵子，李峻有颗精子，你们总会再有下一个孩子！你不需要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顾中敏不说话，压抑地流泪。
　　肖肖不懂的，就好比许多女人都不懂的，一个曾经被医生定为“不孕”的女人，经过那么多次的努力，才终于得到这么一个珍贵的宝贝，这绝不是一颗卵子和一颗精子就能制造出来的东西。这个宝贝对顾中敏对李峻的意义，是重大的。
　　而且，他们为了迎接这个宝贝真正来到这个世界，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吃的，穿的，住的，用的，他们都要做到最好。他们全心全意，在年近而立之年，用心去守护这样一个小生命。偏偏，他们还是失去了。
　　医生说，那是一个女孩。她一定会很漂亮。顾中敏想象中的她，有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她笑起来会有浅浅的酒窝，跟她爸爸一样。她会很活泼，缠着妈妈讲故事，或者腻着爸爸要吃草莓味的雪糕。但这一切，终究都成了空想。
　　更加让她隐痛的是，李峻这次为了孩子的事情，和自己越发疏远。多少次她想开口问，孩子对他意味着什么？比自己更重要吗？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失去了这个孩子，所以自己不能被原谅吗？
　　顾家的气氛也是不好的。顾中林和张璇离了婚，孩子由顾母带。顾中敏百无聊赖只能抱着孩子发呆。顾欣然长得很好，遗传到了父母外表上的所有优点。她经常把自己的鼻子凑近他，闻他身上的奶香气。
　　顾母难过一阵子，也会安慰顾中敏：“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又怀上了。”
　　顾中敏笑，是啊，说不定，人生真的太多说不定了。但她不想母亲担心，只轻轻点头。
　　顾欣然学说话的时候，傻傻地叫爸，爸，喷了顾中林一脸口水。顾中林擦擦自己的脸，还是抱着顾欣然亲个不停。顾中敏看着自己一向不爱说话的弟弟，轻轻靠了过去：“中林，有了孩子以后，你变得很不一样啊。”
　　顾中林看看她：“如果你拥有一个孩子，就要用全部的心力去爱他。但是，如果你没有孩子，也不要把孩子看成人生中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顾中敏摇头：“你不懂。”人不走到那样的情况，就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心情。
　　顾中敏想了想：“张璇走了，你恨她吗？”
　　顾中林没说话。
　　久了才缓缓开口：“我爱她。她走了，我还是想她。”
　　顾中敏点头。顾中林仍然爱着张璇，却还是和她离了婚，因为，爱抵不过现实。
　　正如李峻，他爱她，所以即使她一次次丢了他们的孩子，他都不会停止爱她。但是，这样的爱，背后又藏了多少沉重和痛苦。她和李峻的爱，会在将来的某天，被现实打败吗？
　　直到许多天以后，貌似一切的伤痕都愈合以后，李峻开车接回了顾中敏。家里的气氛极坏，李母又开始在家招待她的牌友，打牌打的天昏地暗。有次一个不知情的牌友问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李母冷冷丢了两个字：“没了。”从此，没人再问。
　　顾中敏把婴儿房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李峻也不阻止。换了是以前，他可能会说：“别收，等以后有了孩子不就用得着了吗。”但他什么也没说。他还是常晚归的，为了大案子，陪着人吃吃喝喝，把自己的胃折腾得乱七八糟，回到家随便洗个澡就倒头大睡。
　　顾中敏所有的念想好像一下子毫无寄托了。生活从色彩缤纷，便成了黑白单调。有时候顾中敏也会想，这样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但她不允许自己深入去想，她希望自己尽快振作起来。
　　但生活毕竟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纯粹。顾中敏觉得自己被隔离了，李母不理睬她，李峻也疏远她。她不是笨蛋，她能理解他的言语和行为透露出来的冷淡。
　　又一夜无心入眠。顾中敏看了看床头的小闹钟，已经快2点了。李峻不是第一次这么晚回家，但她比以往每一次都恼怒，她直接打了李峻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声音暗哑：“怎么了？”
　　顾中敏本就等得焦急，如今电话那端歌舞升平，李峻的声音又满不在乎，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李峻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在谈事呢。”
　　“有那么多事要谈吗？还是为自己的不想回家找借口！”
　　李峻没说话。
　　“你到底还回不回来？！李峻，你要是不想回，直说一声，我立马走人，免得你为了躲我无家可归。”
　　李峻没说话，顾中敏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顾中敏不知道李峻什么时候回来，因为尽管她怒火冲天，但还是很快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李峻一身干爽地在她旁边睡着，表情像个孩子，眉心却是紧蹙的。
　　顾中敏记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大发脾气，眼下却心软了。其实她知道的，李峻不是为了躲她，他是真的忙。但是她宁愿他少赚点钱，早点回家，陪陪她，哪怕一个人拿着一本书在看，都比这样要好。
　　她忽然很想和他亲近。她轻轻揽上李峻的腰，在他的下巴亲了几下。李峻还是没醒来，她干脆整个人窝了上去。
　　李峻终于被吵醒，鼻音很重：“干什么呢？”
　　顾中敏捏他的鼻子：“昨晚几点回来？”
　　“三四点。”李峻拨开她的手，“好累，别吵我。”
　　顾中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第57章 章五十七
　　顾中敏快要下班时，接到李峻的电话：“今晚有空吗？”
　　“怎么了？”顾中敏还记得早上他的态度，语气也是冷淡。
　　“陪我出席一个宴会，穿得正式点。”
　　顾中敏其实不想去，但她知道，既然李峻提出了，她就得给他这个面子。
　　司机开车送李峻到了家门口。顾中敏一身高贵亮丽地从家里出来，面无表情上了车。
　　李峻扫了她一眼：“我让你穿的正式点，没让你抢去了主人家的风采。”
　　顾中敏终于有了微笑，把这句话当成赞美。结婚这么多年了，丈夫还会被自己的外表感到心动，是件值得高兴的大事，也不枉她挑了十几套衣服，化了一个小时的妆。或许今晚的宴会，会是他们修复关系的最好时机。
　　顾中敏挽着李峻的手，走进了宴会大厅。宴会是在市内一个会所办的，颇有几分气派。
　　李峻看她：“动作很熟练嘛。”
　　“以前跟罗根他们一起出席，早就练就一身本事了。”顾中敏说完，见李峻脸色不悦，“更早地说，应该是我爸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就经常把我带出去炫耀了。”
　　李峻没接话，直接找到主人，打了招呼：“这是谢董事长，这是我的太太。”
　　谢董笑得很真诚，就不知道内心如何想法：“你的太太也太漂亮了吧，羡煞旁人！”
　　顾中敏嫣然一笑：“过奖了。”
　　“还很落落大方。”谢董叫来自己的妻子，“这是我的太太，不比你逊色啊。”
　　谢董的太太四十开外，的确雍容高贵，两人互相微笑示意。
　　旁边有人见了李峻和谢董，叫了一声。李峻见顾中敏谈得自在，和谢董一起走了过去。
　　顾中敏和谢董太太说了些衣服珠宝之类的话题，让对方开心极了。顾中敏知道，既然李峻主动要带自己来，可见这个谢董在日后的合作中会帮到李峻不少，她也不敢怠慢。谢董太太知道她是设计师，还问了她的品牌，相谈甚欢。
　　谢董太太被别人拉开时，顾中敏松了口气，叫了旁边的侍应，要了杯橙汁。四下搜索李峻的身影，发现他在和一男一女聊天，状态轻松，不像在谈什么要紧的事，便提起裙摆，走了过去。
　　离着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其中面对着顾中敏的男人笑说：“你的女伴很出色。”
　　顾中敏以为是说自己，勾起嘴角，正要走上去，旁边的女人却笑了：“迈克，你不必取笑我，你不是一直说我长得小家子气嘛。”
　　顾中敏一看，竟是钟灵。来不及反应，背对着她的李峻开口了：“平时如何，另当别论，今晚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都笑了起来。
　　顾中敏定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该上前还是转身回去。那男人见顾中敏一直看着他们，也看了过来，于是，另外两人也把目光投注了过来。
　　李峻伸手去拉她，顾中敏趁势走了过去。李峻介绍：“我太太。”
　　男人点头：“大美人。”他笑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带她出来，是怕被抢走了吗？”
　　顾中敏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顾中敏。”
　　“我是刘文书，叫我迈克吧。”
　　钟灵也叫了一声“敏姐”，顾中敏点头“好久不见”。
　　几人又说了一些漫无边际的话，便各自走开了。顾中敏走到阳台吹风。李峻跟了上去。
　　“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顾中敏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很认真地问。
　　“嗯？”
　　“迈克说，你的女伴很出色，却不是指我，还是在说钟灵？”
　　李峻语气云淡风轻：“以前有类似的宴会，都是钟灵陪着的，迈克见了很多次，他大概以为钟灵今晚也是我的女伴。”
　　顾中敏点头：“她今晚不是陪着你出席，那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李峻看她，找了个高脚椅子坐下：“她今晚陪着她的表哥来的。”
　　“哦，你们还真是彼此了解得很清楚。”
　　李峻皱眉：“不要毫无针对性地吃醋。”
　　“我现在反而觉得我不是在吃醋，而是看清楚了某些事情的真相。”顾中敏看他，“她以你的女伴的姿态，陪着你出席各种宴会。旁人都认识她，反而不认识我，你不觉得很奇怪？”
　　“如果你还记得之前的五六年你都是在S市陪着别的男人出席各种宴会，那你就不会觉得奇怪。”
　　“哈。”顾中敏冷笑一声，“你说得太难听了。”今晚并不是修复关系的良机，反而很可能加快两人感情的破裂。
　　“当你没有在我身边陪着我，而我必须参加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宴会时，我就需要一个女伴。而钟灵刚好在我身边，所以我选择了她，仅此而已。就像你当初出席宴会时身边的男人不是我，道理一样。”
　　“你说话很有火药味，是心虚了吗？”
　　李峻定定看着她：“我不想为了钟灵和你争吵，这是毫无意义的事。”
　　“那什么是有意义的呢，和别的男人一起赞美她的美丽和出色？”
　　李峻站起来：“你今晚有些攻击性。”
　　“你也是。”顾中敏转身，自己先转身走回了大厅。她宁愿把自己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让自己看起来面无表情，也不愿意对着李峻，让他看到自己的受伤，而不予理会。李峻，已经不是她的依靠了，而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两人一起回到家，顾中敏安静地脱去了曳地长裙，披上一件薄外套，坐在梳妆镜前卸妆。李峻一直看着她，她知道，却故意不作理会。
　　李峻最后还是走了过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我们谈谈？”
　　“还要继续吗？”想了想，“钟灵是你这段时间晚归的原因之一吗？”
　　李峻盯着她：“我说过，她从来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顾中敏不愿意看他的眼睛：“说起来，我们生命中都只有彼此，实在太单调了。如果你觉得外面的女人更好，告诉我，我会把位子让出来。”
　　“你开始无理取闹，是吗？”
　　“我知道你今晚为什么为什么充满攻击性，因为我不小心提到了罗根，而你只为我一句话就生气。而你，也知道我今晚为什么充满攻击性，我不否认我不喜欢钟灵参与你的生活，无论是哪一种方式。你的商界朋友都知道一个钟灵，却都不知道我，你不明白这对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是多么大的打击。”
　　“这是客观情况造成的，不是吗？”
　　“是啊，客观情况。”顾中敏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想不到的话，“爱是主观的，所以往往被客观情况左右。”
　　

    
第58章 章五十八
　　一夜难眠，第二天早上顾中敏简单化了淡妆，就拎着包下楼。
　　一下楼，见到李母和她的牌友之一在楼下吃早餐。顾中敏也不意外，估计是昨晚打牌打得太晚了，就在这里睡了。反正不碍她的事，她也没有意见。
　　她打了个招呼，就拿出冰牛奶喝。
　　那个阿姨见到：“哎，你怎么一大早就喝冰的呢。”
　　“没事，都习惯了。”
　　阿姨又煞有其事地教训：“女人啊，就是不能受寒。”她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恶意，“你之前没了孩子，估计和你这个饮食习惯有问题。”
　　顾中敏想反驳，自己在怀孕期间，根本没有乱吃乱喝。但她还是懒得解释，笑了一下，坐在一边吃三文治。
　　李母来了一句：“她就是这样，别管她。”
　　顾中敏正低头呢，听到这话，还不知道她的话是对自己说，还是对阿姨说，抬了一下头，却见到李母的眼神，冰冷又刺眼。
　　顾中敏本来心情就不愉快，见了李母这样的眼神，如鲠在喉，三文治也不吃了，随手一放，把拎包拿起，准备上班。
　　“东西不要乱放！没人教过你吗？”
　　顾中敏知道李母是借题发挥，这段时间她看够李母的脸色，也不想再忍着。她回头：“我是乱放吗？我又没有扔在床上，也没有扔在地下，放在餐桌上不合理吗？”
　　“你这么放着，谁收拾？”
　　顾中敏诧异李母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钟点工十点来一趟，下午四点又来一趟。难道她就不会收拾吗？”她想吵架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人家钟点工是专门给你收拾残局的吗？”
　　顾中敏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个阿姨在一旁，对方脸上的八卦神色讨厌极了：“我付给她钱，她来帮忙干活，有什么不对吗？”
　　“这可不是你付的钱，是我儿子付的。”
　　顾中敏心里冷笑一声，“我儿子”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恐怕她忘了这个也是“我丈夫”。她看着李母：“我自问也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完全尽到了我的义务。”她语气冷硬，“包括精神，包括物质。”
　　“做人妻子的，如果尽到了义务，那丈夫养着是很正常的。但你有尽到妻子的义务了吗？”李母毫不退让，也不顾得外人在场。尤为难得的是，明明在吵架，她的语调却维持了一贯的优雅，只是用词越来越尖刻，“不干家务，不做饭，常年在外，也不知道忙什么。结婚都六七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又把孩子弄掉了，这是对的吗？”
　　顾中敏想，好吧，重点是孩子。她被戳到了痛处，却必须维持自己的尊严：“您不觉得拿孩子来说事，太刻薄了吗？”
　　“我是实话实说。”
　　顾中敏扭开脸，她要去上班了。哪怕不上班，她也要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句句带刺的婆婆，逃离那个满脸趣味的三姑六婆。她努力站稳，往门口走去。
　　强大的勇敢的自信的乐观的顾中敏，就快要被世俗的压力一点一点磨去生命力了。
　　顾中敏抬头，用力眨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在苦难或者打击面前，哭泣是最没有意义的。
　　顾母知道顾中敏在家心情不好，经常打电话给顾中敏，让她回去喝汤。顾中敏找了个理由推却，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娘家的人了，总不能一遇到事情就往家里跑。
　　日子就是这样，不管你幸或不幸，开心或烦恼，都不会停止它流逝的脚步。顾中敏固执地坚持着些什么，努力不让自己被任何东西击倒。
　　半夜肚子饿，下楼去找东西吃。偏厅还开着灯，李母几人倒是不打牌了，在那里忽高忽低地说话。顾中敏不想引起她们的注意，轻手轻脚进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却听得一道女声：“所以说人无百样好，你这儿媳妇样子好，好得天都嫉妒了，才让她生不了孩子。”
　　顾中敏听得又起了火，本来要压着怒气上楼的，李母的声音也响起了：“我倒宁愿要个样子一般的，能生儿育女的。”
　　顾中敏几大步走到偏厅，几个人被黑暗中走过来的顾中敏吓了一跳。顾中敏冷笑了一声：“奇怪了，别人的家事轮得到你们管吗？”
　　一句话把几个妇人骂得没法开口，顾中敏又直接冲着李母：“您看不起我，没关系，让你儿子找个更好的！我奉陪不起！”
　　顾中敏气冲冲地上了楼，准备收拾东西就走。李峻刚睡下没多久，见到她闹得这么大的动静，醒了过来，下床把她抓住：“怎么了，怎么了！
　　顾中敏奋力挣扎：“放开我！”
　　李峻皱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三更半夜的，干什么！”
　　顾中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管我。”
　　“发什么疯！”李峻正想说话，房门外，李母在叫“小峻小峻”。
　　李峻看了顾中敏一眼：“别乱动！”走了过去，李母和几个妇人在外面看着。李峻心下一烦，知道又是起矛盾了，也不顾得什么礼貌：“妈，都三更半夜了，您就让这些阿姨回去休息吧！”
　　几个人正想看热闹呢，被李峻说了一句重话，有些不好意思，就跟李母说要走了。
　　李峻顾不得她们几个，回了房去和顾中敏谈。
　　“谁招惹你了？”
　　“都招惹我了！”顾中敏冷笑着，“我生不出孩子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任何人对我说三道四！”
　　“人家就是一句，你用不着什么都放在心里！”
　　“她们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知道我下楼了，故意那样说给我听！”
　　李峻无奈：“我们能好好地安静地过几天日子吗？”
　　李母送走几个人，又走了上来：“小峻。”
　　李峻火气一上来：“妈！我拜托您了，能不能老是针对着我老婆！”
　　李母被儿子一句话骂得眼泪马上出来。李峻没理会：“您爱逛街，爱吃饭，爱打牌，爱怎么样都行！总之以后别管我们夫妻的事！”
　　李母转身下了楼，顾中敏也安静了下来。
　　李峻扯过被子：“要是你还在乎我，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闹，睡觉！”说着背对顾中敏睡了下去。
　　顾中敏看着李峻的背，终于开了口：“我们可能要想一想，要不要先分开一段时间。”
　　

    
第59章 章五十九
　　顾中敏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车出了门。
　　她说：“我们可能要想一想，要不要先分开一段时间”，但李峻只是沉默。顾中敏想，大概真的该是各自冷静一下的时候了。
　　她没有不告而别，还是发了短信给李峻：“我出去住一段时间。”
　　顾中敏很快租到一套单身公寓，房子很好，什么都好，顾中敏告诉自己，我从来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但半夜醒来，终究能感觉到，有些什么不一样了，那是物质填补不了的。
　　第二天，顾中敏对着镜子化妆，李峻打来电话：“想走就走，这就是你的做事方式吗？”
　　“我已经知会过你了。”
　　“敏，你要是想走，我知道我拦不了你。但是我希望你别走，我很累。”
　　顾中敏心说，我也很累。
　　李峻又补了一句：“你就这么看待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婚姻吗？我也不能留住你了吗？”
　　顾中敏眉笔一顿，戳得自己的眼珠直生疼。两个那样相爱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样的境况？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也如此脆弱，那么那些为婚而婚的人，又将会是在婚姻的磨合中如何艰难度日？
　　肖肖问：“你打算就这么过下去？”
　　“没事，我能过。”顾中敏苦笑，“不就是一个人吗？以前我也这样。”
　　“你就没想着把这关系再改善改善？”
　　“改善不了。”顾中敏想了想，“和我婆婆之间，好像是一个怪圈。有孩子的话，她对我好得不得了，一说孩子没了，就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了。”她顿了顿，“至于李峻，我想，也许他说得对，我太自私，太把自己的事业当回事，现在这样，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你怎么这样说话？”肖肖生气，“这事他能怪你吗？”
　　顾中敏苦笑：“谁对谁错都好，我现在不想分析。”
　　肖肖还是义愤填膺：“怎么就遇上这样的倒霉婆婆，这样的倒霉事？！还有李峻，难道我看错他了，他不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吗？”
　　她停了一停，“我和他的感情变了。以前他总是跟我说，只要我们相爱，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是，我现在越来越不相信这句话了。我爱他，但我已经一点点厌烦了这样的婚姻生活了。”
　　肖肖安静了一会儿：“你和他的爱情就像一个童话，我不想看童话破碎。”
　　顾中敏笑了出来，笑中带泪：“童话不是骗小孩的吗？你都是小孩的妈了。”她想了想，“我们以前一起读书，你老说我样貌好，身材好，学习好，男朋友好，家世好，占尽了世间的好处。现在事实证明，老天还是很公平的，我越来越想要一个孩子，偏偏老天就是不让我得到。现在，连曾经以为的爱，也变了。”
　　“你说漏了一样，你最好的一样，就是心地好。如果真是由上天去安排一切的话，你这么好的人，他是不会刻薄的。”肖肖轻声说，“如果你想要，你肯定会得到的。”
　　“肖肖，你知道的，就算我身体好，我也快30了。生孩子的事情，我想我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即使再怀上，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像现在这样，忽然就离开我了。”
　　“你就相信我吧，一定会有的。”
　　“肖肖，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安慰人。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我还是很愿意相信你的话！”顾中敏故作轻松，“希望你说的话能成真！”
　　“不过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要孩子，也不是和你婆婆纠缠，而是搞好你和李峻的关系。多么深的感情，都抵不过现实的，真的。如果不好好经营，爱情会消失的，而且消失得很快。”她语气认真，“你要好好地看守好自己的爱情。否则连爱都不复存在的话，其他的就没意义了。关于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顾中敏想了想：“嗯。”
　　顾中敏和李峻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两人再见，竟然是在一个小小的时装展上。顾中敏先到了会场，主办方安排在第二排的位置。她身边带着小实习生，就坐了下去，小女生吱吱喳喳的，好奇极了。顾中敏也不能扫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T台秀快开始时，顾中敏竟然看到了李峻，不知道该说意料之外或情理之中，钟灵是陪在他身边的。虽然不得不承认，两人在外形上也是般配的。
　　这几年李峻在A市的时装行业应该小有成绩，一来到会场就有人迎了上去搭话，钟灵一直微笑着陪在身边，充分发挥美女的妆点作用。顾中敏隔着几米远看着两人的互动，感觉黯然。这么多年，李峻真的一点点变了，曾经的大男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谈笑风生，这样的杯觥交错。而这些，是她在两人的婚姻生活中不曾触及的。
　　顾中敏低下头，默默地把玩着手中的婚戒。戒指很简朴，有浅浅的刮痕，正如自己的婚姻一样，已经有了一些不太愉快的痕迹了。
　　T台秀开始了，音乐响起。李峻在第一排居中位置坐下，钟灵在旁边坐下，还尤为体贴地给他递了一瓶水。顾中敏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远比现在更远。
　　等一切结束，顾中敏跟着主办方一起拍了个合影，这时候李峻才注意到她，抬步走了过来。
　　“你今晚来这？”
　　“陪衬而已。”顾中敏拎着小包，跟旁边的小实习生打了声招呼，“去我车上等着。”
　　李峻眉眼深沉：“我送你。”
　　“不用了。”顾中敏见到钟灵正在走过来，“我开车过来的，还是送有需要的人吧。”
　　李峻顺着顾中敏的视线回头看了钟灵一眼：“她也是自己开车过来。”
　　顾中敏讨厌他接这么一句，好似他心知肚明她在说谁，也好像默认了某些事情一样。她匆匆丢下一句：“我走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顾中敏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问题，孩子的，婆婆的，丈夫的。还是这些问题一直都有，只是自己现在才发觉？
　　

    
第60章 章六十
　　顾中敏本不是所谓的骨感美人，但眼下真是消减了不少。偶尔回顾家一趟。顾父对她看不下去了：“你这样过日子，怎么能行？”
　　她摊手：“要不，我能怎样？”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让问题逐渐恶化！”顾父也没心情吃饭了，“我和你妈相识，结婚，生了你们几个，一直顺顺利利，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一代，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问题。到底是问题多了，还是你们自己本身就在制造问题？”
　　顾中敏没答话，顾中林也没答话。读大一的顾中云，难得周末回家吃饭，不幸遇到了家庭大战，也不敢说话，只得陪着顾欣然玩，喂他玉米羹吃。
　　最后还是顾母打圆场：“儿孙自有儿孙福，吃饭。”大家才勤快地动起筷子。
　　顾中敏心里叹气，父母不知道自己已经搬出去，就已经这副样子，若是知道了，又不知道是怎样的大动干戈。
　　吃完饭，顾中敏陪着顾母一起哄着顾欣然睡觉，后来还跟顾中云打了一会儿游戏。
　　顾母问：“都十点多了，你还不回去？”
　　“妈，我没打算回去，今晚在这里睡。”
　　顾母审视着她的神色：“不会是和阿峻吵架了吧？”
　　“不是不是！”顾中敏摇头，生怕自己忍不住泪水，“行了，我就是想回家看看欣然，哪是吵架啊。家里是不是容不下我了？”
　　顾母叹气：“中林离婚这一茬是让我伤心极了，你们两个可别闹出什么事情再烦我。”
　　“行了，我绝对没事，誓死捍卫我的婚姻。”顾中敏笑着，“我上楼去洗澡。哎呀，家里的床最舒服了。”
　　顾中敏回到房间，洗了澡，开了电视。她侧过脸去看床头的矮柜，手机安静地躺在上面，没有任何动静。她试着不去想，想认真去看电视，电视上的时装展在走婚纱秀，于是她不得不继续想李峻，泪一下子便下来了。那晚的不期而遇，积累了种种难解的心酸，而他却不像以前那样，给她拥抱，给她安全感了。
　　顾中林忽然来敲门：“睡了没？”
　　顾中敏用纸巾擦掉眼泪：“干嘛啊？”起身去开门。
　　顾中林审视她的神色：“跟姐夫吵架了？”
　　“才没呢。”顾中敏听到“姐夫”二字，“你都不叫我姐，反而叫他姐夫，偏心。”
　　顾中林深深看她一眼：“我叫不叫你姐，你都是我姐。但姐夫，是有可能变的。你要是天天吵，天天闹，他也许就不是我姐夫了。”他比比自己，“你曾经的弟媳妇，现在就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不是吗？”
　　“难道我们是患难姐弟？”顾中敏开玩笑，“要是他真不是你姐夫了，我就回来投靠你，你养我。”她笑，“你现在身家过亿，我知道的。”
　　“弟弟永远比不上丈夫的。”顾中林叹气，倒了半杯红酒，递给她，“差不多了你就回去吧，别真闹大了。”
　　“我不是闹，我是真的不喜欢那样的家庭生活。”顾中敏看着手中的红酒杯，“你说是不是天下所有的婆媳都合不下来呢？我们的妈呢，个性那么好，但也是看张璇不顺眼；李峻家那位太后呢，也讨厌我。”
　　“个性问题，沟通问题。”顾中林仰头喝酒。
　　“你还打算再娶吗？会再娶吧？”
　　顾中林眼神深邃，低头：“说不好。”
　　“说说，你要是再娶的话，要娶个什么样子的？”
　　顾中林没答话，把她的酒杯拿下，推她出房门：“既然有心思关心我的事情，应该没大事，算了，赶快回你的房间睡觉。”
　　顾中敏哈哈大笑，走出房间，又被迎面走来的顾母瞪了一眼“吵到欣然，我不放过你”，只得安安静静，轻手轻脚回房睡觉。
　　没想到手机屏幕在一闪一闪亮着光，都是李峻的未接来电，还有一则短信。两人几乎不发短信，李峻也发得简单：“睡了吗，怎么不接电话？”
　　想了想，还是给他回了电话。
　　李峻马上接了起来：“睡了？”
　　“没呢。”顾中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还在外面？”
　　“啊？”
　　“我在楼下。”
　　顾中敏一惊，以为他到了顾家楼下。李峻说：“我在楼下等了你一晚上，你怎么还没回来？”李峻的声音听上去疲倦又无奈，“你去哪儿了？”
　　顾中敏这才知道他是在自己的公寓楼下，本想吓吓他，想想还是放弃：“我回我爸妈家了。”
　　“哦。”李峻沉吟。
　　“有事吗？要是，没事的话，那就挂了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中敏只回应他以沉默。
　　“敏，我想你，我好想你。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闹吗？该不会，还是无理取闹？”
　　李峻被她一句话噎到，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还是先低头：“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你错了，哪里错了？”
　　“我错在，明明孩子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却因为自己太伤心，而对你发脾气。我明明那么爱你，却让你忍心离开了我。”
　　顾中敏听不得他提孩子的事：“算了，你别说了。”
　　“敏，我爱你。”
　　“你说你爱我，我相信。我也爱你。可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爱一点点变味了？”顾中敏眨掉睫毛上的湿意，“自从孩子没了，你越来越不关心我了，每晚那么晚才回来，我不知道，这样下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你不再爱我了。”
　　“不是的，你知道孩子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是。孩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孩子，我被视为一个失职的儿媳，我被视为一个不负责任的妻子。”
　　“你知道，那天，那天我说那样的话，是因为我太难过，我太舍不得孩子。”李峻清了一下嗓子，“我们都很爱这个孩子的，对吗？失去我们的宝贝，已经是一件糟糕的事情，难道现在我们要分开，让事情变得更糟吗？”
　　顾中敏把手机捂住，呜呜地哭起来。
　　

    
第61章 章六十一
　　李峻语气痛楚：“所以，你是打算把我丢弃了吗？”
　　“首先，请你不要以为我是拿着不回家的幌子来威胁你什么，我不回家，是因为我不想对着你妈，以及你妈的朋友们。你妈说我不称职，不干家务，只知道花你的钱，而且连个孩子也生不了。你自问一句，我这个妻子，真的是对这个家毫无贡献吗？我真的只是个拖累吗？生不了孩子，是我愿意的吗？”
　　“当初我不认为有或没有孩子是个太大的问题，因为，你告诉过我的，你有我就行，我也是，我有了你也够了。我们只要相爱，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没有孩子是一个问题。除了因为我和你都觉得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之外，还因为，你妈非常想要一个孩子。没有孩子，意味着我在你母亲眼里，永远是个不称职的妻子。她会看我不顺眼，会挑我的刺。”
　　“你每天都那么晚才回来，我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她，很多事情你都看不到。她要我端茶递水，我都做，只为了在大家面前做个好媳妇的样子。这些都不是最根本的，最让我难受的是，孩子没了以后，她几乎是一找到机会就要讽刺我，当着她的牌友的面，说我如何如何不好。我也会难过的，你知道吗？”
　　“你只看到我和你妈毫不顾忌面子地吵架，却从来不曾仔细想想，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或许我根本不是你妈理想中的媳妇，而我，一旦失去生育这个功能，在你妈眼中就什么都是！”
　　“我承认，我会反击，会毫不退让地和她抗争。我也知道你夹在中间，会左右为难。但是你一直在我和你妈之间扮演者粉饰太平的角色，而从来不去解决问题。你也有错，不是吗？你只知道你妈雍容风雅，却不知道她可以尖酸刻薄。”
　　“而且，你让我最失望的是，你说，我是把你放在后面的，是把孩子放在后面的。你这么一句话，已经否定了我之前对你所有的爱，好像我从来不曾爱过你，不曾为你付出过。你一直说爱我，原来，爱就是这样的猜度吗？”
　　“还有，你和钟灵的事情，妒忌得让我发疯。这段时间，没有你，我几乎睡不好觉，而你还那样意气风发，好像有没有我对你的生活毫无影响。你说我要把你丢弃了，但事实上，我也对我们的婚姻失去信心了。因为，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问题了。”
　　两人的谈话并没有任何结果。最终，顾中敏还是先挂了电话。
　　顾中敏说要分开，心内却没有永远分开的这种决心。她仍然深爱李峻，并不甘愿随便放手。她离开家里，某种程度上是要给李峻一个压力，要他重视她和李母之间的矛盾，也要他重新思考他和她之间的相处模式。而李峻将如何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她不知道，她只想把主动权交给李峻，让他去改变这一切。
　　顾中敏下班之后，正要取车，李峻从几步外推门下车，走了过来：“敏。”
　　顾中敏说错了一句，李峻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意气风发的，他和自己一样，也瘦了些。
　　“我们去吃饭。”
　　顾中敏不推却。
　　“上我的车。”李峻不顾她小小的抵抗，把她带上了车。
　　两人在顾中敏爱去的西餐厅要了个靠窗的位置。
　　“看吧，这也是一个问题。你向来不爱吃这些，但是为了我，老是委屈自己。或许，我们之间的问题，真的是日积月累的。”顾中敏点了餐，故作无意地把玩着桌上的红玫瑰。
　　李峻不说话，安静地喝酒。
　　两人一直没再说话。
　　吃了饭，李峻缓缓开了口：“我不想和你分开。”
　　“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摆在这儿的。”
　　“那晚你说了很多，现在，我也想说说我的想法。”，“第一，如果我们今生注定没有孩子，我必会坦然接受。或许这会是一个遗憾，我们却不应该因为这个遗憾而分开，导致更大的遗憾。”
　　“李峻，我生不了孩子，不是我的错。任何人都不能拿这事来骂我，谁也不能，包括你，包括你妈。”顾中敏叹气，“但是，这件事情真的影响到我和你妈的关系，从而也会影响到我和你的关系。”
　　“我说我的真心话，和孩子比起来，我更在乎你。你理解吗？”
　　顾中敏低下头。
　　“至于我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承认她让你受了委屈。我会尽量跟她沟通好，好吗？”
　　“我最喜欢的角色，是你的太太，其他的附加情况，假如没有这个爱的前提，我都不会再在乎。”
　　“拜托你，别这样。”
　　顾中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心里两道声音在对抗，一个让她赶紧断了对李家包括李家的所有念想，一个却又苦苦地劝她赶快回到李峻的身边，只要有他，什么都不是大问题。
　　李峻看她：“你还爱我吗？”
　　顾中敏低下头：“这是个糟糕的问题。”
　　“我爱你，我很爱你。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你是这样爱我的吗？让你妈这样对我，我走了从来不来找我，你是这样爱一个人的吗？”
　　“我去找你，你会愿意跟我回去吗？”李峻眼里盛满悲伤，“你那么倔强，那么自我，那么独立。你让我们都冷静一下，我只是听你的话，也错了吗？”
　　顾中敏心叹，这大概就是女人的矛盾之处。
　　李峻坐到她的身边，低头要吻她，顾中敏轻轻推开他：“我们先处理好我们之间的问题，好吗？”
　　“我会处理，但是，请求你，先回到我的身边。”李峻竟然有些失态，把双手蒙上了眼睛，，声音哽咽。
　　顾中敏看着他，他伸手想要碰触她的脸，她再次轻轻避过。
　　“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也许。也许，我更爱自己吧。”
　　顾中敏扭脸，不去看李峻眼睛里的悲伤和痛楚。
　　

    
第62章 章六十二
　　顾中敏不想像大多数女性一样，用眼泪去换得些什么，但她必须承认，她越来越不像曾经的自己了，她开始软弱，开始消极。后来李峻去过顾家几次，顾母知道了顾中敏搬出去住的事情，又是把顾中敏一番痛骂。顾母言之凿凿：“他这么关心你这么爱你，你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他？”
　　顾中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为难两个人，直到李峻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她想，是要谈些什么了。
　　顾中敏到了约好的餐厅，上了二楼。二楼烛光摇曳，李峻挺拔的身影映在窗边，轮廓模糊。
　　顾中敏犹豫极了，这一切跟她料想中的不一样。气氛该是冷硬的，不该这么的——引人幻想。
　　李峻走了过去，把她领到窗边，为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了下去。
　　“这是在做什么？”
　　在满室的玫瑰花香，满室的柔和烛光中，小提琴手轻轻送出优雅动人的旋律，李峻单膝跪下，打开大红色的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戒指。李峻说：“我说过的，要给你更漂亮更贵的戒指。”
　　顾中敏低头看看自己指间简单的白金戒指，轻声说：“重要的不是戒指，是爱情本身。”她大约知道李峻在做什么了。
　　李峻摇头：“让我先说。”
　　“我16岁喜欢上你，20岁成为你的男朋友，22岁娶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吵过架，为了一些没关系的男人或者女人，但我从来不觉得我们的感情受到影响。可是，我最近第一次觉得你正在一点点远离我。”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感情不会变的。我们明明互相爱着对方，不是吗？可是随着我们的房子越来越大，我们的车子越来越好，我们的感情，反而不像从前了。本来以为你从S市回来，我们就能变得更好。但是讽刺的是，因为孩子的事情，我和你，还有我妈，都在互相伤害。有时候，我想想都觉得害怕，害怕我们会一直彼此伤害下去。”
　　“你说，我们互相厌倦了。你说，爱情是主观的，所以会被客观左右。我真的不喜欢从你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你是在试图否认我们的爱吗，或者说，你想要抛弃我们的爱吗？”
　　顾中敏看着李峻：“你快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蠢，又像唠叨的老太太，你肯定不会喜欢。可是”李峻就着烛光看着她的眼睛，“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太太，唯一的，永远的。但是那晚你陪着我参加宴会，发生那一切，才让我知道，原来我给你的还不足够。可是当时我不明白，还和你吵架，我现在想明白了。我想要真正地向你求一次婚，恳求你做我的妻子，一直这样下去。”
　　顾中敏讨厌哭哭啼啼，她低头：“在这个时刻，是对的吗？”
　　“无论是在什么时刻，向你认认真真求一次婚，都不会是错误的事情。”李峻恳求，“我们的婚姻或许出现了问题，但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去修正去改善，好吗？”
　　“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婚姻不是一个下跪，一个戒指就能圆满的。”
　　“我明白，但我很抱歉，从来不曾给你一个婚礼，从来不让旁人知道，你是我的太太，我想要一点点去改正我的错误。”
　　顾中敏叹气，“我爱你，但我也承认我最近已经有了离开你的念头。”
　　“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离开我。”李峻紧紧搂住顾中敏的脖子，她已经清晰地感应到，那里有暖暖的湿意。
　　顾中敏也想哭，但忍住了：“虽然我比你大，但是你也快30了，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不要哭，好吗？”
　　李峻声音粗哑：“在你面前，我觉得自己永远是一个随时等着被抛弃的孩子。这些天，我也努力管着自己，不去想你，不去找你，想让你主动回到我的身边。但是，你真的不回来了。我不去找你，你就真的不回来。”
　　“你对我不够好，你宁愿在外面工作也不回来陪我，你跟我妈吵个天翻地覆也不听我地劝，你一生气一吃醋就和我吵却不知道我也在生气也在吃醋。可是，就是在你傻愣愣地答应嫁给一无所有的我的时候，我就注定被你控制了。我也想做一回大丈夫，但我在你面前，真的永远没办法真正生气。明明该我走开的，到最后还是我花尽一切心思，跪在这里求你不要离开。”
　　李峻的泪下来了：“这几个星期，我最怕回家。一回到房间，看不到你，看不到你的化妆品，看不到你的睡衣。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都会迷迷糊糊地醒来，叫你你却不在身边。几个星期，我已经熬不住了。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我以后该怎么办？”
　　“你今晚的一切都打动了我，我们现在好像活在梦里。可是，梦醒了呢，当我们踏出这个门口，我们就回到了现实。现实中，还有那么多问题等着我们，你有信心一一解决吗？”
　　“我有信心，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为了我们的幸福，坚持下去。”李峻低头吻她的手，“拜托你，无论我多么讨厌，无论我妈多么讨厌，都不要轻易丢开我。这是我，对你最大的请求。”
　　“我不知道。”
　　李峻抬头看她：“即使是这样，都不可以吗？”两行泪从他的脸上滑落，这是第一次，李峻在顾中敏这样流泪。
　　顾中敏终于收不住眼泪，她蹲下去，紧紧抱住了单膝跪着的李峻：“你为什么，这么爱我？”
　　“因为，你也这么爱我。”
　　是啊，她是这么爱这个男人啊，怎么能说分就分。尤其，在他如此情深意切地表白之后，自己怎么可能硬得下心肠？是不是自己该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一起去面对一切难题？如果一切顺利才愿意去爱，遇到问题就不想爱，是不是代表不够爱呢？
　　他们深深吻着，把对方的泪都吞进自己体内。
　　

    
第63章 章六十三
　　顾中敏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李峻打动了。再次接受李峻的求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李峻安排了一个饭局，把顾家两老和李母都约了出来。
　　他看看李母，“妈，我知道您渴望一个孙子，但是，在我看来，阿敏比一百个孩子都重要。所以，请求您，在孩子的问题上，无论结果如何，您都别对阿敏产生任何偏见，好吗？”
　　“在我看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是人生的其中一个价值。孩子是很重要的。”
　　顾母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顾中敏反驳：“要不要孩子，主要看夫妇本身对孩子的喜爱程度。有许多人都选择了不生孩子，一样过得很幸福。”
　　顾父悠然来了一句：“不是我们护着自己家的女儿，我们中敏不是怀不上，可偏偏就是有了种种意外。不如这样，我们做好两种准备，一方面争取治疗，再要一个孩子；另一方面若真是要不了，也不勉强，怎么样？”
　　李母没接话。
　　顾中敏转过脸，李峻握着她的手：“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跟阿敏一生一世的。妈，您要是想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别想太多了，好吗？”
　　李母神色黯然：“李家就你一个儿子，如果从你这代断了，我心里不好过。”
　　李峻看顾中敏脸色大变，制止了李母继续说话：“妈，我知道您渴望有个孙子，我和中敏也喜欢孩子。但是，一方面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另一方面，假如身体条件真的不允许，我们也不能强求呀。”
　　顾母插了一句：“如果不是我们家阿敏的问题，而是阿峻的问题，您怎么处理？你就不要这个儿子了吗？”
　　李母一时找不到话来回答，只得沉默。
　　“妈，孩子的事情，您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吧。我和阿敏都年轻，也还有机会。你这样紧逼着，反而让我们更有压力。”
　　“还有，本来您和阿敏都是很好的人，也都是我在乎的人。但是你们因为孩子，闹得这么不愉快，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李峻叹气，“我在外面工作，无论多么辛苦，要是你们都好好的，我就觉得有冲劲。否则……”他摇摇头，“这些天阿敏不在家，我回到家里要么冷冷清清，要么只是你们几个人在打牌，有时候我倒宁愿在外面应酬得再晚些。”
　　李母向来心疼儿子，已经不那么咄咄逼人，坐在一边叹气。
　　“妈，您真是想看着我和阿敏分开吗？”
　　李母先看了看顾中敏，才把视线移到李峻脸上，没说话。
　　“妈，您也是看着我和阿敏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要是您因为孩子的事，就不喜欢阿敏，你不觉得太武断了吗？阿敏，有她的那么多优点，您都看不到吗？”
　　顾中敏没说什么，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李母最后说了一句：“我还是希望有个孙子的，你们争取吧。”
　　顾母直言不讳：“亲家，就算孩子们不如愿，看在他们的感情份上，也绝对要宽容些。”
　　顾中敏看了李峻一眼，李峻眉眼有些笑意，她却开心不起来。李峻纯粹又纯真，尤其这个是他的母亲，他有些当局者迷了。李母的话其实是有玄机的，如果顾中敏最终要不了孩子，她还是会不喜欢她的。
　　“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爱你。”李峻凑近她耳边，吻了一下，“笑一笑。”
　　顾中敏稍稍欢欣，给了李峻一个笑容。
　　那是当年市内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一百辆统一颜色统一型号的名车，直接从城东直接开到了中心，最英俊的新郎接到了最美丽的新娘。新娘身上的纯白婚纱完美无瑕，世上唯独这一件，那是新郎亲自设计的给新娘的礼物。新娘上车前，漫天的玫瑰花瓣从高处扬扬洒洒而下，在地上铺了一道亮丽的鲜花地毯。新郎把新娘抱起，吻了快一分钟，才上了迎娶的婚车。
　　婚礼办在市郊的快乐农场，有山有水有花有木。各个邀请而来的亲友共同亲眼见证，李峻娶了顾中敏，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会过着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不离不弃。当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这样浪漫的气氛中，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把新郎和新娘接走。按照原先的安排，他们将会飞往某个小岛，进行他们的蜜月之旅。
　　顾中敏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甚至不敢向李峻提起，怕他笑自己的幼稚。但是，李峻为她做到了，确确实实地做到了，一切和她的幻想分毫不差。她穿着李峻说的这辈子最成功的设计作品，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精致的眉眼，夺目的妆容，华丽的婚纱，最美的还是她满脸的笑容，浑身上下充满了甜蜜的气息。两个星期内，顾中敏和李峻过着最幸福的日子，没有人打扰，在大床上分吃美味的慕斯蛋糕，在夕阳下踩着细浪奔跑，在空旷的马路边站着一遍遍接吻。
　　“我没想过，我们会有一个婚礼。”
　　“我知道这是一个迟到的婚礼，但是很庆幸，我们一直属于彼此。”
　　“我们要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她扣紧他的脖子，“我们要彼此相爱，彼此忠诚，彼此扶持。”
　　“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做到了，你也跑不掉了。”
　　“不管有没有孩子。”
　　“是的。”
　　“不管你妈妈喜不喜欢我。”
　　“是的。”
　　“不能有别的女人。”
　　“永远没有。只有你。”
　　“也不能制造暧昧，让我妒忌。”
　　“不会。”
　　他们傻傻的对话，傻傻的笑。三十岁的人了，好像忽然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期，那么直白，那么纯粹，那么毫无掩饰。
　　而每次这样的对话过去，他们都会调动彼此身上所有热情的细胞，紧紧牵手，深深接吻。甚至，每个动情的时刻，李峻都会热烈地进入，狂野地动作，温柔地低语。顾中敏只能一声声尖叫，一遍遍回应他狂热的爱。
　　一切，美好得如在天堂。
　　

    
第64章 章六十四
　　两人从英国回到A市，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李峻带着顾中敏去了福利院。那里有形形□□的被遗弃的小孩，或大或小，或早熟或天真。顾中敏看到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娃娃，躲在门边看着他们，眼珠湿漉漉的。她转头对李峻说：“就要她吧。”当初她从手术台听到，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她想要一个女孩。
　　李峻欣然应允。
　　小娃娃本来是有名字的，叫菲儿。顾中敏说这名字很好，不改名字了，就直接叫李菲儿。
　　李峻抱着李菲儿介绍给李母：“妈，这是李菲儿，我们的孩子。”
　　李母看着这个长相精致的孩子，欲言又止。
　　“妈，以后阿敏再有孩子，菲儿就是孩子的姐姐。要是没有，那菲儿就是我们最爱的女儿了。”李峻很认真，“妈，您抱抱她。”
　　李母犹豫着伸出了手，小娃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峻抱了过去：“乖，这是奶奶，不怕。”
　　顾中敏看着李峻生疏却温柔的动作，心里又酸又甜。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的。李菲儿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一切都会更好吧。
　　顾中敏带了李菲儿回顾家，顾母说：“好漂亮的孩子啊。”又喃喃自语，“孩子都是带着好运的，她一来，会把弟弟妹妹都带来的。”
　　顾中敏反而坦然了：“顺其自然吧。”
　　李菲儿比顾欣然小，顾欣然一看到她，就叫：“妹妹！”
　　众人哈哈大笑，都说顾欣然知道这是妹妹，便拿了小熊饼干，让两个小孩子吃。大家坐在一起，颇有些万事满足的感觉了。
　　晚上顾中敏躺在李峻怀里：“我们就这样了吧，幸福地生活一辈子，对吗？”
　　李峻吻她的发顶：“是的。”
　　顾中敏像许多年前一样，爱抓着他的手指把玩。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不会。”李峻把她的手抓了过来，吻了一下，“以后菲儿就是我们的孩子。”
　　“你妈那边，她真的接受吗？”
　　“她慢慢的，就习惯了。”李峻说着，“现在不是很好吗？”
　　顾中敏点头，她相信他。
　　顾中敏真切做起了妈妈。不上班的日子，早上去叫李菲儿起床，帮她穿好衣服，看着她吃好早餐，便带她去玩。李菲儿的性格并不活泼，但还算是乖巧，偶尔声音软软地叫爸爸妈妈，把李峻和顾中敏逗得心都软了。
　　晚上顾中敏帮李菲儿洗澡，见到她小臂有几处淤青，心里一惊：“你摔跤了？”
　　李菲儿看看自己的淤青，摇头。
　　“那这里怎么弄的？”
　　李菲儿还是摇头。
　　顾中敏无奈，两岁多的孩子实在什么都不懂，也问不出什么。等上了床去和李峻说：“该不是新请的保姆打她吧？”
　　李峻想了想：“保姆看着人不坏，而且菲儿要是真的被打了，也会说个大概。可能是无意间碰到的，自己也不知道呢。”
　　顾中敏留了个心眼，平时多留意保姆和李菲儿的互动，但那三十来岁的保姆看上去还算纯良，而且也很喜欢李菲儿，经常抱着亲。顾中敏也想，自己大概是多想了。
　　某天李菲儿穿了个短裙子，小腿肚又是几处淤青。顾中敏实在忍不住了，抱着李菲儿去问保姆：“红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孩子怎么手上腿上经常淤青？”
　　保姆很慌张：“不知道哇！”她看了看顾中敏，“不是我做的哇。”
　　顾中敏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保姆说真话还是假话，丢下一句：“小心照顾孩子”，就抱着李菲儿走了。
　　某天顾中敏不上班，正在床上午睡，隐隐约约听到孩子低声呜咽，尤以为是在梦中，后来声音越来越真切，一下子惊醒过来。顾中敏心一凛，走出房门，跟着声音下楼，发现李菲儿坐在三楼的楼梯转角，李母在一旁拧她的小臂。
　　“干什么？”顾中敏喝了一声，李母回头看她，表情阴沉。
　　顾中敏抱起孩子：“你为什么打她？”一时气愤，干脆连“您”都不用了。
　　“她烦着我。”李母冷哼了一声。
　　李菲儿叫着妈妈，往顾中敏怀里躲。
　　“她一个小孩子，怎么烦着你了？”顾中敏怒目，“以前也是你打她？”
　　“我是帮你教孩子。”李母想了想，对着李菲儿说了声，“她不是你的妈妈，我也不是你的奶奶，别哭哭啼啼的。”
　　顾中敏气极：“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跟我说，何必拿孩子出气？”难道孩子不是她亲生孙子，她就非得要这样对待？堂堂一个大学教授，何以这般狭隘？
　　李母没说话，悠然下楼。
　　顾中敏抱着李菲儿，只觉得又心疼又心酸。她低头问：“疼吗？”
　　李菲儿只是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她。
　　顾中敏忽然不太确定，把李菲儿带回来，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了。
　　顾中敏向来直来直往，晚上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李峻。李峻皱眉：“我妈不至于这样。”
　　“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吗？”
　　“我妈连我都没打过，怎么可能忽然就打起孩子了呢？”
　　顾中敏冷哼一声：“难说，说不定就因为菲儿不是你亲生女儿，她就是不喜欢！”
　　李峻摇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
　　顾中敏瞪他一眼：“看来你还是毫无理由地维护你妈了？”
　　“这不是维护不维护的问题。我妈怎么说也是一个知识分子，平时都是教书育人，怎么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
　　顾中敏不再应话，自己拉过被子睡了。
　　顾中敏要上班，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孩子，便交待保姆要好好照顾李菲儿，她甚至恐吓无辜的保姆：“要是孩子身上再出现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之后的几天，李菲儿一切正常，不过也算不上活泼。顾中敏打算过了暑假，就帮她报幼儿园的小班，也可以让她更合群些。
　　李峻喜欢孩子，但并不擅长带孩子，他把李菲儿从福利院带回来，目的也是为了让顾中敏宽慰，让李母开心。如今，李母看来是不接受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顾中敏也只能完全靠自己，去照顾好这个无辜的孩子了。
　　

    
第65章 章六十五
　　没过几天，顾中敏下班回到家，发现李菲儿坐在地上，捡着地上的碎巧克力吃。
　　顾中敏忍不住喝了一声：“菲儿！”
　　李菲儿吓了一跳，抬头看她，大声哭了起来。
　　顾中敏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抱着孩子到厨房找保姆：“你是不懂怎么照顾孩子吗？她捡地上的脏东西吃，你看不到吗？”
　　保姆喁喁，不敢说什么。
　　顾中敏冷声道：“如果你这么不尽责，那么今天就结了工资，走吧。”
　　保姆有些慌乱：“不是我的错哇，都是，都是，”她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都是你的婆婆啊，打翻了菲儿的零食罐，还用脚踩……”
　　顾中敏只觉得一阵头晕，她真不知道李母到底是怎么了。她对自己纵使有千般不满万般不满，也不该拿无辜的孩子出气啊。
　　她想了想，拍拍李菲儿的后背，径自上了楼。
　　顾中敏对李峻说：“我亲眼所见，你爱信不信。你把孩子带回来是一片好心，不要到最后弄成了恶意。”
　　李峻见顾中敏一脸严肃：“我找个时间跟我妈谈谈吧。”
　　顾中敏也不放心把李菲儿再放在家里，干脆厚着脸皮，让顾母帮忙带孩子，等下班了再接回去。
　　顾中云陪着两个小孩玩积木，听到顾中敏说着李母的种种不是，忽然说了一句：“你婆婆不是心理有问题吧？”
　　顾中敏接了一句：“她就是个有毛病的人！”
　　顾中云反而很认真：“我说真的。这学期我们选修犯罪心理学，很多犯罪的人，在出事之前都是变得很神经的。”
　　顾母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顾中敏想了想，反而觉得有些道理：“说实在的，她以前的确挺端着架子，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为难处处耍心机，还是跟个小孩耍心机，说不定，她心理，真的有些问题。”
　　“她做得是不对，但也不至于被你们说成这样。”顾母领着两个小孩子去洗手，准备开饭。
　　顾中敏晚上回去，躺在李峻身侧左思右想：“你跟你妈谈的怎么样？”
　　“不怎么好。”李峻叹气，“说实在的，我妈现在的想法，我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你也觉得？”顾中敏坐起来，“要不，我们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李峻被她的大动作吓了一跳，更被她的语出惊人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呢？”
　　顾中敏把顾中云的话说了一遍，仔细看着李峻的反应。
　　李峻摇头：“不至于。”
　　顾中敏无奈，倒下去叹气：“我就知道你这么说。”
　　想了想，顾中敏又说：“我知道，华丽的婚礼和浪漫的蜜月，真的都是美好的一场梦。现实是，我们依然没有真正解决些什么问题。”
　　李峻看了她一眼：“你真的觉得我妈需要看心理医生？”
　　“你要是不信，明天你在家里呆一天。”
　　李峻第二天果然没有去上班，顾中敏也请了假，决定要在家待上一天。两人早上陪着李菲儿吃了早餐。途中保姆去叫了李母几次，李母都没有出房门，顾中敏低声说：“看吧，你妈以前生活多健康，早睡早起，现在呢，熬夜打麻将，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也退休了，生活一下子没了寄托，改变也是正常的。”
　　顾中敏递过去一个白眼，没说话。
　　11点多，李母才走出房门，坐在小偏厅发呆。李峻抱着李菲儿走了过去，顾中敏站在一旁，没有跟过去。
　　“妈，我叫保姆给您熬点粥吧。”
　　“待会儿再说吧。”李母摇头，“没什么胃口。”
　　“妈，这阵子，您是不是情绪不太好？”
　　李母摇摇头，忽然眼泪就出来了：“小峻。”
　　李峻凑过去：“妈，您怎么了？”
　　“你好久都没这样跟我聊天了。”
　　顾中敏看到李峻的神色也稍稍停滞了一下。
　　“以前你多腻妈妈啊，到上了大学，离家远了，也谈女朋友了，我们就很少在一起聊天了。不过那时候，你爸爸还在，自从你爸爸离开了，我就更加没人可说话了。”李母频频拭泪，李菲儿怯生生地看着她，不敢出声。
　　李峻大概心里也有点难过，坐在一边皱眉。
　　“你为了你的公司，早出晚归。这么多年了，我们家钱真是不少了，房子这么大，开的车子这么好，我出去也很有面子。可是，谁知道我心里难过呢，儿子基本没跟我说上话，儿媳妇呢，唉。”
　　顾中敏心里一紧，恐怕李母又要旧调重弹了。
　　果然。“您真想，真想有个小孙子，好好地养着，也算是精神的寄托。“
　　“妈，你就把菲儿当自己的亲孙女养着吧。”
　　李母看了李菲儿一眼：“小峻，你不明白我的心思。我就是想看着一个你的孩子，有你的样貌，说不定还会有点像你爸爸，我想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
　　“妈，很多事情，毕竟不是可以强求的。”
　　李母忽然起身，坐近李峻：“小峻，我这段时间，听人家说，现在社会上有一种人，是所谓的代理孕母。要不，要不，你也考虑考虑？”
　　李峻眉头深锁：“妈，您都想些什么呢？”他转脸看了站在几米远之外的顾中敏，生怕她听了生气。
　　李母忽然尖声哭了起来：“难道，你就这一辈子下去吗？你就忍心让我一辈子等不到希望吗？”
　　“妈！”李峻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母如此失态。
　　李菲儿在李峻怀里紧张得咬手指，小身体还发着抖。
　　顾中敏在一旁，自然是什么都听到了。她觉得如今的李母，如此可怜，如此可笑，如此可悲，如此可怕，简直是得了魔怔了。
　　她走了过去，从李峻怀里接过李菲儿，任由李峻不知所措地面对着激动得难以自抑的李母。
　　世界上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些伤痛，却又因为这些伤痛去造成了对别人的伤害。于是在感情的世界里，无人能幸免，都是伤痕累累。李母是如此，她是如此，李峻是如此，甚至无辜的李菲儿，也如此。
　　

    
第66章 章六十六
　　李峻总算正视了李母的问题，将李母这段日子以来所有偏激的言语和过分的行为，都放在了心里。
　　李峻带了一个“朋友”回家，顾中敏问这是什么朋友，李峻悄声告诉她：“一个心理医生，我让他来看看妈是不是真的心里有什么不好了。”
　　顾中敏点头，故意让李菲儿坐在李母的小偏厅里玩，方便医生的观察。
　　到了晚饭时间，李菲儿让保姆喂饭，保姆喂得太急，李菲儿不小心便噎到了。几个大人急忙地拍她的后背，最后李菲儿吐了出来，才算没事。
　　本以为一切都好，李母却满脸不耐地放下筷子：“还让不让我吃饭！脏不脏！”
　　李峻和顾中敏相视一眼，道：“妈，别怪孩子。”
　　一旁的医生一副深沉的表情，没说什么。
　　等李母回了房间，医生摇头：“我看你的母亲，心理状况真的不太好。”
　　顾中敏哄睡了李菲儿，和李峻到了书房，听医生的分析。
　　“如果你说你母亲本来就是自我要求特别高的人的话，那她患上一些心理疾病的可能性就更大。而且，今天按照我的观察，她一直在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当一旦爆发，她又很难自控。我想，她可能需要一些心理辅导，甚至需要一些药物的辅助治疗。”
　　“为什么会这样？”
　　“人的心理是最奇妙的，心理疾病的形成，原因很多，不像得了感冒，就直接考虑是不是风寒引起。每个人都不一样，而按照你对你母亲的形容，原因可能是多重的，比如，她不习惯儿子的生活重心从她身上转移，又或者，你父亲的离世对她造成的打击太大，更可能的事，她渴望一个亲生孙子的想法，在她脑海里形成一种强迫性的欲望，她因为这个，心理变得越来越不健康。”
　　顾中敏点头：“这几年，我们家真的刚好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能，你妈就是被一件一件事情的积累，压垮了。”
　　李峻摇头：“我真不知道，原来我妈心里这么不舒服。”
　　“你以为她都是一些小脾气的，但是小脾气多了，会酿成大毛病的。”医生想了想，“再加上，你妈的年龄刚好是女性的更年期阶段。所以，她的问题也可能因为这样，越来越深。”
　　“那我们该怎么做？”
　　“任何心理问题的治疗，最终都是依靠情绪的释放得到解决的。你们作为家人的，要常常关心她。依我看，她目前的问题不是非常严重，但是她也好像越来越无法自控了。所以，为了避免情况更严重，你们要帮助她，建立好的生活方式，建立正常的情绪疏通管道，多沟通多做愉快的事情。”
　　李峻叹口气：“我真的很失败。”
　　顾中敏伸手去握紧他的手：“这不仅仅是你的问题。”
　　“如果可以，你们可以带她到我的诊所做一个专业的心理检查，到时，我再看情况要不要给她进行一些药物治疗。”
　　李峻只能点头。
　　接下来，李峻和顾中敏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着李母，每天吃晚饭的时候，尽量多在饭桌上聊天。顾中敏因为李菲儿的事情，和她不太热络，但还是坐在一旁，听着李峻和李母进行所谓的“良性”的沟通。
　　晚饭时，李菲儿怯怯地向李母的方向指：“要虾虾。”
　　顾中敏爱吃海鲜，李菲儿也喜欢。顾中敏正要把虾子夹过来，李母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有没有家教了？用手指人，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知道吗！”
　　李菲儿立马收回了小手指，不敢说话。
　　顾中敏忍了忍气，还是说了一句：“她是指虾子，不是指你。”
　　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李母竟然把自己的碗筷往地上一扔：“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话，你没资格答话！”
　　李峻赶快去劝李母：“妈，您别生气。”
　　顾中敏想到她被医生定性为“心理病人”，也不想多说什么，哄着李菲儿，继续吃饭。
　　保姆在一旁看了也不知所措，最后拿来东西，收拾地上的破碗。
　　“你别以为你领回来这么一个小东西，你就可以毫无愧疚地在李家待下去了！”李母没有停止怒火，反而是越来越激动，“我早不该同意你和小峻结婚的，我更不该让小峻花了一大笔钱给你个什么婚礼，我就应该让小峻赶紧和你离婚，越快越好！”
　　顾中敏想回应，李峻却递了个无奈又心疼的眼色。她只好忍下，病人嘛，我让你。
　　李峻想和李母回房，李母还是大叫：“你之前不是搬出去了吗，怎么又跟着我儿子回来，还糊弄着办了这么一场婚礼。我说，你们就该无声无息地开始，无声无息地结束！”
　　顾中敏抱起李菲儿，大步上楼。
　　李母犹在背后尖叫：“我讨厌你，讨厌你！”
　　第二天，李峻带着黑眼圈，劝说着李母出去散散心，把李母带到了心理诊所。
　　结果当然是不乐观的。
　　医生推推眼镜：“我要给她开点药。”他提醒，“不过，最主要是让她的心情保持平静愉快。”
　　顾中敏对这个“保持平静愉快”的说法颇觉无奈：“我看，我离开这个家，她铁定平静，你再找个能生的女人，她也就愉快了。”
　　李峻揽过她的肩：“不是说好，我们同一阵线的吗？”
　　“我记得。”顾中敏抬头看他，“可是你妈这样，简直是打不得骂不得斗不得，我只能隐忍吗？”
　　“现在起码知道她对孩子的强烈反应是因为什么了，不是吗？只要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再想办法解决，不就会好起来了吗？”
　　“我希望。”顾中敏喃喃，“我是一个斗士，却从来不是一个忍者。”
　　李峻被她的说法逗笑：“难得你仍然保持你的幽默感。”
　　“这不是幽默感，是实在话。她若仅仅是一个刁蛮的婆婆，我也许会越挫越勇，但如果换个角度看，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被病情困扰的老人家的话，我想，我不敢有逆反心理，最后也大概只好从了吧。”
　　至于从的是什么，就看事态的发展吧。
　　

    
第67章 章六十七
　　李母本来对于看心理医生是抱持着厌恶的心理的，但她发现自己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待遇仿佛比以前好太多的时候，忽然便变得没那么反抗了。李峻几乎天天下班回家后，第一时间不是去亲顾中敏，不是去抱李菲儿，而是到她的房间，陪她聊天，甚至说些以前的趣事，这些时光，似乎也离得很远了，如今再重温，感觉实在很好。
　　顾中敏也察觉到李母的心态，叹气：“你妈现在真像一个任性的孩子。”
　　李峻也只有苦笑。
　　顾中敏不知道的是，近年忽然热门起来的关于代理孕母的话题，一直被李母惦记着。李母私下跟李峻说了许多次：“听说，找这些人是不难的，而且，还可以挑选容貌，挑选身体，连学历之类的条件也列得一清二楚的，不怕影响孩子。”
　　李峻劝阻李母：“妈，您别说这些了吧，让中敏听到，她会不开心的。”
　　“谁让她身体不争气呢？”李母盯着他，“你一说好，我就想办法帮你联系。”
　　李峻无奈：“妈，您千万别。”
　　顾中敏这些日子也不是完全放弃再要个孩子的念头的，不为李母，是为了自己和李峻。她甚至咨询过医生关于人工受孕的细节。医生说可以考虑，但如果顾中敏本身有习惯性流产的话，孩子健□□长的几率还是不高。
　　顾中敏被医生一句话伤害到，她讨厌医生把孩子当成一个简单的生命，毫无感情地随随便便地说出这样的话。但她也的确因为医生的话，心生犹豫了。
　　她保持着和李峻一周三到四次的夫妻生活，口上说采取完全顺其自然的态度，心里其实还是在期待一个惊喜的。但她尽量表现得不动声色，不让李峻感受到她内心的期盼，或者说是压力。
　　每个月，当月经如期而来时，顾中敏都说不清自己内心的感觉。她已经32岁了，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好像也越来越远了。
　　过程中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顾欣然和李菲儿两个小家伙都成长得很好。两个孩子在同一家幼儿园，感情很是不错。李菲儿本来是怯生生的，跟着顾欣然在顾母的关照下，也日渐活泼起来。顾中敏有时也安慰自己，这辈子若是这样，也就算了吧，不能苛求了。
　　李母的心理抑郁好像也得到了控制，打骂李菲儿的事情几乎没有再发生。
　　李峻33岁生日那天，李母决意要在家里吃饭。一家人只好和保姆一起动手，弄了一桌丰盛的菜色出来。顾中敏和李峻都是不擅长厨艺的人，手忙脚乱，反而是李菲儿，择起菜来像模像样。
　　几个人正要吃饭，大门被人按了铃。李母竟然很雀跃地起身，走过去开了门，陪着一个40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哎呀这么好的菜啊。”妇人也不客气，按着李母的安排，在饭桌上坐下了。
　　顾中敏和李峻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同看向李母。李母脸上有久违的笑容：“这是吴阿姨，我让她过来吃饭的。”
　　李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了招呼，便动起筷子。
　　几人吃完饭，李母主动吩咐保姆带着李菲儿上楼，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约了吴阿姨过来，是有个想法。我就直接说了，吴阿姨认识很多不错的女孩子，愿意帮人生孩子，也就是所谓的代理孕母。我让你们先见个面，听听吴阿姨的介绍吧。”
　　顾中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了看李母，又看看李峻。
　　李峻没想到母亲如此自作主张，脸色一沉。
　　那位吴阿姨却满脸笑容，热络地说起话：“你们两个真是好啊，郎才女貌，要是有个孩子，就是十足的完美了。”她挤挤眼，“我认识的女孩子，都是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的，你们可以完全放心。”
　　顾中敏冷声：“这是怎么回事？”
　　李峻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李母却一脸期待，鼓励吴阿姨继续说。
　　“这位太太，不要以为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这都是科技啊。”吴阿姨说得眉飞色舞，“很多生不了孩子的夫妇，如果是妻子的问题的话，都会考虑找代理孕母的。如果夫妇的精子和卵子都适合的话呢，就最好不过了，那就等于是借个肚子生孩子。如果太太的卵子不够适合，也没关系，反正孩子一半来自丈夫，也等于是自己的孩子，不是？”
　　顾中敏气到想笑，她不知道这一出是李母的一厢情愿，还是得到了李峻的默许。她站起来，语气生硬地丢下一句：“我想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李家需要。”李母出了声，“你在这里听，也算是我们尊重你。否则到时有了孩子，你别怪我们没事先跟你说。”
　　“这些事情，就不要跟我说了。”顾中敏冷笑，“你们怎么就这么龌龊？”
　　吴阿姨唉唉地叫了两声：“这么怎么说话呢？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果然是一丘之貉。顾中敏冷哼了一声，径自上了楼。
　　李峻在楼下待了好久一会儿才上楼，开门时就看到顾中敏对着径自发呆，他走过去：“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
　　“你同意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同意？”李峻抱紧她，“你是最重要的，你知道的。”
　　“你妈不是一直在看医生吗，她不是越来越好吗？为什么在孩子的问题上，她就非得这样折磨我？”
　　“医生都说她太偏执了。不过相信我，我不会那样做。”
　　“难道我就愿意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顾中敏痛哭失声，“我也想孕育一个我的孩子，我也想忍着生产的痛苦把我的孩子带来这个世界上，我也想像所有母亲一样，给他喂奶给他唱歌。如果我的孩子让别人生，不，还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和菲儿有什么两样？！都不是我真真正正的孩子！”
　　李峻只得摩挲着她的头发：“别这样，别这样。”
　　一道小小的声音出现：“妈妈。”
　　顾中敏泪眼朦胧，看到李菲儿站在门边，也是满脸泪痕：“妈妈，奶奶说，我不是你的孩子，是真的。”
　　

    
第68章 章六十八
　　顾中敏抱着李菲儿窝在大床上，一夜难以成眠。她很抱歉，原来自己被伤害的同时，自己也伤害了另外的人。她一遍遍告诉着李菲儿：“妈妈爱你，妈妈爱你。”她第一次醒悟到，一个母亲的真谛不是在于血缘，而是在于责任。
　　李峻对李母热心安排代理孕母的事情觉得无比头痛，但他的性格不允许他向自己的母亲发太大的脾气，只好跟她一次一次做着无谓的沟通。
　　“就算是为了妈妈，也不行吗？”李母泪眼婆娑。
　　“求求您了妈。”李峻几乎是祈求。
　　李峻坚信李母对孩子如此偏执是出现在她的心理问题上，只得一次次向心理医生求助。
　　最后顾中敏先厌烦了：“我们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我们需要耐心，时间。”李峻重复着医生的话，自己心里却也开始没底。
　　李峻的事业越来越大，家里烦心事也不少，顾中敏一天侧卧在他肩头，竟发觉他削得短短的鬓边有了几丝斑白，心下尤为难受：“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什么算了？”李峻有些生气，“这个时候，你也要添些麻烦吗？”
　　顾中敏心里也不好过，两人便各自翻了身，黯然睡去。
　　没过几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又惹起了一场争端。
　　那天李峻陪着李母去看医生，临近傍晚才回到家，才记起第二天出差要带的文件还遗漏在公司，便打了电话叫公司派人送了过来。
　　谁料来的却是钟灵。钟灵和李峻认识十余载，除去顾中敏不在家的那几年，不知道情况如何之外，其他时间一向是很少到李家来的。这次带了文件过来，解释是内容重要，不放心将其假手于人。
　　顾中敏在楼上帮李峻收拾出差的行李，自然顾不上招呼钟灵。等到收拾完了，下楼去找李菲儿，才发现钟灵还没走。顾中敏看了一眼大挂钟，都快是吃饭的时间了，该不是要留她吃饭吧？
　　事实却是，李母拉着钟灵，一个劲儿套近乎。她言之凿凿：“我们还住海棠公寓那边的时候，你是常来家里玩的啊，这么后来少来了？”
　　“阿姨，公司也忙，没顾得上来看看您。”钟灵的话说的周全圆满。
　　“公司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也亏了你啊。”李母余光看到顾中敏下楼，也不说什么，继续和钟灵说话，反而是钟灵叫了一声“敏姐”。
　　顾中敏不说话，叫坐在一边看动画片的李菲儿：“宝贝，叫爸爸带你去洗手，要吃饭了啊。”
　　李峻坐在大沙发上看文件，见顾中敏下了楼，顺势把文件递过去：“帮我拿上书房。”然后就领着李菲儿去洗手了。
　　李峻的动作做得自然。顾中敏知道钟灵和李母都在看，并且有些较劲意味，隐约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怎么说，李峻终究是自己的丈夫，在这个家，钟灵只是个外人。
　　她施施然拿着文件再上楼。再下楼的时候，钟灵已经不见人影。
　　顾中敏便以为一切无事，便吩咐保姆开饭，几个人一起入座准备吃饭。
　　“小峻，这个钟灵，好像跟在你手下做了很长时间了吧。”
　　“嗯。”李峻随口应，分别给顾中敏和李菲儿夹了虾子，又递给李母一碗汤。
　　李母喝着汤：“她也三十出头了吧，不过看上去是真的年轻，而且漂亮。她结婚没有啊？”
　　李峻扫了一眼李母：“没有吧。”
　　“哦。”李母又问，“有男朋友没有？”
　　“妈，她只是我的员工，我怎么知道她的私事？”
　　顾中敏插了一句：“阿峻，你以前不是说她有男朋友了吗？”
　　李峻看看这两个女人：“以前说是有，现在比较少提起，我也没怎么关心。”
　　李母点头：“她以前不是常来找你吗？你们关系挺好吧？”
　　李峻看了顾中敏一眼：“妈，那都是来谈公事！”
　　顾中敏故作无意，咳嗽了两声。
　　李母却不识趣：“小峻啊，看样子，她挺喜欢你的。”
　　顾中敏本来还顾着孩子吃饭，听到李母的话，脸色也沉了下来。
　　“你看，你们是不是，会有可能？”
　　顾中敏站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李峻什么时候成了单身？”
　　可能是动作太大，李母仿似也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冷笑了一声：“结婚，也可以离婚的。”
　　顾中敏万万没有想到，李母现在成了这副样子。不就是为了一个亲生的孙子，处心积虑地安排，脑子动到了代理孕母的心思上不说，现在干脆光明正大地鼓励自己的儿子离婚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顾中敏没再说话，黑着脸上楼。
　　李峻自然要百般劝解，顾中敏说了一句：“我简直怀疑她是借着生病的理由来要挟我。”
　　李峻迟迟没有说话，顾中敏忍不住看了一眼，李峻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顾中敏知道，这是他无可奈何的表现。
　　她也只好叹气，在巨大的现实面前，谁都不是真正的强者。
　　她想了想，还是轻轻环上他的肩：“对不起。我不应该在你面前喋喋不休。”
　　“我只是不知道，我妈到底怎么了。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或许，或许她真的是病了。”
　　“我那么坚持陪着她看医生，难道毫无用处吗？”
　　“她是不是，一直背着我要求你想办法生个孩子，跟别的女人？”顾中敏抱着他，直视他的眼睛，“是不是？”
　　李峻低下头：“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到了这一步？”
　　“告诉我，你渴望有你自己亲生的孩子吗？”
　　李峻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你知道，我只会想要一个和你一起孕育的孩子。”
　　“我想，我这辈子可能注定没办法给你一个孩子了。”顾中敏不由自主地摸着她的小腹，那里仍然紧致而平坦，却不能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
　　“比起很多人，我们的生活已经很好了，所以，我们忘记这小小的遗憾吧。”
　　大概就是这样的，当人已经对现实无计可施时，便只能安慰自己，忘记这遗憾吧。
　　

    
第69章 章六十九
　　李母心心念念就为了一个孩子，做了不少让顾中敏难堪又难过的事情。偏偏顾中敏不能吵，不能闹，只能采取逃避的态度。实在受不了，就带着李菲儿回娘家，图一时清静。
　　顾母偶尔也唠叨：“你和中林，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中林也离了这么多年了，让他赶快再找个人照顾他和欣然，他也不听。”
　　顾中敏看看坐在客厅一脸严肃的顾中林，悄声问：“他还和张璇纠缠着呢？”
　　“说是没有了，谁知道呢？”顾母也看了看顾中林，“前两天让人安排了一个饭局，周末去跟个女孩子见面，到时你负责说服他去。”
　　“唉呀，妈，你怎么把这个大的事情交给我？”顾中敏笑着，这弟弟的脾气不好惹。
　　李母叹气：“都快35岁的人了，身边怎么还能没个人照顾？”
　　“不是有你照顾着吗？”
　　“我能照顾多久？”顾母白他一眼，“我也是操劳命，一辈子为你们烦透了心。”
　　顾中敏卖口乖：“妈，你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还说呢，你和阿峻怎么样？”
　　顾中敏语气清淡：“还不是这样。”
　　“多叫他过来喝汤。你那个婆婆，估计也顾不得照顾他。”
　　顾中敏点头，笑：“妈，你把他当你儿子呢？”
　　“女婿本来就是半个儿子。”顾母想了想，“你肚子，还是没消息吗？”
　　顾中敏不想谈孩子的事情，也不想联想到李母的种种举动。她摇头：“孩子的事，就算了吧，你们以后别问了。反正，反正我和李峻都想通了。况且，不是还有菲儿吗，现在也挺好的。”
　　“你婆婆的病，怎么样了？”
　　“唉，谁知道呢。一直看医生，也一直在吃药，李峻前阵子还陪着她出国玩了呢。我还希望得病的是我，多好啊。”
　　“胡说什么？”顾母嗔道，“你婆婆的事，也别太伤心，我们这一辈的人，观念多少是有些守旧的。尤其是他们李家几代以来只有阿峻这么一个孩子，你就多理解她吧。”
　　顾中敏扯扯嘴角，笑笑。
　　“当然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就是最好的。”顾母也没办法，“别的，顺其自然。”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顾中敏别无他想，第一是好好跟李峻过日子，第二是把李菲儿照顾好，第三便是好好做好自己的事业。至于李母的诸多小动作，只要李峻不配合，她也毫无办法，那顾中敏也不想想得太多。
　　顾中敏天性乐观，但随着年纪渐增，很多想法也一点点改变了。以往在事业上是充满雄心壮志的，在爱情里也是爱得轰轰烈烈的，如今却开始把所有的步调都放慢了。在工作上，已经不再为了得得失失而有太大的心潮起伏，而和李峻的相处，也好像从干柴烈火变成细水长流了。
　　有时候顾中敏陪着李峻出席一些必要的社交场合，跟一些所谓的成功人士打交道，也免不了看到样貌和工作能力一样出色的女子对李峻暗送秋波，但她竟不再像以往那样大吃飞醋，也不会在事后试探李峻的口风。或许，这是因为她在经历种种波折之后，懂得完全相信自己的丈夫，也或许，忽然明白有太多东西是不由人的心情的。
　　这是个奇妙的时代。三十好几的男子，假如样貌好些，经济实力不错，就会成为众家未婚女子眼中的抢手货。甚至，不去考虑他是否已婚。
　　顾中敏偶尔调侃李峻：“你现在要是单身，完全可以吸引十八岁的小妹妹到四十八岁的大姐。”李峻一向对她的调侃采取笑笑的态度。随着他年纪渐长，眼角也有些细纹了，笑容也不是很常见的东西了。
　　有时候她也会看到钟灵。钟灵当然是美的，但美人向来抵不过时间，和她一样，她的脸上也有岁月的痕迹了。她还是叫顾中敏“敏姐”，而不像李峻别的朋友那样叫她“嫂子”。顾中敏也明白这是为什么，钟灵三十好几依然云英未嫁，不是毫无原因的。或许钟灵也曾经尝试过去爱别的男人，但依眼下的情况来看，她似乎是选择了继续或许终其一生都没有结果的等待。
　　就是这样吧，人人都有遗憾。
　　37岁那年，顾中林的遗憾得到了填补。小姨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竟然得以修成正果。顾中敏惊叹：“你这两三年不是认识了很多女孩子，这个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了你？”
　　顾中林不接话。顾中敏却瞅见他的唇角有隐隐的笑意，心想，大概这次真是找到真正的幸福了吧。
　　顾中敏和弟弟再娶的妻子相处得很好，经常相约着吃饭、逛街。
　　年轻的弟媳程海棠似乎对情感的处理还是显得稚嫩，对顾中林的情况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困惑。
　　“敏姐，我真羡慕你，姐夫看起来，对你很好很好。”程海棠感叹，但又怕这个姐姐误会自己对丈夫有什么不满，急忙解释，“中林也对我很好，但是，是不一样的。”
　　顾中敏告诉她：“每个人都有他的性格，所以，他们表达的方式也会不一样。你要知道你的丈夫爱不爱你，绝不应该拿某一个人的方式去作为衡量的标准。”
　　程海棠点头。
　　顾中敏想，即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表达爱的方式也是不一样的。就像李峻，年轻时那样热烈那样疯狂，到了中年，也变得内敛了。不知道，这是好事，或是坏事？
　　她和李峻也偶尔会吵架，都是为了李母。李峻自然爱她，但有时候也会苛责她对李母的不够体贴。每每顾中敏也会冷笑：“我已经把百分之九十九的自我放下了，难道就不允许我保留百分之一的我吗？”
　　“我只是希望你们和平相处。”
　　“我已经在努力。”顾中敏很无奈，“她有病，让我迁就让我容忍，可以。但是，不能以有病作为理由，一再挑衅我的尊严！她是你妈，我难道不是你妻子，为什么非得让我委屈自己？”
　　有时候吵得急了，顾中敏也会离开家里。李峻也是注定了先投降，吵完了依然一次次去找她，一次次把她带回去。
　　顾中敏想，这真是孽障。这样的恶性循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第70章 章七十
　　程海棠生了双胞胎儿子，顾家上下都开心坏了。
　　孩子百日宴那天，李峻带着顾中敏和李菲儿还有李母都到了顾家，送上给孩子的贺礼。
　　李母本来还好好的，宴席才到一半，忽然跟李峻说要先回去。
　　李峻有些为难：“怎么了？饭才吃到一半。”何况刚才顾中林的前妻过来，已经闹了小小的不愉快，现在自己作为女婿，中途退席，岂不是让两位老人更不开心？
　　李母坚持要走：“我很不舒服，你送我回去吧。要不，我自己走了？”
　　李峻没有办法，只得跟顾家打了招呼，又跟顾中敏说了一声，便带着李母离开。
　　顾中敏晚上很晚才带着李菲儿回了家，刚走进大厅，李母神色怪异地坐在一边，不发一语。
　　顾中敏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说了句：“阿峻呢？”
　　李母看看她，没有回答。
　　顾中敏不想闹起什么争端，既然李母不想理她，她干脆乐得清闲，直接和李菲儿上了楼。
　　上了楼，才发现李峻也不在房间。打电话去问，才知道李峻出去应酬了。
　　“早点回来。”
　　李峻嗯了一声，又交待：“妈今天情绪不太好，你提醒她吃药，吃完了就休息。”
　　顾中敏答应了。洗完澡，吹干头发，走到一楼，李母已经不在客厅。她叫李菲儿：“去问奶奶，问她饿不饿，吃药了没？”
　　李菲儿没过一会儿回来了：“奶奶说她要睡觉了。”
　　“嗯，乖孩子。”顾中敏想了想，“奶奶心情好点了吗？”
　　李菲儿摇摇头：“她不开门，让我不要吵她。”
　　顾中敏无奈：“好吧，你也要去睡觉啰。”
　　李菲儿乖巧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中敏想等李峻回来，等到三点多还没见到人。最后不敌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甜，房门被大力推开，顾中敏吓了一跳：“怎么了？”
　　李峻脸色苍白：“送，送妈去医院！”
　　顾中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便扯过一套家里穿的衣服就换上，急急下了楼。跟着李峻跑到李母的房间又吓了一跳，李母躺在床上，嘴角已经吐出白沫，低低地□□。
　　李峻抱起李母：“你开车。”声音也是颤抖的。
　　顾中敏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只得开了车。清晨的街道冷清而迷蒙，顾中敏心慌意乱，听着李峻一声声叫唤着“妈，妈！”
　　到了医院，李峻一句话把顾中敏吓到了：“医生，估计是吃了安眠药。”
　　医生做了简单检查，就安排洗胃。
　　顾中敏和李峻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候，脸色煞白。
　　过程中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到了6点打电话给保姆，让她送孩子上学。
　　医生出来之后拖下口罩：“手术完了。”
　　李峻声音一直发着抖：“我妈，没事了？”
　　“吞了10来片药，但发现得及时，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护士推着李母出来，又安排住进了一间四人间的病房。
　　李峻陪在李母身边，眼睛通红，身上还有散不去的酒气：“妈……”
　　李母已经恢复了神智，声音虚弱：“唉，我还在呢。”
　　“妈，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了。忽然，就觉得不想活了。”李母摸摸李峻伏在床边的头，“了无生趣。”
　　李峻痛哭出声：“妈，您别这样，您丢下我，我该怎么办？”
　　顾中敏站在一边，神色怔怔。
　　李母扫了一眼顾中敏，眼泪涟涟：“我去看了顾家的两个小孙子，太可爱了，长得太漂亮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回家以后，越想越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家就这么幸福，而我们家，就这么不顺心呢？”
　　李峻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中敏如遭雷击。
　　旁边一个老爷爷已经醒了，看着这三个人：“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医院的味道，病房的气氛，李母和李峻的眼泪，就快将顾中敏击倒。顾中敏找不到任何理由，很仓促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一转身，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李母是真自杀还是假自杀。但是，无论是什么情况，顾中敏都觉得，自己是要离开了。如果李母是真的病到了这样疯狂的状态，那她再留下来，无疑只是加重她的病情；如果李母只是借自杀来要挟自己，迫使自己离开，那她也成功了。孝顺如李峻，绝对是无法舍弃自己的母亲的，她不想死赖着，直到李峻开口要她走，那样，她会先崩溃的。
　　顾中敏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这座城市刚刚醒来，尘嚣初上，已经有些世俗的味道。但是，她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生气了。
　　顾中敏走了好久，在一间名牌服饰店的门前站定。橱窗前陈列的是她的品牌，精致的模特穿着她的最新作品，看上去潇洒干练迷人。而她在橱窗里映出的影子，却是眼睛浮肿，神色萎靡的。她想笑，曾经的顾中敏就应该是潇洒的干练的迷人的，但是，那个她好像被打败了。
　　她接到李峻的电话：“你去了哪里？”
　　顾中敏吞下喉间的涩意：“出来走走。妈怎么了，要我买点早餐回去吗？”
　　李峻安静了一下：“你先别回医院了。”
　　轻轻的一句话，彻底击溃了顾中敏。
　　顾中敏很努力地笑：“啊，好啊，我先回家休息了。如果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吧。”
　　李峻嗯了一声，声音也是粗哑的。
　　顾中敏听着电话那端的嘟嘟声，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爱你，可是，我们真的不能再在一起了。”
　　这句话，她最想说给自己听。
　　曾经她以为，她爱这个男人，而他也爱她，这就足够了。但是这一天，她才知道，只有爱，是远远不够的。
　　十五年的婚姻生活，只换回顾中敏看透彻的一个真理——爱情，不是万能的。没有什么人，仅仅依靠爱，就可以天下无敌，所向披靡。所有世俗中的人，最后都得向世俗屈服。
　　而现在，顾中敏要投降了。
　　

    
第71章 章七十一
　　顾中敏很安静地安排自己的生活，她需要找一个住的地方，她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搬出去，她想争取李菲儿的抚养权，最后，跟李峻来一个很好的拥抱，说再见。
　　李峻回家拿李母的衣物时，顾中敏已经去了公司上班。
　　顾中敏下班回到家时，李峻不在家，大概去了医院。
　　李菲儿放学时，高兴地吱吱喳喳：“妈妈，学校组织冬令营，我可以参加吗？”
　　“哦，冬令营是干什么的？”
　　“就是学习和活动，很好玩的。”李菲儿看着她，“妈妈，我可以去吗？”
　　“可是，你还这么小。”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妈，妈妈。”李菲儿撒娇。
　　顾中敏想了想：“要去几天？”
　　“一放寒假就去，去两周。”
　　“好吧，妈妈考虑考虑。”
　　李菲儿知道妈妈的“考虑”就是等于同意，高兴极了。忽然又想到什么：“爸爸和奶奶呢？”
　　“奶奶有点不舒服，爸爸陪她去看医生了。”
　　李菲儿点头，软软的小手忽然摸上顾中敏的眼睛：“妈妈，你的眼睛红了。”
　　顾中敏努力笑笑：“是吗，妈妈睡不好。”
　　李菲儿摇头：“妈妈，你哭了。”
　　顾中敏又有了哭的冲动。她晃晃头发：“菲儿真聪明，什么都知道。”
　　“妈妈，你别哭了。”
　　顾中敏把李菲儿搂进怀里：“菲儿，妈妈好爱你。”
　　李菲儿一字一句：“妈妈，我也爱你，你不会做饭，我以后做给你吃。以后我还要赚很多钱，给你买很多漂亮衣服。”
　　顾中敏点头：“谢谢菲儿。”她想了想，“如果妈妈要走了，你要跟妈妈一起吗？”
　　李菲儿忽然很认真：“妈妈，你要走了？”
　　“嗯。”
　　“那你带我走吧。”李菲儿忽然哭起来，“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奶奶不喜欢我，爸爸也不管我，只有你对我最好。妈妈，你带我走吧。我们走了以后，我就不会被奶奶骂，你也不会和爸爸吵架了。”
　　顾中敏心酸极了。才八九岁的孩子，怎么把这一切看得如此通透？小孩子的眼睛和心灵，是不是比大人更清澈，更剔透？
　　她喃喃：“好吧，我们一起走吧。”
　　顾中敏把自己和李菲儿的东西一点点收拾整理好，李峻回家之后，大概是奔波于公司和医院之间，竟没有察觉这一切。
　　没过多久，李菲儿放了寒假，顾中敏把她送去参加冬令营。李母也出院了，顾中敏决定，要和李峻好好谈谈了。
　　李峻听到离婚二字，不可置信。
　　“我们，好聚好散吧。趁事情在没有演变得更糟糕之前。”
　　李峻神色颓然，他这段时间也是累极了：“别这样。”
　　“我已经想好了。”
　　“敏，我可以找回你一次两次，但我会累的，你再走，我怕我没有力气再把你找回来。我们静静的，好吗？”
　　顾中敏站在几步远，静静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神色平静：“你更爱我，还是更爱你妈？”
　　李峻无奈：“你不要逼着我做选择。”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让你看清楚一个事实，母亲永远只有一个，而老婆没了，可以再找的。”顾中敏扯扯嘴角，“你妈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就当我尽对她最后的孝心，走了为好。”
　　李峻抹抹脸：“敏……”
　　“我们祝福彼此吧。”顾中敏弯身去吻他，“你找一个好女人，生一个孩子，和你妈好好过日子。而我，也会努力过我的生活的。”
　　李峻五官微微地发抖。
　　“我已经找好地方了，明天我就搬出去。”
　　“敏！”
　　顾中敏笑笑：“我下去跟你妈告别。”
　　顾中敏下楼，走到李母的房间，敲门：“我可以进去吗？”
　　李母不做声。
　　“我只跟您说几句，可以吗？”
　　静默了好久，李母终于开腔：“进来吧。”
　　李母端坐在一边，旁边还放着一些旧物，大概又是在缅怀旧事了。
　　顾中敏站在李母面前：“我是来跟您说再见的。我和阿峻会尽快离婚，日后他找到更好的人，生个孩子，您就开心地过日子吧，别做这样的傻事，阿峻那么爱你，你这样他会很难过的。”
　　她顿了顿，“这么多年了，也谢谢您的照顾，其他的就不说了吧，您早点休息。”
　　李母没有说话。顾中敏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顾中敏环视一下这个大房子，自嘲地笑笑。
　　李峻下楼，在最后的两级阶梯站住，神色复杂地看着顾中敏。
　　顾中敏走上去，轻轻搂住他的腰：“如果一切都成了回忆，原来就无所谓爱不爱，恨不恨了。我挺开心的，解脱了。”她抬头看他，“你也要幸福，快乐。”
　　“你一直都是这样。”顾中敏知道，他指的是她的离开，从来不考虑他的感受。
　　“呵呵。”顾中敏低笑，“是啊，我大概一直都是这样。”
　　李峻声音低哑：“我可以挽留你吗？”
　　“不了，别留了。这时候走，你就会永远记得，你爱过的顾中敏，依然那么美好。我想，我要留给你关于我最好的回忆。”
　　顾中敏当晚就搬出了睡房，一人睡在书房。
　　第二天，李峻没有出门上班，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门。顾中敏请来的搬家公司，在李家出出入入，李母中途看了几眼，终究什么也没说。顾中敏坐在草坪上的小秋千，那是很多年前，李峻为了迎接孩子，特意搭建起来的秋千，她坐在上面，说不清内心的感觉。
　　她眯着眼睛，仰望晴空。四楼的睡房，被风吹出一大片白色的窗纱，那是她当时选的，或许，不久以后就有新的人住进去，换掉那属于自己的记忆了吧。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再跟屋里的两人道别一次，后来仔细想想，还是不了。她向搬家的师傅笑笑：“我开车，你们在后面跟着吧。”
　　搬家师傅看看她：“哦，好。嗯，你没事吧？”
　　顾中敏摇头：“没事。”话一出口，嘴里唱到苦涩的味道。她这才知道，泪水已经滑到了嘴角，渗入了呼吸。
　　

    
第72章 章七十二
　　李峻去找顾中敏，试图挽留。
　　顾中敏忽然狠下心肠：“李峻，天下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但我只爱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会失去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还会爱我吗？”顾中敏笑得很冷，“是我故意流掉的，我想努力工作，我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所以，我自己故意摔倒，孩子就没了。”
　　李峻不相信。
　　“事实就是这样。”顾中敏内心滴着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是断了这纠缠，她只能对自己残忍。
　　“你不会这样。”
　　“我会。”顾中敏说，“所以上天后来才惩罚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因为，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女人。”
　　李峻安静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句：“好吧。”
　　过年前，顾中敏和李峻各自出发，一起到了民政局办了离婚。
　　李峻精神不好，顾中敏也是。
　　“你需要什么？”李峻声音很疲倦，“现在名下的存款不多，要不，房子给你？”
　　“不用。我有钱，你知道的。”顾中敏很勉强地笑，“哎呀，别让我们变得这么俗。”
　　顾中敏找了个理由：“我还有事呢。再见吧，嗯，有事再联系！”
　　她急急忙忙逃开。
　　离婚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个人没有目的地忙碌，一闲下来，顾中敏重新喜欢上喝酒。曾经她爱小酌，为了怡情，如今常常大醉，却是为了忘情。
　　除夕当晚，顾中敏快要空虚得爆炸。她痛苦极了，最后，胡乱开着车，回到了顾家。以前是娘家，现在，或许就是自己唯一的或者是最后的归宿了。
　　家里人表情怪异，反而是程海棠最热络，起身帮顾中敏准备了一副碗筷。
　　顾中敏故作轻松地坐下，拿起筷子夹虾子，不想被虾壳刺到，又想到那个常常为自己剥虾壳剥蟹壳的人，心里难受，扔下了虾子。
　　顾母语气有些不好：“除夕晚上，嫁出去的女儿跑回娘家，你发什么疯？”
　　顾中敏苦笑：“嫁出去又离了婚的人，不回娘家去哪里？”
　　一家人的脸沉了下去。顾父放下筷子：“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顾中敏拿过放在一边的红酒，倒了一杯，自己喝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僵了起来。顾中云想抢过杯子：“姐，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
　　“你没事，我有事！”顾母猛地抬高声音，“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别回来告诉我，影响我的心情。”她不是严苛的母亲，但顾中敏这次离婚，事先不跟父母说一声，实在让她又气又急。
　　顾中敏静了一下，想了想，拿起包，就走了出去。
　　顾中敏开着车，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苦笑，原来家里，也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天大地大，自己该往哪儿去呢？
　　开车游荡了很久，最后停在一家小酒吧，进去喝酒。喝了几口，接到程海棠的电话。
　　“在我租的地方呢，一个人，自由得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要不要我去陪陪你？”
　　“别！不要让我影响你们的心情，大过年的。”顾中敏笑起来，不久语气就是哽咽的，“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呆着，想清楚，自己有多么的失败。”
　　“你别这样。”
　　“真的，我不怪我爸妈，不怪李峻，也不怪李峻家的太后，我只怪我自己，太失败。真的，真的很失败。”
　　“你住在哪里？我去看你。”
　　“别过来。”顾中敏语气认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傻事，不会吃药，不会割脉，不会跳楼。真的。”
　　顾中敏喝着酒，酒入愁肠愁更愁。
　　朦朦胧胧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李峻。
　　“电视剧的情节，巧遇，都发生在我身上了。怎么你也在啊？”
　　“中云给我打电话，我跟了你好久。”
　　“我没事啊。”顾中敏笑着举杯，“我很好。”
　　李峻目光深沉：“你不好。”
　　顾中敏低喃：“就算不好，也终究会过去的。”
　　李峻没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喝酒。
　　酒过几巡，两人都有些醉意。李峻结了账：“走吧。”
　　“你走吧，我还要喝呢。”
　　李峻没说话，把她的腰一揽，半抱半拉地出了小酒吧。
　　两人最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到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不久就有了肢体纠缠，接下来，便像还是夫妻那样，接吻，做爱。
　　第二天，两人同时醒来，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顾中敏翻身，逃开他习惯性的搂抱，静静看着窗外的蓝天。
　　天气不错，天空是浅浅的蓝，有一点点轻轻的云。
　　两人沉默许久，李峻开口：“这样不是挺好的？”
　　“嗯，挺好的。”顾中敏笑，却没有回身，“两个人在一起，有些感情，在一个没有任何事情打扰的封闭的空间里，什么都很好。问题是呀，两个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封闭的空间里啊。一旦走出去，门外面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李峻沉默了。
　　“我曾经有一个很恶毒的想法，嗯，你要听吗？”顾中敏终于转身看他，他点头。她轻轻说：“我以前想过，我们可以暂时分开，等你妈不在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她笑，“可是，不行啊，你妈现在才50多，怎么也要再活20年吧。20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样的世界了呢？可能，20年后，我已经不爱你了，也可能，20年后，你已经忘掉我了。”
　　“所以，我还是放弃那样愚蠢的想法了。就果断一些吧，对大家都好。”
　　顾中敏笑着：“我祝福你，用力祝福你，但是，如果你没有我以后真的很幸福，千万不要告诉我。”
　　顾中敏轻轻起身，阳光下她的身体仍然那样高挑挺拔，皮肤依然那样紧实细致，有了变化的，只是她的心境。她索索的穿衣，不再说话。
　　李峻认真看着她的动作，好像这些琐碎的细节，将永远不再属于自己。
　　两个人打开门，一前一后踏出了房间，外面的细微的声浪瞬间映入耳帘。是的，门外面真的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第73章 章七十三
　　有句俗话，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带那么大的帽。意思就是，没有那样的能力，就别去干那样的事情。写这个故事期间，对这句话深有体会。这个故事从顾中敏的21岁，一直写到38岁，横跨17年，虽然有些年份以简单几笔带过，但总的而言，还是一个很长的人生经历，真正去写，真是有些难度。所以，对于懒惰的散漫的不思考的不修文的重点是能力非常有限的我来说，这个故事真是要命。也因为实在写得艰辛，我曾经推翻原稿，试图重新来过，却发现效果也没有太好。后来，我只得听之任之。最后，这个篇幅不长，跨度不小的故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过程中要感谢两个人，首先是自己，起码保持一个基本的文品，就算制造出来的是垃圾，也要做成垃圾的成品，不能半途而废；另外要感谢hua，你是这个故事唯一的忠诚的读者了！每一章，都是hua的留言和我的回复，说不定有人会以为hua是我的小马甲呢。如果hua对故事感到失望，我渴求能得到你的理解。我想我和你一样，认为中敏是可爱的，也值得更好的生活，只是我把事情弄糟了。如果不考虑“不切实际”的问题的话，我想我会在以后再更新一个后续的。
　　作为消遣型写手，我想我接下来我还是会不负责任地继续开坑。欢迎有兴趣的朋友有空关注一下，至于什么时候写，写些什么内容，那就让心情来决定吧。谢谢每一个坚持看到这一章的朋友，你们果然是有耐心的。我写来图开心，你们看来图开心，大家开心就好！晚安，好梦！


　　顾中敏（上）

　　六月，我去了美国一趟。
　　我本不想去，罗根直接把我的行李箱翻出来，把衣服塞了进去。
　　我制止：“罗根，我不想去，真的。”
　　罗根抱拳看我：“顾中敏，我不希望你在我心目中是个懦夫。”
　　我苦笑，弯腰准备把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罗根，你不知道，我之前不是没有努力过。”
　　“为什么之前愿意努力，现在不愿意？”
　　我抬头：“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我还是去了。为什么会被说服？
　　或许，是心里还存着一点半点希望吧。
　　也或许，根源在于，我真的，还爱着那个人。
　　正如罗根说，为了孩子丢掉婚姻，蠢死了。
　　这趟美国之行，除了罗根，无人知道我的目的。
　　我对父母说，我去美国出差。
　　临行前接到李峻的电话：“你去美国？去多久？”
　　我嗯了一声：“说不定的。”
　　李峻怏怏地挂了电话。
　　罗根介绍的医生doctor lin，是他的前妻。这是后来才知道的。
　　五十几岁的年纪，却有着四十左右的容貌。她什么都没说，先让我去做检查。
　　过了几天，我惴惴不安地等她宣布结果。虽然，我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她从镜片后打量我，许久：“你是他女朋友？”
　　我两秒才反应过来：“哦，不是，他是我的上司。”
　　她点头：“哦。”
　　doctor lin的治疗方案历时半年。她很严肃：“期间，拒绝任何sex。”
　　我几乎失笑：“好。”
　　她想了想：“你知道，你的年纪，再加上你的病史，我只能尽力而为。”
　　“我知道。”
　　治疗的期间，很无聊。
　　我偶尔跟父母联系。
　　李峻来过几次电话，我百般掩饰：“玩得挺开心的，不回去了。”
　　有一次，他提到他母亲重感冒，心情沉重。
　　我当时刚做完子宫检查，在病床上咬牙，却逞强：“那你好好照顾她吧。”
　　我知道，他对我失望了。但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在做什么，以免，他更失望。
　　更多的时候，我是和doctor lin在一起聊天。
　　她看上去很严肃，但内里其实很细腻。
　　有一次她甚至提起：“罗根不错，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
　　“不，您不知道，我跟他，可以是上下属，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兄妹，却不是……”
　　她低头：“这，不知道是你的损失，或者他的损失。”
　　我笑了：“会是你的损失吗？”
　　她摇头：“不。”
　　我知道，每一段故事，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
　　李峻最后给我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
　　“好，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想了想：“找我有什么用，上个床，吃个早餐，然后再分开？”
　　李峻安静了三秒。
　　忽然罗根欣喜大叫：“中敏，快来看。”是窗边的兰花开了。
　　李峻语气忽然很冷：“是罗根？”
　　我甚至不想解释些什么：“是。”
　　“我明白了。”他挂掉了电话。
　　doctor lin最后点点我的病历本：“或许，你可以，去试试了。”
　　我竟然没有欣喜，点点头。
　　“或许，让那个男人，跟你一起回来，试一试人工的方式。”
　　我还是点点头，不做解释。
　　回到家里，所有家具都染上了薄薄的尘。
　　我疲倦极了，只想沉沉睡去。
　　是的，我完成了一次为孩子而去的旅行。
　　但是，结束旅程之后，我仍然不知道，有没有收获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那个人，还在原地等我，等我问他要一个孩子吗？
　　我见不到李峻。
　　打他的手机，永远转接到他的秘书那里。
　　秘书很有礼貌：“李总现在在度假，吩咐了不接电话，真抱歉。”
　　我终于在第三次打忍不住发飙：“你告诉你的李总，我是他老婆！”
　　秘书愣了一下：“我会把您的来电信息传达给李总的。”
　　李峻终究没有回电话。
　　我决定，亲自到他的公司去看他是不是真的去了加拿大。
　　看到的只是卢杰：“嫂子。”
　　“他去了哪里？”我知道他是工作狂，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度假。
　　卢杰无奈：“他扔下一句话，公司让我全权负责，他就走了。”
　　我想，也许是真的了。
　　我生气，我愤怒，但是我知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
　　我天天在李峻公司等他。我不信，他真的从此不回来。
　　漫长的等待，差点让我以为我会抑郁而死。
　　身体每一处都痛，包括我的子宫。
　　我发誓，我给我自己，也给李峻最后一次机会。
　　就做最后一次努力，我等他！
　　等待了一个月零三天，我终于等到了他。
　　晚上7点几，办公室很安静，只有IT部几个人在加班。
　　他拖着很小的行李箱，直接进了办公室。
　　甚至，没有看到坐在茶水间，啃着苏打饼干的我。
　　我扔下饼干袋，直接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我砰的一声关了门，他低头翻资料，吓了一跳。
　　我把门反锁，直接走了过去。
　　他站在原地，一副“你在发疯”的姿态。
　　我什么都没说，直接伸手去拉他的皮带。
　　他钳住了我：“你干什么？”
　　我没说话，用力去拉扯他的皮带，想要解开他的裤扣。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你在发什么疯？”
　　“我没疯。不，也许我是疯了。”
　　我没有停止动作：“做完，我就走。”
　　他不敢置信：“你到底怎么了？”
　　“做完！我就走！”我忽然崩溃，“你是不是不行了你？！”
　　“顾中敏，你真的疯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李峻把我送回了我的小公寓，他把我丢在沙发，自己脱掉外套，坐在一旁。
　　我停止歇斯底里。
　　许久，他开口：“你怎么了，是不是，罗根怎么了？”
　　我本来想掐死他，但忽然又甜蜜得想死。是的，这个男人，在吃醋，因为，他还爱我。
　　我扑了过去，想亲他。
　　他把我抱开：“我们谈谈。”
　　我眼睛发亮：“不谈，要么，就做。”
　　他很生气，把大衣一带，出了门。
　　我笑，笑着笑着忽然有了泪。

　　顾中敏（下）

　　第二天，我正好眠。客厅有丁丁当当的声音。
　　我披起晨袍，心里知道是他，搬进这里不久，他就是偷偷配了钥匙的。
　　只是不知道，他一早来到，到底在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靠在房门，看他收拾着客厅的东西。
　　他头也不抬：“收拾东西，搬回家。“
　　我笑了，本不想带着讥笑的：“没记错的话，我们离婚了。”
　　他放下手边的杂志，几步走到我面前，逼近我的鼻尖：“别惹我生气。”
　　“我只是陈述事实。”
　　“顾中敏，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你！”
　　“我没让你迁就我。”我拨拨头发，“我还要睡呢，不送。”
　　他忽然捏了我的下巴，给了我一个惩罚性的吻。
　　“真好兴致，我还没刷牙呢。”我还笑，“要上床吗？”
　　他扛起我：“告诉你，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把我抛到大床上，很粗野地拉扯我的睡衣。
　　我有点想笑，似乎，我阴谋得逞？
　　我开始了惴惴不安的等待。
　　排卵期内，我们前后做了四次。我在等待，一个几率很小的奇迹。
　　他让我搬回去。我拒绝了。我甚至躲到了肖肖那里，连手机也不开。
　　我知道，他一定很生气。但是，对不起，我宁愿我自己一个人失望，绝望。
　　肖肖说：“你这个笨女人。”
　　我承认，我就是一个笨女人。一个脑子转不过弯的笨女人。
　　有人说，你们可以找人代孕啊。天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样的话，那个孩子和菲儿一样，都不能让我真正拥有做母亲的骄傲。
　　想到那个孩子，我也想哭，跟着李峻的母亲，她会开心吗？
　　或许，把她带回李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个月，我的月经没有来。我有点心跳加速。
　　又过了一个星期，月经还是没有来。
　　肖肖催促我去做检查。
　　我手脚冰冷：“再等等，再等等。我经期一向不太准。”
　　我真的不敢，太早知道那个结果。
　　快两个月了，我决定去买验孕棒。
　　在柜台流连时，我小腹忽然有点疼。熟悉的疼痛，我诅咒一声。
　　月经来了。
　　我去卫生间检查，果然有浅浅的血迹。
　　别玩了，顾中敏。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肖肖问：“下一步怎么打算？”
　　“没有打算。”
　　肖肖无奈，只能鼓励地笑笑。
　　我忽然一阵天昏地旋，然后就是止不住的干呕。
　　肖肖和丈夫一起把我送到了医院。
　　检查结果不是胃病作怪，不是食物中毒，而是我怀孕了。
　　我不相信：“我刚来月经了。”
　　医生很严肃：“那是怀孕初期的出血。”
　　我很紧张，开始相信奇迹已经发生：“那会影响孩子吗？”
　　“我刚才给你开了安胎针。”医生面无表情，“好好养胎，没事的。”
　　“好好养胎，没事的。”医生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忽然想起什么，打给doctor lin。她睡意很浓，应该在睡觉。
　　“lin，我有了。但是，有出血。怎么办？”我手足无措。
　　她忽然很精神：“看来我的医术还是可以的。”
　　我们一直讨论养胎方法，不管越洋电话费是多么的贵。
　　我最后想到一个问题。我要告诉他吗？
　　“必须告诉！”肖肖很认真。
　　“如果，如果……”
　　“没有如果。”肖肖握紧我的手，“结果会是好的，相信我！”
　　“要不，等孩子平安出生以后，我再告诉他？”
　　肖肖忽然冲我一笑，很温暖的笑：“敏，别怕。真的，别怕。”
　　我回到公寓，抚摸着小腹，给他打电话。
　　一遍，嘟嘟嘟。两遍，嘟嘟嘟。第三遍，通了。
　　“你在哪里？”
　　他语气有些冷淡：“出差。”
　　“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跟我报备。”
　　我笑，为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我在家。你回来以后，来找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
　　“你回来再说。”
　　他还是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他风尘仆仆，外套往沙发一扔，坐了下来。
　　我安静着，他也安静着。
　　我回房拿出病历本，递给他。
　　他的表情忽然很严肃，没有打开。
　　我鼓励他：“你自己看看。”
　　他眼神有些惶恐：“你，哪里不舒服？”
　　我笑了：“你看啊。”

　　李峻（上）

　　我看着面前的女子，也许是很漂亮，但自己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对美女基本的审美心态都没有。
　　女子浅笑嫣然，小小的瓜子脸表情多变。我不小心又走神，那个女人是最爱一边讽刺别人的小瓜子脸一边嚷嚷着自己也要去整容把脸变小的。
　　“李先生，听说最近上了一部电影。我朋友都说不错的，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看一下吧。”
　　我想，这女孩真年轻，才多少岁，24？自己已经40了，跟这样的女孩子合适吗？
　　“合适合适，怎么不合适？”妈跟着我走进书房，絮絮叨叨，“你真是的，怎么不一起去看看电影？”
　　“妈，人家才多大，我多大？”
　　妈笑：“年轻才好呀。妈盼孙子，盼了多少年？”
　　我心里浮上了浓重的无力感。我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屏保一角是那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笑容。
　　妈也看到了，马上不高兴：“你还在想着她？”
　　我沉默了很久，语气很淡：“妈，是不是，一个孙子，比我的幸福更重要？”眼角忽然有点湿润，太不中用了，都是个半老男人了。
　　妈也沉默了。
　　“我知道，我立马找个女人，生个孩子。行了吧。”我站起来，“是，今天那女孩不错，年轻，好养孩子。生吧生吧。”我觉得人生真讽刺，“生完了，我就走了，我去找阿敏，你养着孩子吧，行吧。”
　　我打电话给她，她说要去美国。
　　“去美国做什么？”
　　她不说。我心里很难受，是，我是没用，受不住压力跟她离了。但是我心里也不好受，为什么她做什么事情再也不跟我说，我不再重要了吗？离了，就只能跟她维持身体上的关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彼此坦诚了吗？
　　我逼问：“去美国做什么？”
　　她啪一声挂了电话。
　　之前相亲的女孩叫什么来着，对，丹丹。
　　今天发现丹丹身材不错，看着瘦，其实丰满。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们已经躺在同一张床上面了。
　　我是豁出去了，还是为自己对那个女人的背叛找个理由？我决定，真的生个孩子，完成一个该死的任务。然后，找到那个女人，再也不分开。
　　丹丹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单纯，至少，从她的表情来看，不像。
　　我忽然不想继续进行下去，推开她：“我要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两句，电话那端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是罗根。
　　她也承认了。我挂了电话，那个该死的女人。
　　我忽然对世界没什么眷恋了。
　　爸走了，妈也不是记忆中的妈，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有什么可牵挂的。四十岁了，钱也赚得不少了，吃的玩的，都见识过了。我觉得没意思了。
　　我把公司交给卢杰，自己买了机票，走了。
　　去过巴黎，记起这座城市是她的最爱。去过纽约，曾经陪着她买了一天衣服。去过剑桥，她诗兴大发说要留学读文学。去过东京，我们在地板上彻夜缠绵。
　　记忆里都是她，每个故事都有她。我，还是想她。
　　卢杰给我打电话，已经是好几个星期以后。
　　我说我不想回去，卢杰求我：“我快忙死了。回来吧。”
　　我还是不回。
　　最后卢杰说：“嫂子在公司等了你好久，这几天神色都不对了。你回来吧。”
　　我还是回去了。公司倒了，我不管，但她倒了，我不能不管。
　　我回去的路上胡思乱想，她怎么了，怎么忽然找我？
　　我想到最好的解释是，她舍不得我，我想到最坏的理由是，她被罗根抛弃，不得不回来。
　　想得我头痛，想得我心痛。
　　那个女人，一见到我就发疯，用力扒我的衣服。
　　我把她送回家，她还是语带挑衅。
　　我没管她，开了车走了。越想越不甘心，在酒店煎熬到天发白，去了她那儿。
　　我收拾东西，发誓不把她带走，就不是个男人。
　　什么孩子，什么罗根，都见鬼去吧！
　　她不跟我走，还故作姿态，搔首弄姿的。
　　我想她想得发痛，她还故意笑。
　　我把她扔到床上，撕了她的睡衣。
　　我很用力，其实我一向疼她，从来不舍得她痛，从来不。但这次，我几乎是变态了。
　　她哭了，我知道她痛，我抱着她，一次又一次。

　　李峻（下）

　　我又跟她生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变得很奇怪，争吵，和好，再争吵，又和好。
　　她不肯搬回来，我接受。冷静下来之后，我也不想让她回到一个压抑的家。
　　我要处理好我妈以及其他主动或被动围绕在我身边的女人，才能真正给她一个家。
　　但是，她总不能闹失踪吧。闹失踪，算什么回事？
　　所谓冤家，大概就是说我们这样的吧。
　　我给她打电话，关机。发短信，从来收不到回复。
　　我在阳台迷迷糊糊地睡着，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
　　妈拿退烧药给我，还摸我的额头，我竟然有泪：“妈，你能帮我找阿敏回来吗？”
　　妈看着我，我看着她。我好久没这么认真地看她。
　　其实妈真的老了，我一直以为她没变，但她真的老了，头发白了，皱纹更深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想，我在找不到她，我就真的崩溃了。
　　高烧烧了一个星期，一直不好。
　　妈陪着我打点滴，两个人相对无言。
　　菲儿跟保姆拿了粥到医院：“爸爸，吃点粥吧。”
　　保姆也笑了：“是菲儿自己煮的，我本来不让，她非要自己来。这孩子真乖。”
　　菲儿羞怯地对我笑笑，迎上妈审视的眼光，笑容又很快敛去。
　　妈在看电视，我接到那个瓜子脸的电话。
　　瓜子脸约我出去看电影，我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妈放下了遥控，看着我。我以为她会生气，然而她只是沉默。
　　很久以后，妈说：“如果我走了，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了。”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
　　“我想你有一个幸福的家，有老婆，有孩子，一直幸福着。”她苦笑，“但是，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幸福呢？”
　　“最近我颠颠倒倒地想了很多，从你小时候想到大，也想到你老了的时候。”
　　妈忽然抓住我的手：“你们不是有菲儿吗，阿敏的弟弟不是有几个儿子吗？你老了，肯定还是有人照顾你，我想通了，我不怕你以后老无所依，我不怕。”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菲儿站在楼梯那里看着我们。
　　菲儿跑了过来，竟然就跪在了妈的脚边：“奶奶，我会孝敬您，也会孝敬爸爸妈妈，您让妈妈回来吧！”
　　我看着她们揽成一团哭成一团，很感慨。
　　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必须经历一番波折，才能到达别人想要的地方？
　　如果一开始我妈就能接受阿敏不孕的事实，一开始就能接受菲儿，是不是就少了许多痛苦的回忆？
　　妈不再沉迷打麻将，她接受一家幼儿园的邀请，做了一名幼儿老师。
　　菲儿陪我去看她工作的样子。妈还是那么冷淡，但是，孩子们能让她快乐地笑。
　　事情似乎好了许多。唯一的问题是，那个该出现的人呢？
　　菲儿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少女：“很快了。”
　　我接到她的电话，心里有点恼，还是故意一副冷淡的口吻：“有事？”
　　虽然表面满不在乎，还是急匆匆地去了她那儿。
　　她递给我一本淡黄色的本子。是医院的病历本。
　　我的心跳忽然加速，所有恶俗的情节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不能接受，她病了。
　　我看着她，她的表情却并不沉重。
　　我在她鼓励的眼神里打开病历本，愣了。

　　李菲儿

　　我知道，我并不讨人喜欢。这星期，已经是第三次被老师罚站了。
　　我已经十岁了，我知道什么叫自尊，但是，老师可以任意践踏我的自尊，就因为她是“老师”？
　　我看着玻璃上自己可笑的影子，额头上一个大大的叉，分外的显眼。
　　放学了，同学们都背着书包了。每当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他们总看看我，指指我，笑笑。
　　老师把我拉进她的办公室：“李菲儿，知道错了？”
　　“知道了。”我诺诺。
　　“说，错在哪里了？”
　　我又忽然不说话了。任老师怎么说，我都不愿意再开口了。
　　老师便生气起来，拿出她的家长联络簿，气冲冲准备打电话，一边按号码一边看我的表情。
　　我还是不说话。老师便继续接通电话。
　　我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来的是奶奶——假设她愿意来的话，她应该不会理我，像我小时候那样，我也习惯了；如果来的是爸爸，他也不会骂我，他会帮我拿着书包，带我去吃大餐；如果来的是妈妈，那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妈妈了，无论她怎么做，我都乐意。
　　想到妈妈，我的眼泪就下来了。作文题目是我的一家，我不会写。因为，自从爸爸妈妈离婚以后，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老师见我哭了，反而笑起来：“怕了？待会就让你家里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来的是奶奶。奶奶其实很少来我的学校，除非保姆有特别的情况请假了，爸爸又出差了，她才不得不来。我已经做好准备奶奶也许会骂我，所以反而一点也不怕。
　　奶奶看到我额头上的大红叉，沉默了一会儿。老师跟她说：“是李老太吧。”
　　奶奶开口了，声音低沉，但又好像很有威严，她在我心目中从来不是一个和善的人：“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陈老师便告状：“李菲儿同学，在作文课上，不但不好好写作文，还趴在桌子上睡觉，我叫她起来，她还拖拖拉拉……”
　　“我是说，这是怎么回事？”奶奶指着我的额头，语气有点严肃。
　　老师咳了一声，正想说话，奶奶又开口了：“我以前也是做教育的，我也绝对赞成严谨教学这种作风。但像这样”奶奶看看我，我畏缩了一下，“这不是严谨，而是有损孩子的尊严。”
　　我在脑海里回味奶奶说的话，奶奶，是在帮我？
　　老师沉默了一下。
　　“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里面，是让她变得更自信更聪明，不是让她变成现在这个胆小懦弱的样子。”
　　最后奶奶把我带到洗手间，帮我擦掉额头的笔迹。我很少离她这么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说不上什么味道，但挺好闻的。
　　奶奶忽然开口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嗯，语文97，英语93，数学……”我很诚实，“65。”
　　奶奶皱眉：“数学太差。”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师经常这样对你？”
　　我看看奶奶，点点头：“嗯。”
　　“想要别人喜欢你，就要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以后好好学习，老师自然就喜欢你了。”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李冠群

　　今晚我又惹妈妈生气了。
　　妈妈一向不准我进去她的书房玩，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趁她看书看到一半去洗澡，偷偷跑了进去。妈妈的书房好大好漂亮，比爸爸的书房还漂亮。
　　我爬上那张白色的桌子，看看上面有什么好玩的。上面有一张一张白色的纸，还有好多彩色的笔。我太高兴了，帮妈妈把纸上面画的衣服都涂了颜色。
　　等妈妈洗完澡出来，我赶快拿了纸，挪下桌子，去找妈妈：“妈妈，你看我画得漂亮吗？”
　　妈妈本来还是笑笑的，还接过我的纸去看，看了一眼，马上发了脾气：“李冠群！”
　　结果就是我被妈妈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更糟糕的是，妈妈打完我之后，我哭得太大声，奶奶就说了妈妈。妈妈更加生气，等爸爸回来妈妈又骂了爸爸。就因为我一个人，四个人都不开心。
　　最后的结果是爸爸抱着我，一起在我的小床睡觉。
　　“爸爸，我喜欢你。”我抱着爸爸的脖子，亲他。
　　“爸爸也喜欢你。”
　　“我不喜欢妈妈。”我低声说，“她又打我。”
　　爸爸的表情忽然有点严肃：“不可以这么说，不可以不喜欢妈妈。”
　　“妈妈不爱我。打我，不给我糖吃。”
　　爸爸看着我的眼睛：“妈妈打你，是因为你捣蛋。你知道吗，妈妈的图是画了很久才画好的，你乱涂乱画，妈妈能不打你吗？”爸爸拍拍我的屁股，“还有，你已经长了一颗虫牙了，再吃糖，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牙齿的孩子，你愿意吗？”
　　“妈妈还不给我穿漂亮的衣服。”
　　“傻瓜，妈妈给你设计的衣服，是最漂亮的衣服。外面买的衣服，你穿了不是会过敏吗？”
　　“什么是过敏？”
　　“就是痒痒啊，一痒痒，妈妈又要带你去医院，打针，吃药。”
　　我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又问：“爸爸，我是从哪里来的？小丹说，她是她外婆在垃圾堆里捡来的。”
　　爸爸笑了，我觉得爸爸笑起来最好看了：“儿子，你是爸爸妈妈求来的。”
　　“怎么求？”
　　“以前啊，爸爸妈妈很喜欢你，很想抱你，可是你一直不肯来爸爸妈妈这里啊。妈妈哭了很多次，还为了你吃了很多药打了很多针，后来啊，你就愿意来了。”
　　“我为什么不肯来？”
　　“因为你想要爸爸妈妈多疼你一些啊。”爸爸叹气，“知道吗，妈妈是最疼你的人。等你长大了，妈妈老了，你要好好照顾妈妈要爱妈妈。”
　　“妈妈会死吗？”我忽然有点害怕。
　　爸爸抱紧我：“妈妈会陪着你长大。”
　　我和爸爸聊了很多天，后来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妈妈睡在床上不会动了，我哭着叫了一声妈妈，但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
　　我跑到妈妈的房间门口：“妈妈，妈妈。”我扭了扭门锁，打开门，房间里没有。
　　我又跑到妈妈的书房门口，看到爸爸妈妈都在里面。
　　我想跑进去，但不知道怎么的，我不敢进去，就躲在门口，看着妈妈。
　　妈妈拿着笔在画图，爸爸在她旁边坐着，妈妈还在说：“困死我了，那个调皮鬼。”
　　“要不我帮你画，你先去睡？”
　　“算了吧，你现在是数钱的手，不是画图的手。”
　　爸爸在妈妈的脸上亲了一口：“那我陪着你。”
　　“唉，真烦心。没有他烦，有了他也烦，怎么就这么调皮呢。”妈妈揉着眼睛，“我看我是得活活被他气死、累死。”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跑进书房，扑到妈妈的怀里：“妈妈，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我哭得很大声，妈妈哄了我很久，我还在哭。
　　妈妈，对不起，我要听你的话，我爱你。